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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官員退休後,大多潛心學術或遊山玩水


清朝官員退休後,大多潛心學術或遊山玩水



官員和紳士到了晚年,早已功成名就,自宜於優遊林下,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享受美好的人生。乾隆十五年(1750年)中舉的趙翼(1727-1814年),在六十年後的嘉慶十五年(1810年)因重赴鹿鳴宴而自詡:「中歲歸田,但專營於著述,猥以林居晚景,適逢鄉舉初程,蒙皇上寵加舊秩以賞銜,准隨新班而赴宴。」晚歲得意之情,溢於言表。筆者閱覽了清朝人物的百餘種年譜,再回憶以往讀過的清人傳記,感到趙翼式的優遊林下者有之,而不安於此者亦復不少,不可得此境遇者則更多。如若把他們的晚景歸納分類,大約可以分為以下幾種類型。

醉心撰述


筆者發現許多以文字為生的學者,或以撰著為主要職責的官員,無論在什麼年齡段,對於研究學術都有興趣;到了老年,仍孜孜不倦,繼續著書立說,以之為人生的追求,寫出大量的著作。另外以行政事務為主的官員,科舉出身,本來有能力寫作,晚年利用時間舞文弄墨而樂此不疲的也大有人在。


人們一提到明清之際的學術大師,必定說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思想家、史學家黃宗羲(1610-1695年)著述等身,年過花甲之後,新著和總結以前的著作又出了一批。他是餘姚人,平時閱讀諸家文集,凡是關涉到家鄉的文字都記錄下來。到六十三歲(1672年)時,將《姚江逸詩》十五卷梓刻行世,同時還輯有《姚江文略》、《姚江瑣事》。次年到寧波天一閣閱覽,把流通不廣的書抄出書目,其他學人輾轉抄寫,從而使之流傳於世。


康熙十四年(1675年)黃氏編輯成《明文案》,多達217卷,後被輯入《四庫全書》。六十七歲將代表作《明儒學案》寫成,這部巨著總括有明一代學術思想史。自訂《南雷文案》於七十一歲,並由門人校刊。到七十九歲,將《南雷文案》、《吾悔集》、《撰杖集》、《蜀山集》修訂,刪汰三分之一,編成《南雷文定》。八十三歲得重病,應酬文字一概摒絕,力疾整理文稿,將平日讀《水經注》的心得彙輯成《今水經》;適值《明儒學案》刻印校對,口述序文,由兒子代書。從這一年起,所作的文章,命名為《病榻集》。次年(1693年),將《明文海》482卷選成,又從中擇出尤須閱讀的文章編成《明文授讀》。八十六歲壽終正寢,歿前,猶作《葬制或問》、《梨洲末命》等文。

順康時期的詩壇祭酒王士禎(1634-1711年)成名甚早,然而終身在寫作詩文。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六十二歲,任戶部侍郎,「部務稍暇,與同人、諸及門為結夏文字之會」,將以前的詩詞和雜文彙編為《蠶尾集》,古文詞另編成《漁陽文略》。次年奉命去川陝祭祀山川,寫詩百餘篇,集成《雍益集》,並作《秦蜀驛程後記》、《隴蜀會聞》,還認為自己寫的詩少了,不如前次去四川作的多。六十六歲在都察院左都御史任上,撰成《古歡錄》。康熙四十三年七十一歲結集《蠶尾續集》,同年因辦案得咎,罷職回籍。七十三歲將當年寫的詩集成《古夫於亭稿》,次年又將新作編成《蠶尾後集》。七十六歲新作《分甘余話》。辭世前一年的七十七歲已病得很厲害,仍有《己丑庚寅近詩》問世,同時《漁陽詩話》也編成。他的全集《帶經堂集》92卷在他逝世後數月刻成。他自回籍即開始寫作年譜,後來因病不能握管,口授由兒子代書,完成《漁洋山人自撰年譜》。可知他在晚年,年年有新作、新書,與黃宗羲一樣始終沒有停筆。


南海人吳榮光(1773-1843年),任至湖南巡撫,六十八歲休致,次年作出《辛丑消夏記》,自訂年譜亦寫至這一年。七十歲出版《筠清館金文》、《筠清館金石文字》,並開始撰著《歷代名人年譜》。及至病篤,研究工作仍未停頓,不能執筆,請人代書。兒子們怕他勞神傷身,勸他歇息,也是不聽。原來吳氏「無他消遣,依然手不釋卷,是以精神消耗,雖日服參劑,竟未奏效」。不過,17卷書總是完成了,未留遺憾。


以上幾位,晚年仍醉心於寫作,究其緣由,約有三種。其一,多年形成的習慣,繼續青壯年時期的事業,是學術追求的延續。像王士禎、黃丕烈等人,可能他們就是把研究、著述當作性命之所在,樂趣之所在,人生意義之所在,所以才能堅持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在後人看來,沒有學術研究,他們的一生將大為失色。其二,為了豐富晚年的生活,將精力用到著書立說上,如吳榮光,沒有別的嗜好,只有靠讀書寫作來消磨時光。在清代,人們的休閑生活比較單調,官紳縱有經濟條件舉行老人詩會,也很難經常進行。可以出外觀光,如吳榮光致仕後到廣西就醫,遊覽桂林山水,然而不是每個人的身體狀況都允許他外出旅行。而閱覽寫作,令精力有處使,可減少精神上的苦惱。其三,為了生活,不得不行文賣錢,以養家糊口,許瀚即是如此。


優遊林下


官員告老還鄉,不必案牘勞形,也可以放下「伴君如伴虎」的心理包袱;或雖罷官家居,有處分在身,但通常的情形是不會再出事的。這兩種人都可以說無官一身輕,應當可以養尊處優,頤養天年。確實有這麼一批人。

福建長樂人梁章鉅(1775-1849年),官至江蘇巡撫,道光二十二年(1842年)六十八歲休致,並未居於故里,而寄居福建浦城四年余,出版《退庵所藏金石書畫題跋》、《藤花吟館詩鈔》。當其所造的北東園「草木日長,半畝塘中游魚亦漸大,甚可閉戶自娛」的時候,認為「浦中風俗日媮,省中時局亦頓異,所聞所見多非意料所期」,頗感不適。兒子們勸他遠遊避亂,友人約他遊覽杭州,遂舉家出遊江浙。因有家而不能歸之意,自云為「浪遊」。自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至二十九年,遍歷太湖水域和長江下游的南北各地,觀賞名勝古迹,訪問舊友新朋。


他每去一處,絕非走到為止,而是考訂掌故,滿足求知的願望。在與友人的聚會中,必有唱和,因而記錄成《浪跡叢談》,刊於道光二十七年,次年刻出《續談》,辭世之年刻印《三談》和《巧對錄》。梁氏到蘇州,朋友約他觀光畢沅的靈岩山館,他曾經去過,但是以前來去匆匆,這次為「考悉其顛末」,欣然前往。細細欣賞,一面感嘆畢沅花重金而未能有賞盛的機會,一面將過往沒有留意的楹聯抄錄下來,以備補入《楹聯三話》一書中,因此感到「此游亦不虛矣」。到揚州,筆記寫了一卷多,拜訪其師、致仕鄉居的大學士阮元,呈上《師友集》,阮元為之作序,譽為「他日必傳之作」。游小玲瓏山館,請主人告知其來歷,令後世讀者亦能明了此園的建築特色、名稱由來和主家的更易。


滿洲旗人麟慶(1791-1846年),官南河河道總督,道光二十二年因河決而罷官,其長子崇實認為乃父「以十餘年兩河勞瘁,一旦卸肩,反覺優遊」,因而趕緊在北京「整理家園,並求田問舍,為娛親之計」,建成半畝園。麟慶到京,於新宅舉行滿人的安桿祭天大禮,命長子夫婦主祭,表示不理家政,以頤養為事。同時,「訪多年老友,相約游山」。攜帶二子東之薊縣盤山,歷經上中下三盤,趁行宮除草之機,得領略其風光一二;北游居庸關,觀覽明十三陵,到湯山洗溫泉浴;西遊西山諸名剎和名勝,碧雲寺、大覺寺、黑龍潭和玉泉山皆為足跡所到之處;西南去丰台,觀賞芍藥,再前行至房山,拜謁金朝皇陵,而這裡被視為其遠祖陵寢。居家的日子,與舊日的僚屬校閱圖書,鑒別舊藏字畫。有時領著幼女、童孫玩耍,以輸棋為樂——「所謂敗亦可喜爾」。夏天在退思齋,「讀名山志,以當臥遊;讀《水經注》,以資博覽」。秋日夜讀諸葛亮《誡子書》,產生與三十年前不同的感受。同時請人作畫像,經營生壙。他是真正的優遊林下了。


但是他也用心,每到一地,探其歷史和特點,並且記錄下來。在先他就請人作畫,自寫說明,每一幅畫就是他的生活的一個片段。他說將這些畫連綴起來,即為他的年譜。他在江蘇任上已將其中的文字刻印出兩冊,圖畫未能刊行。回京後繼續寫、畫,上面說到的那些行蹤也都一一繪製成幅,其子說花多少錢也要全部刻印出來。他很高興,及至彌留之際,將全稿置於榻旁,可見念念不舍。其子在他死後不久,於道光二十九年把全書刊刻完成,了其遺願。


優遊林下者與前述醉心寫作者有所不同:一種是生活享受為主,著作為輔;另一種則反之,幾乎是一心鑽研學問,生活享樂放在相當次要的地位。然而兩者亦有共同地方,即都有追求。優遊林下者並非醉生夢死,他們的游山逛水、享受人生,有著求知的慾望,希望能把看到的事物弄明白,獲知其原委,即懂得事理,求得新知識。此乃較高層次的精神享受,與純粹的追逐物慾有明顯的區別。

致力族務家政


前述麟慶不關心家務,是老年官紳的一種類型。另有一批人熱衷於家族的事務,倡辦或興辦家族公共事業,修家譜,建祠堂,祭祖墳,開族會,辦義塾,訓子弟,以此為務,而不知疲倦。這同樣是一種追求,在南方人中又較多出現。


浙江海寧人查慎行(1650-1727年),五十四歲才中進士,官翰林院編修,得康熙帝賞識。六十四歲引疾乞休。旋里後,應族兄之召入五老會,又舉行真率會,「與宗兄弟勸酬齒序,杖履肩隨,較農桑,量晴雨,間與田父野老詠歌盛世。且舉家課,集子弟之能文者試之,有志者期以上進,自棄者勉其改行」。他以教訓子弟為己責,「待子弟嚴而有恩,有過雖成人不少貸」。教育之外,修祠堂,興祭田。陳敬璋在所撰《查他山先生年譜》的康熙六十年(1721年)、譜主七十二歲條寫道:「(查氏)一切世故不與聞,至關祖宗祠墓事,則存貯公產,嫌怨不避,經理出入,勞苦不辭,贖祭田,修祠宇,家雖貧,必竭力捐助,恆比豐厚者倍之。有時獨立舉行,雖困甚,弗顧也」。為什麼這麼認真?原因在於他認為子孫的功名財富,都是祖宗功德福澤所給予的,只有追遠報本,才能保持家族的興旺。


安徽定遠人方士淦(1787-1849年),在知府任上被遣戍新疆,四十二歲東歸,四十八歲建立家族支祠,「以奉祭祀」。五十歲率領三弟校定宗祠所藏家譜,用聚珍版刷印成書,計印六十部。次年,到徽州休寧祖墳上祭,原來有個族人在其祖墓旁立墳,聽說他要回來,忙著將墳遷走。他到後,大會族人,祭宗祠,並寫出此行的《紀略》一卷。看來,他把祭祖修譜作為晚年的人生要務,並堅持不懈。他辭世前一年,自撰楹聯云:「時至即行,再休戀身外浮雲、天邊朗月;知足不辱,問誰似殿前作賦、塞上從軍」。他是把一切都看開了。

家庭家族成員的出處進退、身體狀況,常常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老人的健康,乃至導致死亡。湘軍將領劉長佑(1818-1887年),官至雲貴總督,光緒七年(1881年)休致。他的家法,「朔望必謁墓下」。他因在外從軍,拜掃時日少,回籍後虔誠履行。當他六十七歲時,本在病中,而每拜墓必慟,因而病情加重。辭世那一年,他三弟的在四川候補知府的兒子病逝,家人不敢告訴他,他總問侄兒為什麼不來信。及至其靈柩返里,家人無法再瞞,他因三弟已喪二子,再走一個,極度悲痛,頭目眩暈,諸症複發,經診治雖有好轉,但數月後亡故。


堅持修身養性


每一個有所成就的人,必定有一種理念,並以較強的自律能力去促成其實現,否則其成功是難以想像的。事實是有的人不能堅持,或不能全面地持之以恆,半途而廢,放任自流;而有的人卻能一以貫之,任何時候都能嚴格要求自己,堅定人生目標,愈有成就,愈加反省,老而彌篤。遺民、隱士可以說是後一種人的典型,在清代,這一類的人相當多,下面舉兩個人物的言行,以見其一斑。


明清之際的山西陽曲人傅山(1607-1684年),詩文、書法、醫學樣樣精通,成就卓著。青年時代嚮往清明政治,明朝滅亡,甘願隱逸,不做清朝的官,也不合作。順治前期不幸吃了官司,事畢仍不改初衷。康熙十八年(1679年)舉行博學鴻詞特科,要求官員推薦人才與試,給事中李宗孔等人薦舉傅山。七十三歲的傅氏深知應試就是合作,就要做官,與己願相違,故而稱病拒絕。但是官府不放過他,催逼他起程進京赴考。縣令戴夢熊派夫役強行抬著他上路,待到離北京城三十里的地方,他拚死不讓再走。


這次特科,本為籠絡人才,收買人心,故而官員重視其事。見傅山不上圈套,不給皇帝面子,怎麼得了。一個個為在皇帝面前賣好,紛紛出動勸駕。首先是大學士馮溥屈尊拜訪,百官跟進,傅山半躺在床上,聲稱有病,不能起床答禮,更不能應試。人們見他如此自尊自愛,反而更敬重他。所以史書云:「是時海內名士雲集,高征君名,進謁者駢填戶外,征君卧床蓐不起」。


他的山西同鄉、刑部尚書魏象樞,見這樣僵持令朝廷下不了台,出面打圓場,奏稱他實在老病,請求免予考試。康熙帝允准。馮溥又密奏,傅山雖然未試,給予一官,以收人望,遂命為中書舍人。馮溥強要傅山到廟堂謝恩,傅氏堅決不答應,官方就報告他已病危,難於正式行禮,把他抬來,到瞭望見午門的地方,他傷心地淚流滿面。馮溥怕出事,就地強行扶他下拜,他則趁勢倒在地上,魏象樞趕緊說好了好了,已經謝恩了。馮溥、魏象樞等人演了一齣戲,圓了皇帝的面子,而傅山始終沒有妥協。事後他感嘆地說,從今以後再不會有逼我做官的麻煩事了;又說元朝的劉因,以賢孝聞名,被徵召就出來做官,後來以母病辭職,希望別人不要把他看作和劉因一樣的人,否則死也不瞑目,表示他並未接受清朝的官職。聽到這話的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總之,傅山在威逼利誘的情況下,竭力自持,堅守初衷,不與清廷合作,保持了晚節。


顏李學派的首要人物以卓越的修養傳名後世。他們生活在農村,親自耕作,講求實學,注重踐履。李塨(1659-1733年)是學派的集大成者兼發展者。看馮辰等人給他作的年譜——《李恕谷先生年譜》,反覆記載他的「一歲常儀功」,強調他的嚴於自律,悔過遷善。從年譜的寫作講,不免招來內容重複的批評,但在保存史料上則令人知曉李氏的自持精神。《年譜》雲,康熙四十六年間(1707年)譜主四十九歲,「儀功如常。去瑣碎,戒暴怒,勿聽人是非,待人以和,日必習恭一次。思吾心不精而粗,不一而雜,年已將衰而德不立,慚哉!」同年,皇三子誠親王允祉派陳夢雷徵聘他。他以草野之人,不足供奉貴人辭謝。而前三年,朋友閻若璩應皇四子、貝勒胤禛之召進京。得病,李氏前往探視,勸他「老當自重」,即作為平民學者,或者說是隱逸,不應當與貴胄交遊。李氏五十三歲時,懼怕倚老賣老,與友人書云:


我兄弟年亦老大矣,衰至而驕,何常之有。望彼此共策,益拓度量,邃涵養,改過取善,雷行天復。不然,學且墮落,不唯愧負天下聖賢,亦吾師習齋之罪人矣。


七十歲的冬天他得了類似中風的病,夜不能寐,然而還做能作的事。至次年,每月《日記》的後面,仍然寫著「小心翼翼,懼以終始」,自勉不懈。


不得卸肩


大臣在位,有的年老了仍戀棧不思引退,因而隱瞞年歲。史書有所謂「官齡」之說,即反映虛報年齡現象的嚴重。隱瞞,有的也無濟於事,被強行休致。但也有一類人,到了老年,怕出差池,或者感到聖眷已衰,也有厭倦政事的情緒,遂生歸田頤養的卸肩之望,因此乞請休致,然而卻不一定能如願。


乾隆初年,大學士鄂爾泰和張廷玉有各立門戶的嫌疑。幾十年後乾隆帝說:「鄂爾泰因好虛譽而進於驕者,張廷玉則擅自謹而進於懦者」。鄂爾泰對漢人大臣驕慢,也並非一點不知自禁。乾隆四年(1739年)他六十大壽時不許做壽,作謝客詠懷詩云:


無然百歲便如何,二十崢嶸六十過。官貴倍增慚愧事,恩深徒誦太平歌。


賓朋介壽思棠棣,兒女稱觴感蓼莪。老至情懷難向說,不堪重許賀人多。


有難言之隱,不敢張揚。七年(1742年)即受到「交部議處,以示薄罰」的處分。九年臘月得病,次年(1745年)正月疏請解任調理,不準,四月亡故。十年後以胡中藻文字獄案而大被譴責。


蔣攸銛(1766-1830年),歷任直隸總督、大學士、軍機大臣。道光七年(1827年)皇帝命他以大學士出督兩江,蔣氏具疏辭謝未成。次年奏稱:「臣服官中外,有公是非而無私好惡;在己從不回護,於人何肯瞻徇」?可知聖眷已大有問題。十年(1830年)春因鹽梟案被責問,九月奉命內召,因而對兒子說了心裡話:「我年來精力日衰,難勝重寄,以受恩深,不敢請(退)」,到京可以「調攝宿疾」,或許身體能好起來。哪知行到半路,被革職,病死在山東平原縣。


林則徐(1785-1850年)於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年逾花甲時從新疆戍地內調,先後任陝西巡撫、雲貴總督。這中間思想頗為矛盾,身體也不好,一方面想為國出力,一方面又感到世事掣肘,所以希望卸去陝甘總督署任,返回內地。當道光三十年家居時,「設親社,課戚中子弟」,有享受天倫生活的味道。十月初一日接到赴廣西欽差大臣的任命,次日即抱病起程,半月後行到潮州而仙逝。


大臣能否卸肩,要看皇帝的眷注程度,本人的思想狀態,世事的狀況。多種因素綜合而起作用,不是其主觀願望所能決定,這就是為官的身不由己。想去位而不可得;繼續仕途,可能會出新錯,也可能新賬老賬一塊算,沒有好下場,如同蔣攸銛;即使皇帝一時顧全大臣顏面,不加重罪,也讓人提心弔膽,如同鄂爾泰。如此在職的老臣,晚年的生活怎麼會是美滿的呢?


(作者為南開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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