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甲午海戰：勿忘歷史，常懷憂患意識！

122年前的1894年9月17日，護送馳援朝鮮陸軍的北洋水師在大東溝海域附近遭遇日軍艦隊主力，甲午戰爭中最著名的那場「黃海大海戰」打響。致遠艦管帶鄧世昌、經遠艦管帶林永升壯烈殉國。

一

資料圖：鄧世昌與他管帶的致遠艦

鄧世昌19歲進入福州船政學堂，1871年上建威號實習，隨行遍歷南洋諸島。1880年外派迎回揚威號並成為管帶，1887年前往英國迎回致遠號，被任命為致遠號管帶，執中軍督副將。

鄧世昌治軍嚴謹，吃住在艦上，不在岸上建寓所，不招納妻妾，與同為管帶的方伯青形成鮮明對比。父親去世時，正值中法戰爭，無法歸家的他，只在艦上自己的房間里，一遍一遍手書不孝二字。

甲午戰爭前夕，他對自己的官兵說：人誰無死，但願能死得其所，死得值。

黃海大戰正酣，致遠艦中彈，彈藥也打光了，「倭艦專恃吉野，苟沉此艦，足以多其氣以成事」。鄧世昌下令，開足馬力，全速向吉野撞過去，以求同歸於盡。

吉野的機動性遠超致遠，以致日艦雖然驚慌，卻也輕易躲開了致遠的拚死一撞。致遠艦炮膛被魚雷擊中，船體爆炸。

除7名船員遇救，致遠艦其餘將士全部壯烈犧牲。鄧世昌落水時，堅決不接部屬拋來的救生圈。愛犬太陽銜著鄧世昌的衣領讓他無法下沉，下屬的覆沒讓鄧世昌決心共死，他一狠心，按住太陽犬，一起沉入了大洋之中。

二

大連黑島林永升雕像

與鄧世昌同為船政學堂第一期學員的，還有一個林永升，他進入船政學堂時，年方十四。

1871年，上建威號實習。1875年又被調赴揚武號，參加了中國海軍第一次遠洋航行，遍歷南北大洋。22歲時，林永升即任船政學堂教官。1877年，林永升24歲時，作為中國第一批留學生，遠赴英國皇家海軍學校留學。次年上艦實習，足跡遍布大西洋、太平洋、印度洋。留學期間，成績屢達優異，被贊「勤敏穎悟，歷練甚精」。

1887年，北洋水師成立，林永升任經遠號管帶，1889年，被任命為左營督副將。

史書記載，林永升為人敦厚善良，體恤部屬，反對肉刑。他認為，為官者當「以身作則，言傳身教」。經遠號全體部屬對林永升感恩戴德，誓死以隨。

在黃海大海戰爆發之初，林永升便下令撤掉船體四周舷梯，防止有人臨陣脫逃，並高掛龍旗，以示與艦共存亡之決心。

被日本艦隊穿插分割後，經遠艦與艦隊剝離開，被吉野號、高千穗號等四艘戰艦包圍，被迫以一敵四。林永升臨危不懼，仍沉著指揮，「發炮以攻敵」、「擊水以救火」。

激戰中，林永升猛然發現有一艘日艦受傷，便下令全體船工，集中火力攻擊該艦。但在圍攻之下，經遠號船身已經碎裂，搖搖欲墜。就在激戰中，一發炮彈命中林永升，導致其腦裂而亡。

林永升死後，經遠艦繼續作戰，大副二副也相繼陣亡，最終，經遠號沉沒在了黃海深處。

三

圖中右側為日艦吉野號，中央傾斜的是致遠艦。

被後世銘記有名有姓的，可能僅只鄧世昌、林永升等少數幾人，更多的則是不被人知的普通戰士，但他們同樣不應該被忘卻。

在黃海激戰過程中，中國戰艦炮火不及日艦便利，從填彈到瞄準再到射擊，需要約3分鐘間隙，大敵當前，在時間就意味著生命和戰機的戰場，炮手面臨的考驗可想而知。而據隨艦出征的外國教官記載：鎮遠號「十二寸巨炮炮手某，正於瞄準之際，忽來敵彈一發，炮手頭顱，逐為之掠奪爆碎，頭骨片片飛揚，波及附近炮員，而其他炮手等毫無驚懼，即將炮手屍體移開，另以一人處補照準，賡續射擊。」

像鎮遠艦上這樣的船員還有很多。在黃海大戰中，不僅致遠、經遠艦面臨了敵人優勢兵力的重重包圍，其他如鎮遠、定遠、揚威等艦均有相似境遇。由於丁汝昌海戰一開始便受重傷，北洋艦隊幾乎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局面。就是在這樣的極端不利局勢下，艦隊官兵表現英勇，堅持戰鬥。即使是在最後導致北洋水師全軍覆沒的威海保衛戰中，也有半數以上的官兵戰死或自殺殉國。

就是這樣一群無名英雄的誓死以戰，在敵強我弱的極端條件下，為衰微至極的國運而戰，為抵禦外侮而戰。他們，都值得歌泣。

四

1949年4月23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支海軍——華東軍區海軍（今東海艦隊前身）誕生。

有人問了，從將領到士卒，這麼多英雄赴死，在艦隊實力亞洲第一、世界第六的情況下，北洋艦隊緣何敗於日本之手？

因為戰爭從來都不是哪個個人和獨立群體的戰爭，它屬於整個民族，整個國家。

黃海海戰中，鄧世昌、林永升們的對手，正是他們在中國海軍最早的進修之地——英國皇家海軍學校的同學，當時的聯合艦隊司令伊東祐亨即在此列。

法同而制不同。同樣在英國深造且不比日本同學差勁的林永升們，回到國內卻像是被戴上了沉重的枷鎖，難以施為。大海戰期間，中國艦船不光艦炮落後，甚至出現炮不合膛現場拿銼刀打磨的現象，甚至出現炮彈裡頭填滿了沙子打出去不爆炸的現象，甚至出現大戰爆發有人前出有人後撤的現象。

局座召忠總結得好：不配套。

人才和環境不配套，有才又如何？

當時北洋當局抱有的作戰理念是：避戰保船。就好像兩個拳擊手打拳，你老想著自己一拳打出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這哪能行，便只能處處被動。再加之朝廷腐敗，數年不給海軍更新裝備，好不容易撥下來一筆海軍經費，恰逢慈禧大壽，拿來修了頤和園。園子給後世留下了一個散心觀景的好地方，也留下了民族受難的永久傷疤。

戰場的輸贏，不是光憑軍人的勇武就能一力挽之的。強國強軍，從來都是一體，國強才能支撐起強大軍隊，軍強才能保住強大國家。

五

2016年8月，殲-15從遼寧艦起飛。

我在朋友圈發文：求評價中國海軍戰力。眾多軍迷和才子評論回復里，最中肯的，莫過於：奮起直追，劍指疆場。

我沒有提鄧世昌、林永升，沒有提黃海海戰殉國將士。卻仍然從好友評論回復中看到了我想看到的東西：憂患意識。

是的，憂患意識。有個海軍上尉（我的同學，優等畢業生）說：排行第二，但是沒有用，美軍能幹掉第二到第二百的聯盟。或有誇張，卻總歸有現實狀況做依據，不是么？

我們紀念122年前的那場戰鬥，紀念這些民族的脊樑，不為博人淚水，更不為扭捏作態，我們需要的是「不要忘卻歷史」。

面對一個搖搖欲墜風雨滿樓的衰敗國家，歷史上的英雄們用壯舉為舊時代譜了一首輓歌，為新時代的曙光奏響了黎明前最黑暗時期的吟誦。身處盛世，我們驕傲地頻頻提起大國擔當、大國形象、大國地位，卻不能忘了，我們曾經衰敗過，我們曾舉國體制崩塌，我們曾對不起這些英雄，我們曾經讓人才的處境得不到配套。

願我們記住歷史，記住戰爭，記住教訓。願盛世昌平，願大國永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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