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武術的春秋大夢

文 / 陳博

來源 / 科學公園

很多妻子常常難以理解喜歡看香港老版武俠片的丈夫，不明白這些效果粗糙情節老套的故事為何能夠吸引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的成年男子，更無法想像的是，自己的丈夫在年輕時可能曾深深沉迷於武俠小說和影視作品，甚至做過多年的「大俠夢」。

作為中國人，我們從小就聽過很多武林高手的神話，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響到我們的思維。比如中國人的傳統審美會認為大袖寬袍、仙風道骨的「劍仙」非常帥，而對實際上很健康的「肌肉男」卻難以接受。

設想一下，如果把《仙劍奇俠傳》里的主角換成西方人喜歡的肌肉男，讓一個施瓦辛格式的肌肉男帶著趙靈兒冒險，是不是很彆扭？但現實不同於想像，如果把古代武術家的真相拿到今天來看，就沒有那麼帥了。

傳說中飄逸瀟洒的古代俠士

在過去，一個武術家的主要任務是防身和看家護院，思想境界比較高的可能會去「保家衛國」、「行俠仗義」，道德素養沒那麼高的則可能去偷雞摸狗或打家劫舍。而這所有一切工作所面對的對手，一般也就是小偷流氓或者保安，最多是士兵，而不是武術家和武林高手。

對付這些人所需要的體能和技術，用得上「飛檐走壁」、「隔山打牛」么？完全沒必要。這就好比我們沒必要也不可能用原子彈來對付小流氓一樣。今天一個普通的武警或者解放軍戰士可以輕鬆勝任這些工作。

所以古代「混跡江湖」其實沒有那麼誇張，能打得過兩三個流氓已經是高手了。從歷史的記載中我們也可以看出這一切，比如「千跌張」、「郭燕子」等「武林泰斗」的傳說，最開始的記載也不過是描述他們如何打敗了小偷流氓或者劫匪。今天一個訓練了一兩年的散打運動員可以輕鬆達到這個水準。

當然，這不是說傳統武術毫無可取之處，而是受客觀條件所限。首先，古人的生活條件差，營養難以得到保證，同時由於缺乏科學的營養知識，身體的恢復和增長都受到了限制。

今天一個高級別的格鬥運動員每頓飯攝入的蛋白質、脂肪、維生素、碳水化合物和微量元素等都是精確計算的結果，而在過去想吃頓肉都要等開集的日子，保證充足營養都是可望不可即的。

老一輩的武術家往往身材矮小、精瘦，武術的要旨也是重技巧而輕力量。這並不是說他們真的認為瘦弱的身材比強壯的要好，很多時候其實是沒有條件變得強壯，只好靠技巧來彌補。

其次，古代訓練器械落後。雖然古人也摸索出了針對石擔、石鎖、石荸薺、木人樁等器械設備的訓練方法，但與今天的現代訓練設備相距甚遠。訓練器械的落後不僅會影響訓練成績，而且由於設計不科學、質量不過關等因素，意外傷害的風險非常大。

我們在閱讀過去老武術家的故事時，常常能看到他們身上有「小時候練功留下的舊毛病」之類的描述，其實就是意外傷害。意外傷害不僅會給肢體造成嚴重製約格鬥能力的長期損傷，也會在一定時期內導致訓練中斷，讓訓練效果大打折扣。

傳統武術中用於訓練的石擔、石鎖、石荸薺、木人樁

除此之外，由於沒有護具、合理的對抗規則和安全場所，古人的實戰訓練也難以展開，不可能舉行今天這樣科學的對抗性格鬥比賽。而缺乏規則和保護的對抗則很容易導致參與者重傷甚至死亡，這顯然不是練武者想要的。於是古人只好用拆手、講手、推手、對練等方式代替實戰來降低傷亡的風險，但是這麼一來又降低了對抗性，很多技巧難以施展，訓練效果顯然就打了折扣。

同時，由於古代通訊、出行都不易，很難像今天這樣各個省挑選省內身體條件好的運動員集訓後選派參加全國比賽，因而武術的交流、學習和提高都不如今天來得方便。

舉例來說，霍元甲的父親霍恩弟，人稱威震小南河的霍二俠，聽起來很威猛，其實小南河只是天津靜海縣的一個村。而霍元甲人稱津門大俠，也只是市一級的大俠。缺少了交流學習，格鬥能力提高就會減慢，難免固步自封。

津門大俠霍元甲，在今天看來只是市級搏擊高手

話說回來，其實古人也意識到了自己在知識機構和訓練方式上的不足，而且拿出了一個辦法：死練。笨人有笨辦法，就算訓練方法不到位，下死工夫反覆練，還是能取得一定效果。

比如少林功夫，在沒有條件進行科學鍛煉、模擬實戰等訓練的時候，少林僧人通過長期艱苦的訓練，將抗擊打能力、手指抓握力量等不需要太科學訓練就能提高的方面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也確實達到了提高格鬥能力的效果。

但是，這個過程是極其艱辛痛苦的。常見於記載的有古代武術家超負荷過量訓練導致傷亡（當時認為是走火入魔），而為了督促吃苦練習把自己徒弟打死的更是屢見不鮮。據說楊班侯（楊氏太極拳創始人楊露禪次子）就曾因失手將自己的徒弟打死而坐牢，試想今天一個散打教練可能把徒弟打死嗎？

但是就算如此，由於前面所說的條件限制，這種事倍功半的訓練效果依然不怎麼樣，常見的情況是一個老師傅花二三十年只能教出來一個差強人意的徒弟，而今天一個運動員只需要5-10年的正規訓練就能夠參加國家級的比賽。

時至今日，很多武術愛好者一方面缺乏古人吃苦耐勞的精神品質，無法堅持古代艱苦的傳統訓練，另一方面又迷信古人的傳說而不接受現代的科學訓練，那就等於什麼都沒練，自然一事無成。

少林僧人的訓練方法艱苦卓絕，其結果卻往往只是事倍功半

在回首古人對武術的追求和修鍊時，我們應該學習古人吃苦勤奮的精神和對目標執著不懈的追求，而不是盲目崇拜所謂的武術神話。

今天的格鬥訓練體系相比古代早就有了翻天覆地的進步，武術書籍里誇張描述的「分筋錯骨」、「隔山打牛」、 「借力打力」、 「生脆勁兒」、「氣沉丹田」等神奇的概念，其實只不過是現代搏擊的反關節擒拿、力點後移打擊、順勢防守、瞬間發力打擊、重心下移等技術要領，而且絕大多數是很初級的要領。

另外，在不斷的實踐和科學分析的基礎上，現代搏擊的技術技巧要遠多於傳統武術。今天的格鬥運動嚴格遵循短板原理，如果運動員不在力量、耐力、速度、抗擊打能力、反應、實戰經驗、技巧、飲食結構等各方面全面下功夫，一個弱點一旦被對手抓住就可能導致被全盤受制。

同時因為我們有了拳擊訓練體系、格雷西柔術訓練體系、韋德肌肉力量訓練體系等多種多樣的成熟訓練體系，訓練出的運動員遠非學會一兩個技術要領就敢闖江湖的古人能比。假如現代運動員按照古人的方法進行訓練，就只能幹一些打蠟燭、碎大石、開磚頭的雜耍了。

拳擊訓練體系

格雷西柔術訓練體系

韋德肌肉力量訓練體系

說了這麼多，最後做個總結：要想實現你的武俠夢，科學的訓練方法、現代格鬥知識、實事求是的態度和吃苦耐勞的意志品質是必須具備的，否則你的武俠夢就只能是春秋大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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