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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獵馬的鄂倫春

當東去的列車經過一夜顛簸,用它那一如既往地堅持,漸漸擺脫了黑夜的糾纏,迎著天際線那一抹新生的朝霞,不卑不亢執著的前進著。女兒揉著惺忪的睡眼從中鋪探出頭來問:「爸爸,這是什麼地方?我們要去哪兒啊~?」我對她說:」我們正向東向北,遵從刺爾濱河的召喚,去尋找你的鄂倫春」。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鄂倫春人的塑像

鄂倫春,是一個我既熟悉又陌生的民族。熟悉是因為我的兩位家庭成員都是鄂倫春族,女兒從她媽媽那裡繼承了八分之一的鄂倫春血統,雖然在她上幼兒園的時候,她就懵懂的知道自己的民族和別的小朋友不太一樣,但是究竟哪裡不一樣?有什麼不同?鄂倫春是什麼?鄂倫春在哪?她一點都不知道,其實,我也和她一樣陌生,從未去過,也知之甚少。

在這之前,我只知道鄂倫春是一個以遊獵為生的民族,是中國的四小民族之一,也是中國僅有的幾個從原始社會末期,直接跨進到社會主義社會的民族。還有就是那一首耳熟能詳的描寫鄂倫春的歌曲,僅此而已。所以從女兒一出生,我就有一個想法,就是想讓女兒去了解她的民族,了解她民族的歷史,文化和風俗,並且我一定要帶著她去尋找鄂倫春,找到她民族的根。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奧倫—鄂倫春人的倉庫

清晨五點半,列車到達黑河。這裡是列車的終點,也是鐵路的盡頭,再向東是中俄界河黑龍江,而江的對岸,就是俄羅斯阿穆爾州的首府——布拉戈維申斯克了。八月的北京,正驕陽似火,濕熱的桑拿天兒,就如同將京城籠罩在一個巨大的蒸籠里一樣,悶的喘不上氣。而此時黑河的早上卻有些清涼,說是清涼可能還不夠,似乎還有些冷,也許加一件薄外套才剛剛好。

雖然是一大早,但是已經有兩個從未謀面的朋友,早早的就守候在車站門口了。他們是一對年輕的夫妻,妻子是鄂倫春族,她是除了我的家人以外,我見到的第一個鄂倫春人。我們是在網上認識的,他們通過網路並以刺爾濱河的名義,向我們發出了真誠的邀請,並一直指引和召喚著我們一路向東,向北,來到了鄂倫春人的故鄉。在這中國最遠東的城市,在這有些清涼的早晨,他們用那讓我猝不及防的熱情,向我展現了鄂倫春人樸實好客的最直接的情感。我們只是在酒店安頓了一下,並未有太多的寒暄,也沒來得及休整,就被這對第一次見面的鄂倫春夫婦拉上了車,只是一句:「跟我們回家」。便向著刺爾濱河畔的新生鄉駛去。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刺爾濱河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刺爾濱河上的索橋

從黑河去往新生的路並不寬闊,延綿穿梭在小興安嶺的崇山峻岭之中,時而筆直直插遠方的森林深處,時而蜿蜒曲折又起伏不定。九十公里的距離也不算遙遠,但是這段路我似乎已經走了很多年,從我知道鄂倫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嚮往,嚮往這片神秘而堅強的民族的聚集地,嚮往我女兒的另一個故鄉,她的一部分血液源自這裡,但是卻從未踏足過的這片屬於她的土地。

當我們的車緩緩駛進新生鄉的街口,一座座仙人柱(撮羅子)造型的院落整齊的排列在街道兩旁,我從最初的憧憬,嚮往,甚至有些激動的期盼,到現在真正走進了鄂倫春人的生活,我胸中的那股興奮與激動卻已不復存在了。眼前的景象似乎已在我的腦海中出現過無數次,我也來過無數次,此行卻像是故地重遊。朋友把車停在了一個小院前,簡單的柵欄門擋住了幾隻因見到我們這些陌生人而狂吠不止的獵犬,這時朋友的父親從屋裡走了出來,喝退了它們,並微笑著將我們引進院子。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

仙人柱—鄂倫春人的傳統住房

朋友的父親身材不高但看上去很健碩,陽光和歲月他的皮膚上已經留下了難以改變的印記,雨雪風霜和辛勞也在他的額頭刻畫了滄桑的線條。粗壯有力的手簡單一握,便不再有什麼其他的繁瑣禮節了,不善言辭的他用微笑代替了客套話,直接把我們讓進整潔而寬敞客廳,新採的都柿(藍莓)已經洗乾淨,擺在了客廳的桌上,等著我們吃了。朋友一家非常好客,這大概也是鄂倫春人與生俱來的淳樸和豪爽的性格所決定的。父親拿出了前幾天剛剛獵獲的新鮮狍子肉,讓朋友的母親張羅了一頓豐盛的午餐,不需要什麼高超的技巧,母親就用狍子肉,變換著花樣烹制出了好幾種菜肴,但不變的是好吃的味道,還有回味里的那份樸實的熱情和真摯的鄉情。

在酒足飯飽以後,我多少還是有些遺憾的,因為在朋友家裡,我並沒有看到夢寐以求的獵馬和獵槍。那是鄂倫春人的標誌,是鄂倫春人的象徵。如果莫日根(獵手)缺少了獵馬和獵槍,就像雄鷹失去了雙翅,駿馬失去了草原,無法施展他們的才能,鄂倫春也就不是真正的鄂倫春了。其實,由於槍支管制的問題,即使是在新生鄂倫春民族鄉,現在擁有獵槍的鄂族人也是寥寥無幾,朋友的父親雖然有,但是因為不是狩獵季節,所以也都暫時上交統一封存了。而且獵馬的作用也已不再像從前那樣明顯了,更加實用的越野車也漸漸取代了馬匹的地位,鄂倫春人的生活方式,也早就在解放初時從遊獵轉為定居。如今的鄂倫春人早已經與歌曲中所描寫的「一呀一匹獵馬,一呀一桿槍」的時代有了天壤之別,新生鄉的鄂倫春人,也獲得了另一種意義的新生。但是他們仍然保持著鄂倫春獨有的文化和傳統風俗,也一直延續著鄂倫春民族特立獨行的質樸和憨厚與善良,雖然他們已不再像風那樣自由,但卻依然保留了風一樣的性格。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鄂倫春新生鄉

鄂倫春人的性格堅韌不屈,從解放初期幾乎被滅族的兩千多人,到現在的萬人左右,雖說依然是我國少數民族中的人口最少的,但她們生生不息,適應著時代的變遷,從弱小正在慢慢變大。鄂倫春人的生活平和逍遙,他們世代居住在大、小興安嶺的叢林深處,雖享用森林帶來的財富,但卻安貧樂道,從不主宰森林,從不破壞生態平衡,而是與大自然和諧相處,同生同息。鄂倫春人的心地淳樸善良,總是懷揣一顆感恩的心面對一切萬物神明,他們感謝透歐博如坎(火神)為鄂倫春帶來的溫暖,感謝得勒欽(太陽神)帶來的光明,感謝別亞(月亮神)照亮了黑夜裡的路,更感謝白那恰(山神)為他們提供了豐沛的食物。鄂倫春人做為叢林里最優秀的民族,他們感謝大自然,感謝眾神,對鄂倫春的每一份饋贈。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新生的鄂倫春院落

再無獵馬的鄂倫春博奧仞廣場

雖然這次的新生之行讓我如願以償的找到了鄂倫春,但我還沒有來得及靜下心來,慢慢欣賞她的美麗的時候,倉促的腳步就開始催促我將要離開了。在這個山花爛漫的季節,在這個連空氣都帶有香甜味道的山鄉,我有些不舍。刺耳濱河的河水清涼,緩緩流淌,清澈見底的河水,倒映著天空的湛藍,也把雲朵的影子,鑲嵌在了自己的身上。偶爾,燕子划過水面,刺破了水面的平靜,雲的影子便隨即破散開去,只留下那片湛藍,還映襯在刺爾濱河的水面之上,破碎的雲朵也不需許久,等到水波平靜,自然又會聚在一起了。也許我來的時候剛好,剛好過了雨季,秋天來了,我並沒有看到刺爾濱河發威的模樣,但我也並不想看到它的威猛,只想看它現在的這樣,點綴著五彩的落葉,靜靜地流淌。(圖文/向東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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