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才是真正的禪宗六祖？

誰才是真正的禪宗六祖？

《六祖壇經》這一稱呼已經成了一種習慣，這是惠能大師的代表著，也是中國禪宗的重要根本典籍，甚至可以說它是研究中國禪宗的第一典籍。然而，這「六祖」的稱呼是怎麼來的呢？誰給的？又為什麼在今日，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一稱呼，並似乎已經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歷史，總是屬於勝利者的歷史。雖然五祖弘忍大師門下高僧輩出，有所謂東山門下「十大弟子」之說。但是，要知道傳世資料基本上都是惠能南宗禪門下的作品，相傳了千年，即使是虛構的故事也早已成為了不言而喻的事實。

直至上世紀，敦煌文獻的出現，使海內外學者熱衷於初期禪宗史的研究，推翻了一部分原來的歷史傳說。像胡適先生乾脆就說《六祖壇經》是惠能大師的弟子神會這個人創作的，只是假借了師父之名罷了，不過《壇經》的作者至今還沒有一個定論。

那麼，惠能的「六祖」稱號是誰給的？惠能大師接法於五祖弘忍大師，這是來自惠能大師親口說的，但沒有旁人作證，這也是一個事實。對於「六祖」稱號的宣稱，最早是門人神會大師北上，強調惠能才是繼承了五祖弘忍的法，才是真正的六祖傳人開始的。

為什麼要這麼宣稱呢？其中隱藏著一個前提就是，在他之前，繼承五祖弘忍的法另有其人，並且在京城及其周邊已經為人所知，這就是指神秀與其門人普寂等人，以及法如等等。總之，在神會未宣稱之前，當時人們所知道的達摩禪宗第六代傳人，並不是指惠能大師。

神會於開元二十年（732）在滑台（今河南滑縣東）大雲寺舉行的一次論辯，關於這次論辯大會的文獻，主要收集在《菩提達摩南宗定是非論》中。此次的論辯對手主要是一位叫崇遠的法師，唐朝分出家人大體為三類：法師、禪師、律師。因此這位被稱為崇遠法師的人物，並不是禪門中人，應該不是北宗門人。但有人很喜歡把這個崇遠法師說成是北宗門人，這是不對的。實際上這次神會大師向北宗的「挑戰」，北宗門人根本就不理睬他。

在這次的論辯中，神會講述了從達摩到他師父惠能的法系傳承，並強調說：」從上已來六代，一代只許一人，終無有二。縱有千萬學徒，亦只許一人承後。」這有點像說一山不容二虎，又像皇位只能傳給一人一樣。

話說回來，那時候神會資歷也還有點淺，作為當時北宗禪正如日中天，神秀門人像義福、普寂等都還在世，就連他們的弟子都已經門庭廣大，加上在京城已經倍受朝廷上下官員的歡迎和厚待，又如何會把一個神會放在眼裡，更不會為兩京之外的一個小小論辯而大動干戈。但這次的論辯，對於神會而言，不得不說是一次很好的歷練機會。重點在於他每年都那麼搞一下，年年舉辦，一次又一次的歷練，使他形成了自己與北宗禪思想的明顯特徵，成為他後來進入洛陽真正與北宗論辯的準備工作，打下了基礎。很遺憾的是，他在洛陽與北宗正面論辯的內容，沒有被流傳下來。

神會在洛陽與北宗的對抗，大約有八年時間。這一次的論辯，雖然神會聚集了許多年輕人跟著他，也有一些達官貴族以及平民百姓對他的禪思想感興趣。這時候才使北宗無法無視這樣的存在，也開始動了北宗的根基，正面交鋒應該就是在洛陽開始。但最終神會被人指出他有「聚眾」的罪名，被趕出了洛陽。朝廷對「聚眾」歷來都是敏感的，尤其是在政治中心之一的東都洛陽。這事情的事實真相究竟如何，不得而知。

神會北上進入政治中心地宣稱達摩禪宗第六代正是他師父惠能大師之外，再來看看五祖門下其他幾位師兄弟的門人又是如何宣揚的呢？

比神會的「六祖」說更早一些，比如成立於689年的《唐中嶽沙門法如禪師行狀》，這是記載五祖弘忍的另一位弟子，惠能師兄法如禪師的生平事迹。在他的行狀中，我們看到另一種「六祖」的法系傳承，其中說：「南天竺三藏法師菩提達摩，紹隆此宗，武步東鄰之國，傳曰神化幽跡。入魏傳可，可傳璨，璨傳信，信傳忍，忍傳如（法如）……」這裡的傳燈系譜主張，將法如禪師作為達摩禪宗的六祖。

另外，張說（667-730）為五祖弘忍的另一位高足神秀大師撰寫的《荊州玉泉寺大通禪師碑銘並序》（成立於706年）中也說：「自菩提達摩天竺東來，以法傳惠可，惠可傳僧璨，僧璨傳道信，道信傳弘忍，繼明重跡，相承五光。……服勤六年，不舍晝夜。大師（指弘忍）嘆曰︰東山之法，盡在秀（指神秀）矣。命之洗足，引之並坐。」這裡說弘忍大師的東山之法，盡在神秀身上。從他們留下來的作品來看，確實如此，比起惠能，神秀的思想確實更接近於弘忍的思想，並且神秀的影響力也大大超過惠慧大師。

那麼，誰才是真正的「六祖」？弘忍大師門下的每位禪師都有可能性，原來可能並不存在誰才是真正的繼承人，乃至於說神秀、法如、惠能等當事人自己都沒有那樣的想法。最終如何，還是歸功於他們的後代，因為歷史總是屬於勝利者的歷史。我們是否也可以這麼說，實際上禪宗祖統法系傳承的決定權不在師，而在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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