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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

文景 | 日系


譯:夏殷


編/文:lulu

出版至今,關於《怒》的小說文本我們已聊了不少。


9月17日,《怒》的電影在日本正式與大家見面了。


這是「日本奧斯卡」最佳導演李相日繼《惡人》之後與吉田修一的再度合作。


本土上映前,電影先在多倫多電影節跑了一圈,千人列隊大拍手的畫面被日媒爭相報道。

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



1500多位觀眾在《怒》放映結束後列隊等待導演李相日和主演渡邊謙。


毋庸置疑,更多角色、更多人性呈現、更多敘事線索,令《怒》比《惡人》難拍,但也使電影本身有了多聲部合唱的震撼感。


吉田修一說,看了電影,完全被震懾了。

而觀眾們看了電影,也是好評不斷。


觀眾點評


電影看完之後手仍止不住顫抖,震撼十足,太精彩了。


能把劇中十三個人物各自的「怒」以此種形式呈現於大銀幕,令人吃驚。


我迫不及待地想去讀讀原著小說。

——TOHAN出版公司 松本實子


無法信任所愛之人,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悲哀。


全明星陣容表象下最真實的情感呈現。


為導演李相日的功力傾倒沉醉、痛哭流涕。

——影評人 久保玲子


看了《怒》。這應該是今年最好的一部。


內心被動搖、被擾亂、顫抖不止。


有些東西無法用言語表達。但通過影像傳遞的東西壓倒了言語,凌駕於言語之上。


我第一次在電影院哭成這樣。真的是很棒的電影,你們一定要去看。


——sora


比起懷疑,信任遠是更難的事。


首先必須相信自己,否則無法信任任何人。


全體演員的演技毫無破綻,真想為他們鼓掌。


一定要去電影院看哦!


原著也一定要讀哦!


——有樂町loft


近日,「映畫natalie」對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進行了採訪,三人聊起了關於電影、小說與表演的一些趣事。(看完訪談筆者只想感嘆,演員真是個高危職業……)

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



採訪?文 / 秋葉萌實


攝影 / moco.(kilioffice)

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



李相日 × 渡邊謙 × 吉田修一


李導演的世界觀是日本電影界的寶物(渡邊謙)


——渡邊先生曾出演過李導演的《不可饒恕》,這次定下來要在《怒》這部電影中再次合作時心境如何?


渡邊謙拍完《不可饒恕》時,我覺得李導演擁有的世界觀是日本電影界的寶物。我能以演員的身份參與到他的世界中,真是一件頗有意義的事。當時,我就對李導演說:「如果下次再有什麼我能夠參與的作品,什麼角色都可以,請一定要找我。」這次再度合作,一聽說是《怒》,我不禁感嘆:「啊呀,來了這麼一部!」只要和這個人(李相日)合作,都會深陷泥沼啊(笑)。就好像不知不覺陷入蟻獅挖的漏斗形陷阱中,越陷越深。


李相日罪魁禍首是原著作者吉田先生啊!


吉田修一(笑)


——吉田先生,您的作品是繼《惡人》之後第二次由李導演來拍吧。《怒》決定拍成電影時,心情如何?


吉田當時就單純地充滿期待吧。覺得會拍出比《惡人》更有意思的作品。


渡邊寫小說時就考慮拍成電影了嗎?


吉田(指著自己背後)總覺得李導演一直在這裡(看著我)哦。所以出版之前就把書稿寄給了導演,希望聽聽導演的看法。


渡邊啊,是吧是吧,就是這樣吧!


好意外(笑)。


——李導演呢,您是在讀原著時,就決定翻拍了嗎?


我一定也感覺到了吉田先生在某處(看著我)吧。最近接受了很多採訪,每當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都回答:「讀的時候,沒有立刻決定翻拍。」那是因為我比誰都更清楚,把這部小說拍成電影有多難。《惡人》那會兒,我是在讀原著時就萌發了要翻拍的想法。但這次的《怒》,高密度的信息量及故事本身完全震懾住了我,我擔心的地方很多,因此心生膽怯。但是,在小說里掙扎的那些人物,他們牢牢抓住了我,勝過了我的膽怯之心,讓我覺得,「啊,這個,不拍不行啊!」

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



演員渡邊謙,圖片來自多倫多電影節官網(tiff)


與劇中角色一起煩惱痛苦(渡邊謙)


——《怒》中,渡邊先生壓抑內心情感的細膩演技令人印象深刻。您是如何理解「槙洋平」這個人物,然後進行演繹的呢?


渡邊我感覺洋平不是那種有著固定生活方式,一步一個腳印度過每一天的人。他身上存在著某些被動的特質,僅僅是安於現狀隨波逐流,沒有主觀能動性。這一點也體現在與愛子的父女關係中。所以,為了表現出這樣的他,我盡量不去思考主動做什麼。或許也可以說是導演逼我這樣的吧(笑)。我拍的都是一些煩惱苦悶的鏡頭。


——具體是因什麼場景而苦惱呢?


渡邊特別是後半部分吧。洋平、愛子,還有田代,他們三人的關係就像是等邊三角形。洋平眼看著愛子一點點被田代吸引,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為了緊緊抓住與愛子相連的親情紐帶,洋平唯一能做的只有最低限度上的守護。他的內心,除了希望女兒得到幸福之外,也存在著某種想要逃離的情感,想要逃離自己一直以來背負的沉重負擔。我不禁思考,「人心,本就存在如此矛盾掙扎的複雜情感吧。」


——在「洋平」這個人物上,您感覺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地方嗎?


渡邊這次的拍攝迫使我反思自身,我身上一定也有那種渾渾噩噩、優柔寡斷的地方吧。


——拍攝過程中,和導演討論過如何塑造角色嗎?


渡邊他完全不和我討論啊。


?吉田(笑)


渡邊我也沒有特別希望進行討論之類的。但和李導演一起工作,每一個場景都像是在持續不斷地挖洞,樸素單調的連續作業。與其說是演繹角色,不如說是一邊思考劇中人物是如何生活的,一邊用自己的身體來表現。我自己也同劇中人物一樣,不斷地煩惱、痛苦,這是很重要的。


電影拍攝的時間是短暫的,與之相比,劇中人物在虛構的世界裡有屬於自己的生活,而電影只截取了他們人生旅途的一部分呈現於銀幕。因此,演員要如何追趕填補那些劇中人在電影之外的時間,是極難之事。

李相日×渡邊謙×吉田修一



導演李相日


渡邊很清楚生命中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吉田修一)


——聽說李導演決定要拍這部電影時,第一個邀請的便是渡邊先生。請問選渡邊先生擔綱主演的理由是什麼?


大多數人對謙的印象,是他正義凜然或自信滿滿的身姿。但我拍《不可饒恕》時,發現了他不同以往的陰暗的一面吧。吉田先生作品最大的特點,就是讓你看到自己令人無比厭惡的一面,他的故事大多是以此為起點的。我暗自認為,把謙一直以來正義光明的部分逐個剔除的話,槙洋平就會出現了。我真的很想看一看那樣的渡邊謙,所以懷著這種熱切的盼望而邀請他出演《怒》。


渡邊看,導演很殘忍吧?(笑)與其說是甄選演員,不如說在甄選人性。對演員的演技,導演是不要求的吧?


雖然聽起來很矛盾,但我希望演員真實地表現出角色的人生。為此,演員自身的人生、資質或者說人格必須從根本上有著和角色重疊的部分。我可能是以這個基準來挑選演員的。


——聽說吉田先生希望像《十一羅漢》那樣,全明星陣容出演。實際知道請到了渡邊先生出演時,您心情如何呢?


吉田能請到渡邊先生來詮釋洋平這個角色,真是三生有幸啊。先不說電影,我覺得這次通過電影拍攝能見到渡邊先生,真是太好了。每次相聚我都會說這個,對吧?嚴肅認真地說,我覺得渡邊先生很清楚生命中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眾人(笑)


謙在拍攝現場的身影無比崇高(李相日)


——「千葉篇」給人的印象是戲劇性靜靜累積的故事,拍攝現場的實際氛圍如何呢?拍攝期間有沒有發生印象深刻的小故事?


渡邊劇組工作人員是拍完東京、沖繩再過來拍我們的,結束前兩處的拍攝大家都精疲力盡了吧。千葉篇,只有那麼幾個固定的拍攝場景,需要操心的只有天氣。但拍攝起來,需要做的事和其他兩處(東京篇、沖繩篇)也差不多。這正是這部泥沼般的電影的可怕之處,心情變化的程度必須和其他兩個故事(東京篇、沖繩篇)相同,精神上很痛苦啊。


我之前半開玩笑地說:「謙,大家都說你拍攝時來得也太早了點吧。」不過我真心覺得這是很了不起的事。謙總是很早就來到拍攝現場,早早地進入洋平生活的房子,為了能夠真實呈現洋平的人生,用自己的方式去填補與劇中人物之間空缺的時間。坐在房子里洋平的椅子上,以洋平的身份去感受周圍的一切。同時,謙一定還在拚命探索他無法觸及的部分,找尋的同時又被逼入絕境。看著這樣的謙,我單純地感到高興。他的身影無比珍貴,無比崇高。


吉田我明白那種感覺。坐的位置也很重要,從那個房間可以遠眺大海,房間整個看上去就如祭壇一般。然後,渡邊先生坐在那裡,一個漁港的男人坐在那裡,啊,這份崇高感啊,真是……


渡邊我可是穿著睡褲和T恤衫呢(笑)。無來由地想要讓那把椅子凹下去的部分變得適合我自己的身體。當然,椅子是道具組準備好的,但我總忍不住想要讓椅子的凹陷部分完全貼合我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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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吉田修一


——聽說吉田先生去現場探過班,看到拍攝時感想如何呢?


吉田能在最前面的一等席欣賞渡邊先生和宮崎葵女士的演技,僅僅是這樣就非常開心了。


渡邊吉田先生的寫作過程十分艱辛,可以說是浴血奮戰地完成了原著吧。一般來說,創作出作品整個世界觀的原著作者來到片場,是一件極其恐怖的事。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影視工作者是生硬地切割原著再拼湊成影像的。但是吉田先生來探班的時候,沒有特別覺得「呀,作者本人來了!」,而是很平常地覺得「來了啊,隨意看看吧」。


是啊,感覺他很隨意地就晃進來了。


吉田劇組幾乎是《惡人》的原班人馬,很多工作人員我都認識啊。


不管是小葵還是松研,導演對誰都不手軟(渡邊謙)


——這次和宮崎葵、松山研一搭檔,感受如何呢?


渡邊他們二人是第一次與李導演合作,剛開始的時候還小瞧了這事兒呢(笑)。


——啊?真的嗎?


渡邊因為拍攝地在千葉,一個半小時就可以返回東京。最開始,他們倆看著日程表嘀咕,「嗯,這天和這天,可以回東京吧。」我就跟他們說「想什麼呢?這導演怎麼可能讓演員回家!」(笑)。無論是對我,或是對小葵、松研,導演都不會手軟。不論角色大小,都讓演員承擔同樣的苦惱。作為演員一步步靠近角色本身的同時,作為一個人也經歷著相同的苦惱,這種體驗對他們二人來說可能是第一次吧。無論是拍攝時,還是拍攝以外的地方,煩憂苦悶的時間都是必要的。他們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我感覺到他們正在煩惱,因琢磨著如何應對而苦悶。這是特別好的一件事,片場氛圍緊張,但我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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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宮崎葵與渡邊謙


——扮演女兒愛子的宮崎女士,在殺青報告會上說道:「在片場我都稱呼渡邊先生為『爸爸』,感覺完全不像只相處了短短的兩周,而是密度極高的一段時間。」


從拍攝第一天開始,謙就留心一直把小葵帶在身邊呢。


渡邊雖然小葵嘴上沒說,但剛開始的時候,她一定覺得我很煩(笑)。


——怎麼會呢(笑)。沒有對手戲的東京篇、沖繩篇的年輕演員,您對他們印象如何呢?


渡邊我一邊讀原著和劇本想像整個故事,不時詢問劇組工作人員「那場戲拍得怎麼樣?還不錯吧?」一邊進行著千葉篇的拍攝。如果只是千葉這一個故事,我只考慮這邊就可以了。但作為演員,在投入表演的同時,考慮故事前後內容、感受作品的整體結構是十分必要的。當我看到完成後的電影,隨著鏡頭推進,各個人物的心情漸漸在同一節奏上整合成一體,我驚嘆不已,深受感動。我以往所演的其他電影,一般有三分之一的戲份我不參與,而這次有三分之二。所以我是作為觀眾來看我沒有參演的這三分之二內容的,並為之震撼。一旦畫面進入自己的戲份,又瞬間喚起殘留在我心中的那份震動,這感覺很奇妙。


吉田渡邊先生是以自己扮演的角色的心情,來觀看電影的嗎?


渡邊雖然不是以角色的心情在觀看,但我身體里還殘留著角色的影子吧。那種哽咽的感覺、被什麼東西勒住喘不過氣的感覺,還殘留在我身體里。所以觀看影片的時候,那些感覺瞬間被喚醒,全部回到我身體里來,我彷彿瞬間回到了拍攝時。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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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邊謙、宮崎葵、李相日 圖片來自多倫多電影節官網(tiff)


原著和電影就好像兄弟(吉田修一)


——吉田先生呢,覺得電影如何?不是以原著作者的身份,而是單純地作為觀眾來看了這部電影嗎?


吉田我是作為觀眾來看的。比我想像的要精彩太多,真的被震懾住了……


渡邊吉田先生認為原著和電影是不相干的嗎?還是像兄弟一樣的?


吉田啊,真的是這樣的。像兄弟一樣!這個說法好妙,以後我都要這樣回答!


渡邊有時關係很好,有時又會吵架。原著與電影畢竟是一脈相承的兄弟,到底還是無法分割的。


自己可以說對方壞話,但如果別人說他不好,就怒不可遏。


渡邊?吉田對對,就是這樣!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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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編劇:李相日


音樂:坂本龍一


演員


槙洋平:渡辺謙


槙愛子:宮崎葵


田代哲也:松山研一


明日香:池脇千鶴


藤田優馬:妻夫木聰


大西直人:綾野剛


藤田貴子:原日出子


:高畑充希


小宮山泉:廣瀨絲絲


田中信吾:森山未來


知念辰哉:佐久本寶


南條邦久:皮埃爾瀧


北見壯介:三浦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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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系


文景文學二部的小專欄。


通過日本文學編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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