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一妓女站街拉客到74歲，等著一個永遠等不到的嫖客…
臉上塗著歌舞伎般的白色妝容
穿著純白禮服打扮得像貴族小姐般站在橫濱街角
她從不說自己的真實年齡
也從不告訴別人自己的名字
她在戰後50年來做妓女維持生活
以絕代美女而知名
因高雅的品位而成為橫濱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她被橫濱人稱為「橫濱的瑪莉桑」
——《橫濱瑪麗》
日本著名導演中村高寬製作了一個紀錄片《橫濱瑪麗》，就是關於她的故事，2006年4月15日在日本首次上映。
今年剛好是上映的第十個年頭，這次有機會來說說這個讓我又敬又畏的女人。
1946年，瑪麗從慰安婦變成了站街攬客的「panpan」女郎，其實也就是妓女，日本戰敗後專門為駐日美軍做風月生意的女人。
（74歲的瑪麗）
那時候的瑪麗啊，年輕貌美，會彈鋼琴，寫得一首好字，還能說出一口流利的英語，卻沒人知道她姓甚名誰，更沒人知道她來自哪裡，但是人們叫她艷艷，瑪麗小姐，皇后陛下。
後來人們一直叫她橫濱瑪麗。
這樣的她在當時的風塵花町也曾名噪一時。
後來她跟一位美國軍官熱戀，跟著這位美國軍官來到橫須賀。1954年在橫須賀，瑪麗33歲，當時的她風韻滿滿，裝扮很有歐美風格，是很多人點名要見的「panpan」，那時候大家都叫她「皇后陛下」…
1961年，在橫濱，瑪麗40歲。她一直都不像其他「panpan」那樣擺弄風騷、嬌嗔拉客。在眾人的描述中，她清高且驕傲，有一些才華，打扮得像皇后一樣高貴，自尊心很強，但是見人會很禮貌地打招呼…
這時候相戀的美國軍官要離開這裡回到自己的國家。
從那以後，瑪麗就留在了橫濱的大街上，因為美國軍官說會回來找她…
當時在橫濱最有名酒場『根岸家』，聚集了三教九流，瑪麗就在那兒立足拉客。
一直到1980年，根岸家因為發生火災而消失，後來佔領軍也撤退，
當時瑪麗59歲，她早就拉不到客人了，她有老家，可是她不願意離開，於是在這裡開始了居無定所的生活…
1995年，74歲
瑪麗依舊一絲不苟地濃妝艷抹，穿著蕾絲長裙和高跟鞋，遊走在橫濱大街上，像一個幽靈，幾乎所有人看著都畏懼。
1995年，74歲
在那些「高貴」的人眼中，瑪麗就像死神或邪祟一樣，避之唯恐不及。她被視為恥辱，沒有人願意碰瑪麗用過的東西。橫濱的很多地方都把她拒之門外：
1995年，74歲
她身上永遠帶著的是自己的全部家當，橫濱的很多地方都把她拒之門外，比如說她常去的理髮店。
當瑪麗沒走進門去，就有不少客人抱怨她的到來：如果她還來這裡做頭髮，我們就不來了。
理髮店老闆娘無奈只好告訴瑪麗讓她今後不要再來了。而瑪麗鞠了個躬，有些失望地說：「真的不可以了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沒有埋怨也沒有抗議，她只是遺憾地說：「是這樣啊，那好吧」，然後默默離開了。
1995年，74歲
一個美容店的老闆娘，看她孤獨，想請她喝茶，她冷漠的說：「你是誰？我不認識你。去！去！去！」後來老闆娘才知道，這是一份體諒：瑪麗害怕她們在一起喝茶，連累老闆娘被當成妓女。
老闆娘好像明白了什麼…瑪麗她知道自己是怎樣活在別人的口中，她不屑於此，卻也不願她人因自己承受流言。
1995年，74歲
當你要對這個世界絕望的時候，總會有人給你安慰…
瑪麗沒有固定的居所，直到遇見了一間大廈的老闆，他給了瑪麗一個睡覺的地方，其他人都會驅逐她，只有這位老闆願意讓她留在這裡。
晚上，她就睡在這間大廈的過道里，睡在這把椅子上，腳放在她的包上。
那裡有一把屬於她的破椅子，上面用中文寫著：我愛你。
雖然只能在大廈樓道里寄宿，但是她仍然是愛體面的瑪麗小姐，從不接受施捨。
咖啡店裡，客人說：「她用過的杯子，我們也會喝到啊」。
但店主不忍心趕瑪麗走，就專門給瑪麗買了一個漂亮杯子，說，您是皇后陛下，應該用這隻最好看的杯子啊。
瑪麗常高興地說：「用我的茶杯給我一杯咖啡！」
香水店的老闆，曾經是一個舞者，他一直記得瑪麗久久盯著一瓶香水的樣子——像是戀愛一樣，久久的，不舍地愛著一瓶香水。
一直堅持為她拍照的攝影師，對瑪麗充滿同情和敬意：「真怕拍著拍著她就會消失，所以想努力拍好每一張。」
她就是這樣，永遠那麼清高。在人生各個階段，從不討好當權的人，不討好跋扈的人。施捨給她，她不會要，除非說：「這是給瑪麗小姐買花的錢，去買花妝點你的生活吧！」同情給她，她也不會要。
即便她日益衰老，但她依然是那個清高、孤傲的「皇后陛下」，她的臉上依然搽滿厚厚的白粉，化著奇異濃妝，挺直著胸膛，彷彿只要戴上面具，便能阻隔世人輕蔑的目光，便能不卑不亢地活下去。
瑪麗曾說：
如果說我是一個妓女，那麼我永遠是一個妓女。作為一個妓女的本分，我會一直做下去。
這是一個娼婦的自尊。
也許，從踏入這行開始，命運早已將她遺棄，但她卻仍舊以自己的方式拾回身為妓女的尊嚴。
孤獨的一生將要落幕，但愛和尊嚴從來也沒在她的心裡消失過。
就這樣到了1991年，70歲的瑪麗遇見了元次郎，他是整個紀錄片的貫通者，因為他對瑪麗的感情最深。
他是同性戀者，是異裝皇后，也是歌手。年輕的時候，他的母親和瑪麗一樣是妓女，而他卻因為覺得丟臉而侮辱母親，大罵母親是妓女…
元次郎是資助瑪麗的人。在某種意義上，他是瑪麗的兒子，在某種意義上，他就是瑪麗。
他傷害過自己的母親。元次郎將這份內疚寄托在瑪麗身上。
元次郎經常唱歌給瑪麗聽，瑪麗曾說：「好想在橫濱要一間房子啊！」
之後不久瑪麗就消失在了橫濱街頭，那是1995年冬天…
這時，人們才意識到她已經成為城市歷史的一部分。她們不是垃圾，不是恥辱，應該受到天使的庇護，迴避她們，就像嫌棄靠賣身養活自己的母親一樣可恥。
人們越來越多地談起瑪麗。報紙用一大版介紹瑪麗，標題是「83歲的娼妓」。
後來有人得到消息，輾轉找到瑪莉——她終於還是住到了鄉下的養老院里。
74歲的瑪麗，決定回到自己的故鄉，但是她回去之前給家鄉寫了一封信：
剛到大城市的我變成了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人，現在的我變得多餘了，沒能成為一個成功的人，請原諒我的無能，我希望大家悉知此事…
洗去了滿臉白粉的她，用回了本名，穿上了棉布便裝，她卸妝後的樣子是那麼簡單。
孤獨的一生將要落幕，但愛和尊嚴從來也沒在她的心裡消失過。
曾經有人問瑪麗：「你也有愛人嗎？」
「有啊，是一個軍官。這是我三十年留在橫濱的原因。」——這是她唯一重遇他的可能。
她愛過的那個外國軍官，曾送給她一枚翡翠戒指。有人說，送別的時候，兩人在碼頭擁吻。
瑪麗在寫給他好友的信中曾說：
如果再給我三十年，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好老太太。我還有很多很多夢想……
1995年，74歲
2001年，距瑪麗回鄉已有6年，元次郎出院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來到她的家鄉。在敬老院里，元次郎站在台上緩緩唱著10年前瑪麗第一次看他演唱時的那首《I Did it my way》。
而此刻，在紀錄片的結尾，終於目睹了瑪麗的真面目，她坐在台下，沒有了往日的濃妝，只是一個老太太，一臉祥和地聆聽著，頻頻點頭回應…
沒有讓她講述什麼，沒有讓她回憶什麼。
元次郎拉著她走開，她挪動著小步子，留下的是一個快樂的背影。
他們說，要活到一百歲，最後兩人牽著手消失在了鏡頭前…
元次郎於2004年因病去世，而瑪麗也在第二年，也就是2005年，離開了人世。
我愛過笑過哭過，滿足過失落過，
我毫不羞愧，因為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活著。
我有過後悔，但很少。
我做了我該做的事情，並沒有免除什麼。
是的，有過那麼幾次，我遇上了難題。
可我吞下它們，昂首而立。
明天我將離開世界，與你們一一告別。
這些年我過的很完整，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活著。
——《I Did it my way》
直到後來，人們才知道瑪麗的名是西岡雪子。
1996年，日本著名舞蹈演員五大路子將她排進話劇，一人演繹。而且文中關於瑪麗的照片都是由攝影師森日出夫於1995年拍攝，並將她製成作品影集。
瑪麗是一個象徵，一個幽靈，一個曾經存在但是已經消失的女人，一個都市傳說。
但是正因為如此，瑪麗才顯得如此深邃，寬博，生動，才能帶入如此多的時代毛邊，如果僅僅是講述真實的瑪麗，那麼就是一個苦情奇情艷情故事。
很多時候，我們對很多事物的認識還是過於片面啊，性工作者的啊，這幾個字眼，總會讓人不好聯想，在大多數人眼裡，這是一個遭到唾棄的職業，而在瑪麗身上，深刻地明白這麼一個道理：無論你遭遇了什麼，選擇怎樣的人生，都可以獲得世人尊重，重要的不是別人如何看你，而是你如何看待你自己。
聽著文中的歌曲，看著這些文字，體會著她的一生，眼淚不自覺的流下來。這個世界也許很複雜，但我們是否可以讓自己的人心簡單一些。每個人都是那麼的不容易，我們能否放下偏見，試著去看那看不到的，聽那聽不到的。
尊重，是通往這世界各個角落的橋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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