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日方長，才是塵世間最大的謊言

美文 09-07

每每在網路上看到感興趣的內容，第一反應就是點擊收藏，想的來日方長，慢慢欣賞。到最後，本來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卻像被打入冷宮一般，再無臨幸之日。

是啊，總想的來日方長，很多事可以慢慢去做，很多人可以慢慢去愛，可結果往往是，事還來不及做已變得無意義，人還來不及愛已然沒有了機會。

去年小年夜，飯後正收拾碗筷，接到二嬸的電話，說二叔去世了。大腦瞬時一片空白，電話里二嬸帶著哭腔說著什麼，我一個字沒聽清，手裡的盤子落地摔出的聲響把我的情緒拉了回來，才發現已淚流滿面。老公問我出什麼事了，我說二叔走了。老公說，咱們明天一早開車回去。

二叔患淋巴癌已經兩年。前年二叔來省城看病的時候，老公幫忙聯繫的醫院。住院期間，二叔總是對我說，二妮子啊，你上班那麼累，別老往醫院跑。你嬸子在就行了。醫院結果出來，二叔已是晚期，醫院建議回家，好吃好喝讓老人走完最後的日子。開了點葯，二叔就回家了。

後來，總是想著抽空回去看看二叔，可是總有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以至於沒有見上二叔最後一面。關於二叔的記憶，就停留在他出院的那一刻：他笑著說，別擔心，人老了，哪有不得病的，你好好的啊。

我父親弟兄三個，從小我和二叔最親。二叔有兩個兒子，他從小待我比他那倆兒子都好。父親嚴厲不苟言笑，二叔和藹笑容可掬。記事起，我的童年都是在二叔家度過的。

上中學的時候，每逢放假我也都在二叔家蹭吃蹭喝，二叔會囑咐二嬸給我攤我愛吃的煎餅，讓我帶到學校去吃。每次在馬路邊等車時，送我的除了我的父母，還會有二叔。他總是背個筐子，說去地里幹活，可次次都是看我上車後他才離開。二叔，不是父親，但是在我心裡，叔侄情和父女情，一樣深厚，一樣沉重。

記得小時候，全家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二叔總是問我：二妮子，長大以後掙錢給誰花呀？我總是傻呵呵地笑，然後說，爸爸媽媽和二叔。一旁的奶奶總是假裝生氣：就不想著你奶奶啊！行，你二叔沒白疼你。奶奶邊說邊看二叔，二叔總是笑嘻嘻地摸摸我的頭。

我長大了，也掙錢了，但是回去看望二叔的機會也越來越少。逢年過節回去，二叔總是說，來看看我就行了，別買那麼多東西，亂花錢，家裡啥也不缺。每回去一次，看著二叔老一點，心裡就很難受。然後下決心，要經常回去看看。可是事後，總想著來日方長，年年推脫，日日擱淺，直到二叔永遠離去，才明白，有些事真的沒有機會做了，有些人也來不及愛了。

都說來日方長，等失去那一刻，才發現，來日並不方長。

二叔離開後，我深感歲月無情，時光短暫。我把父母接來一起住，希望在他們有生之年，我能多多盡孝。雖然和老人住在一起，很多不便，也很多分歧，但沒有什麼能比家人在一起更幸福。

閨蜜知道我把父母接來一起住，覺得我自找罪受，她說年輕人和老人觀念想法不同，說等著看我雞飛狗跳的日子。我說，父母年紀大了，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還能有幾天，我要好好珍惜。我還勸她，沒事多回家看看。她總是不屑地說我杞人憂天。她說，我父母還不到六十，身體健康，來日方長呢。我知道多說無益，只有體會過失去至親至愛之人，才能知道，有些人會悄然離場，有些事並不會來日方長。

大二那年，我的宿舍好友猝然離世，讓我好久都沒有緩過勁來。她叫秋萍，身材嬌小，面容清秀，性格開朗，她是入學那天第一個和我打招呼的人。後來，我們形影不離，聊理想談未來，消除了我很多想家時的孤獨感。

她家在永春，盛產蘆柑，那蘆柑特別甜，是我以前在北方從未吃過的。知道我愛吃，她經常帶很多到學校來。時光流走，那甜甜的記憶，一直在，永遠，亦如我們的友情。

秋萍說，沒見過下雪，真希望有機會跟我到北方看看雪，此生無憾。我當時沒有注意到她的留戀和不舍，總覺得時光充裕，來日方長。

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大二那年期末考試，在去教室的路上，秋萍說她肚子疼，我把她送回宿舍。她說休息會兒就好，讓我去考試。我考完試趕回宿舍時，她已不在。她留言，父母接她回家休養。後來我打電話，總是無人接聽。一周後，她家人來宿舍收拾東西，說她去世了。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自己在做夢，我始終不相信那個活蹦亂跳、偶爾會和我鬥嘴的人，說沒就沒了。看著自己對面空蕩蕩的床位，悲痛萬分。

在秋萍之後，我沒再交過好的女性朋友，也曾一度抑鬱。心理學老師一再開導我，她說，人活著，每天都要面對生離死別，可能是和你毫不相干的甲乙丙丁，也可能是和你日日相見的至親至愛，我們無從選擇，我們也無能為力。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身邊每一個你想珍惜的人。去做你現在想做的每一件事，不要想著來日方長，一念即起，馬上去做。

隨著年歲的增長，也隨著身份的轉變，越來越害怕失去，也越來越懂得珍惜。拋開生老病死不談，近年來，天災人禍也不斷。昨天還一起嘻嘻哈哈逛街，今天有可能就陰陽兩別。今天還把酒言歡激揚文字，明天有可能就天人永隔。明天和意外真的不知道哪個先來，我們怎麼還敢期待來日方長？

為人子，為人女，不要等子欲養而親不待時，再後悔莫及，抱憾終生。

為人父，為人母，不要等廢墟壓在孩子那獻血染滿的書包上時，才痛恨自己給孩子的愛遠遠不夠。

為人夫，為人妻，不要等失去對方時，才幡然醒悟，世間始終你好。

張愛玲說，出名要趁早。在此，我想說，若愛請趁早。來日方長，才是塵世間最大的謊言。■

作者簡介：荊棘鳥, 80後寶媽，自由撰稿人，愛讀書，愛寫作。將寫作誓作一輩子的事業。

摘自微信公眾號「寫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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