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真的隨時都會滅亡，但我們無需驚慌

對大多數人來說，開車的時候用安全帶緊緊地綁住身體是個明智的好習慣。這不僅是因為在高速公路上開車不系安全帶是違法的，還因為繫上安全帶能夠 「把車禍造成的重傷和死亡減少大約一半」。然而就像我們之前所預測的那樣，人們死於車禍的幾率要比死於人類滅絕事件的幾率低至少9.5倍。

如果你覺得這不可思議，那是因為人類的思維容易受到認知偏差的影響，從而扭曲對實際狀況的理解。想想這樣的事實：相比起被閃電擊中，你更可能死於墜落的隕石和流星，而你被閃電擊中的幾率，又要比死於恐怖襲擊的幾率高大約四倍。換句話說，你更應該擔心的是隕石和流星，而不是伊斯蘭國或者基地組織（至少現在是這樣）。

以上判斷基於非常有影響力的《斯特恩報告：氣候變化經濟學》（Stern Review on the Economics of Climate Change）做出的一個假設。那是一份為英國政府所做的報告，它將氣候變化描述成 「史上最嚴重也是影響範圍最廣的市場缺陷」。為了說明應對氣候變化應該是當務之急，斯特恩報告中把人類滅絕的可能性設定為每年增長0.1%。

這一數字粗看可能並不起眼，但是一個世紀後人類滅亡的可能性就變成了令人震驚的9.5％。此外，相比於其他人的判斷，這個數字實際上已經算是比較低的了。舉例來說，2008年的一份專家報告表明人類在本世紀內滅絕的可能性是19%。生存風險研究中心的聯合創始人，馬丁·里斯爵士（Sir Martin Rees）斷言人類文明僅有五成的可能性活過這個世紀 —— 存亡概率就像擲硬幣。

但是，這怎麼可能呢？死於全球性災難的可能性怎麼會比死於車禍的高那麼多呢？誠然，這些判斷有可能是錯的。某些 「生存危機」，比如小行星撞擊和超級火山噴發，可以憑客觀的歷史數據來推斷。而與未來科技相關的危機，則需要更加仔細地思考。即便如此，我們對特定的科技發展趨勢以及自然現象已經有了足夠多的了解，使我們能夠對未來的生存形勢在一定程度上作出合理的判斷。

「生存危機」，或者說會造成人類滅絕或將我們永久性地打回石器時代的情形，分為三大類。第一類包括來自自然界的危險比如小行星和彗星的撞擊，超級火山的噴發，全球性的疫情爆發，甚至還有超新星。這些構成了我們的 「宇宙危機背景」，就像上文中提到的，這些危機中的一部分判斷起來相對比較容易。

你可能還起得中學課本中的描述，一個來自天外的殺手，可能是一顆彗星，在6600萬年前撞擊了尤卡坦半島（the Yucatan Peninsula）並殺死了幾乎所有的恐龍。大約75000年前，印度尼西亞的一個超級火山爆發造成了多峇巨災，一些科學家認為這一災難造成了人口的急劇下降。儘管這一論斷尚存爭議，但現在很少有人會意識到，在舊石器時代人類差一點就被滅絕了。

儘管人們對於全球性疫情爆發的 「恐懼水平」 不及戰爭和恐怖襲擊，但它們導致了人類歷史上最為嚴重的幾次大規模死亡事件。比如1918年爆發的西班牙流感，它在1918到1920年間，造成全世界三分之一的人被感染，大約3%的人死亡。而這是3300多萬人，也就是說從數字上來看，這比1914到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刺刀、子彈和炸彈加在一起殺死的人還要多。

根據 CDC（美國疾病控制與預防中心）的估計，十四世紀由淋巴腺鼠疫傳播導致的黑死病所造成的死亡人數，可能大約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第一次世界大戰，十字軍東征，蒙古西征，俄國內戰，還有全歐大戰的三十年戰爭加在一起的死亡人數不相上下。長點兒心吧，你們這幫反疫苗的人！

1918年美國艾奧瓦州流感大爆發期間的流感患者。圖片來源：美國公共健康服務部辦公室

生存危機的第二大類與高科技有關，因為高科技會以 「故障或恐怖」（error or terror）的方式給我們造成前所未有的傷害。從歷史上看，人類創造的首個人為生存危機誕生在1945年，一枚原子彈在新墨西哥州的荒漠里被引爆 。過了這個分水嶺，人類就生活在時隱時現的核浩劫陰影之中。鑒於這個事實，一群物理學家製作了一座末日之鐘，象徵著人類與滅頂之災間近在毫釐的距離。

核戰局勢的緊張在冷戰期間到達頂峰 —— 肯尼迪總統甚至曾推斷髮生核戰爭的可能性高達 「四成」 —— 又在 「鐵幕落下」 後得到了極大的改善。不幸的是，最近美俄關係又惡化了，所以俄羅斯總理德米特里·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說：「我們又倒退到了一個新的冷戰之中。」 就在前不久，末日之鐘被撥到了距離零點（或者世界末日）僅剩三分鐘的時刻，這也是1947年它被製造出來後，第二接近子夜時分的情況。

儘管核武器現在對人類生存的威脅最大，而到本世紀末，它們可能就成了最無需擔心的因素了，原因就是來自與諸如生物技術，合成生物學，還有納米技術等新興領域的危機會超過它。最需要弄明白的是這些領域不但正在以指數級發展，而且無論是對組織還是個人，它們的相關產品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容易獲得。

比如說，非專業人士越來越容易搭建簡易的基因編輯實驗室。自建實驗室成本越來越低，部分是因為生物黑客運動的推動，這個運動使有興趣的業餘愛好者們能夠非常方便地獲取到便宜的自動化設備，而 DNA 材料也可以從商業服務供應商那裡訂購。

英國衛報記者在2006年就發現他們能夠 「通過郵購的方式獲取部分天花病毒的基因組」。此外，任何能上網的人都可以訪問這個資料庫，在裡面找到如埃博拉等病原體的基因排序。我們還遠不能像編寫軟體那樣來編寫生物 DNA，但是如果這些趨勢能夠持續（非常可能）下去，未來的恐怖主義者和獨狼式襲擊者們，一定會有能力策劃全球範圍的疫情大爆發，效果或許甚至會比人類之前遭遇過的任何一場災難都更具毀滅性。

至於說納米技術，最為人所熟知的危機就是被 「灰蠱」 統治。這裡說的是非常微小的自我複製機器，也就是納米機器人，它們被設定來分解所接觸到的任何物質，然後將那些分解出來的原子重新組合，並按照自己的樣子原樣複製。納米機器人複製出來的克隆體，會再將它們周圍的所有物質轉化成更多的複製品。由於這種指數級別的複製，整個生物圈在一段相對較短的時間內，就會變成一群不斷蠕動著的瘋狂自我複製的納米機器人。

或者，恐怖分子會設計一種納米機器人，選擇性地摧毀具有特定基因遺傳標誌的生物。一個想要把人類從地球上消滅，但又不破壞全球生態系統的生物恐怖分子，可以通過創造自我複製的納米機器人專門以現代人（Homo Sapiens）為目標，從而導致人類的滅亡。

或許對人類的未來而言，最長期的威脅來自於人工超級智能。就像我們最近在《Salon》上說的那樣，向超級智能機器灌輸價值來為人類謀福祉是非常困難的。比如說，一台以消除全世界所有悲傷為目標的超級智能機器，最終只可能會消滅掉現代人（Homo Sapiens），因為沒有人就沒有悲傷了。再比如，一台用來幫助人類解決能源危機的超級智能機器，很可能在把太陽能板鋪滿地球的同時，無意間把人類毀滅掉。問題的關鍵是 「按照我說的去做」 和 「按照我的意思去做」 之間的差距是非常大的。要搞清楚怎麼讓機器按照後面這一種模式運行，我們還面臨著一系列艱巨的挑戰。

佛羅里達州黑豹野生動物保護區的一場山林大火。圖片來源：喬什·奧康納（Josh O』Connor）／美國魚類及野生動植物管理局（USFWS)

生存危機的最後一個大類包含像氣候變化和生物多樣性缺失這樣的人為災難。儘管它們哪一個都不大可能會導致人類的滅絕，但它們都是效力強大的 「矛盾放大器」，會把社會推向極限，從而增加高科技被濫用的可能性。

更清楚地說，你應該問問你自己這個問題：核戰爭是不是更容易發生在一個極端天氣，嚴酷乾旱，大規模遷移，以及社會和政治動蕩的世界？一場涉及納米科技的生物恐怖襲擊，是不是更容易發生在一個環境惡化非常普遍的世界？而一場末世論狂熱分子發動的恐怖襲擊，是不是更容易出現在一個頻繁發生戰爭和自然災害，彷彿曾在古文獻中被預言過的世界裡？

但這並不是人類的結局。我們有充分的理由保持樂觀。

氣候變化和生物多樣性缺失肯定會加劇當前的地緣政治緊張狀況，並在國家和地區間挑起全新的爭鬥。這不僅是其自身的困擾，隨著高科技的出現，它還會對人類的生存構成災難性的後果。

諸如此類的想法讓上文中提及的參與調查的專家們，里斯（Rees），還有其他學者們對未來做出了不樂觀的判斷。其實，現在能夠導致人類滅亡的方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多得多，而目前最科學的推斷顯示，人們死於全球性災難的可能性比死於車禍的還要高。除此之外，由於環境惡化的不確定性，技術民主化的進程，以及世界範圍內宗教極端主義的發展，預計恐怖主義威脅將在未來的數十年間顯著增長。

但這並不是人類的結局。我們有充分的理由保持樂觀。儘管人類在本世紀面臨的生存風險都非常棘手，但都是可以解決的，人類有能力克服前進道路上的每一個危險。比如說，高科技也可以用來緩解來自自然界的危險。既然一顆飛速徑直撞向地球的小行星可以被一架航天器改變行進方向，或者我們可以用原子彈把它炸成碎片。

星際殖民和地下掩體的發展，使人類能夠在發生災難性的小行星撞擊或超級火山噴發時幸免於難。至於大規模疫情，最近爆發的埃博拉和非典疫情已經證明，科學家與國際社會緊密合作，能夠有效地控制病原菌的傳播，避免造成全球災難。

其它諸如氣候變化和生物多樣性缺失這樣的生存危機，都能夠通過降低人口增長率，轉用可再生能源，保護自然棲息地的方式來解決。

技術方面的危險，社會可以通過頒布和執行使危險武器不落入犯罪分子、精神病人，以及恐怖分子手裡的政策和法規的方式來加以抵消。但是這些政策的效果究竟如何現在還不清楚，這也是許多專家認為未來最大的威脅與高科技有關的部分原因。好在像X-風險學院，未來生命學院，未來人類學院，還有生存風險研究中心這樣的組織和機構正在不懈努力，以確保對人類來說最壞的情形絕不發生。

宇宙中危機四伏，到處都充滿了致命危險。當人類作為一個取得非凡成就的物種，極大地改善了自身生存處境的同時，也會遭遇前所未見的全新的生存危機，而我們對從這些危機中生存的幾率一無所知。即便如此，人類還是可以採取明確切實的行動來減緩所面對的威脅，並降低影響生存的大災變發生的可能性。就像許多頂尖專家們所確認的那樣，人類的未來充滿了希望，但是要實現這些希望需要我們清醒地看待身邊那些非常真實的危險。

菲爾·托雷斯（Phil Torres）是一位作家，是未來生命學院（the Future of Life Institute）的特約作者，X-風險學院的創始人。他最新出版的一本書名為《結局：科學和宗教給我們描述的末日景象》（ The End: What Science and Religion Tell Us About the Apocalypse）。在 Twitter 上關注他：@xriskology。

彼得·博格西昂（Peter Boghossian） 是波特蘭州立大學（Portland State University）哲學系的助理教授。他是《無神論者創造手冊》的作者，也是 Atheos 這款應用程序的開發者。在 Twitter 上關注他：@peterboghoss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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