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保證師生情誼的小船永不翻？看看史上這些歷經考驗的師生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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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方團隊張嶔

師徒反目互撕的劇情，體育圈娛樂圈，都常火出新情況，比如最近相聲圈這次，更是翻新劇情，一個打油詩詠嘆，宣告清理門戶，另一個長文晒圖，痛說恩怨家史，其中八卦細節，連番勁爆不斷，害的無辜女記者都躺槍，慌不迭出來撇清。

圍觀小夥伴們呢，照樣看的看幫的幫，站隊互掐的也熱鬧。但這次卻也多了幾分感慨：彷彿是昨天，還看你們師徒同台，歡聲笑語如眼前。師生情誼的小船，彈指一揮間咋就翻？

是啊，為啥翻？有些搶熱點的仁兄們，也分析的很認真。主要觀點有倆類，一類是關係說，所謂師徒，這年月就是簡單共贏組團打怪。卻叫這二位攙和了太多其他內容，比如倫理綱常，比如道義江湖，終於攙成了一鍋漿糊，鬧到如此地步。

另一類就是感慨人心不古了，放在「天地君親師」的古時候，師父就是說一不二比天大，管你王侯將相販夫走卒，恩師面前都得恭敬著，敢膽大包天對撕？早被當欺師滅祖給滅了。

綜合來說，鬧到這地步，一是師道尊嚴不再，二是師徒關係摻水。倘是恩師在上，關係清楚明了，利益分配清楚，師生間多顛沛的友誼船，妥妥翻不了。如此說，可是真？

好吧，就是在尊師傳統無比重量級的古代，確切說明代，有個天下無敵的超級強人，卻被關係簡單明確的徒弟們，撕到了遍地鱗傷的地步——萬曆首輔張居正。

一

大明萬曆首輔張居正，各方面強到出名，比如工作業績，生生把半條命的大明朝，治成國富民強盛世。又比如惹不起的威風，朝堂上呼風喚雨，連小皇帝萬曆都當恩師敬著，上下班從來前呼後擁。相對強的不出名的，應該就是帶學生。

身為大明政壇一代宗師，張居正老師的弟子，除了人才薈萃，更是各部門遍布，學名叫「門生」。中國古代師生關係里，這門生與坐師，堪稱最簡單明確一種，老師為你遮風擋雨，你為老師衝鋒陷陣。大家團隊作戰，官場路上披荊斬棘。友誼的小船，四平八穩的牢！

可就是萬曆四年（1576），也就是張老師呼風喚雨到巔峰的年頭，這友誼小船，突然就震出大動靜：張老師視為親生的好門生，遼東巡按劉台，竟突然撕破臉，捲袖子就朝老師開撕，一封奏摺把老師數落的不輕。其實數落多重不重要，關鍵是門生撕老師，大明開朝頭一回。

被撕的張老師，當時還是以柔克剛路數，一面嗔怪劉同學年輕不懂事，一面默默整材料，反過手來就治了劉同學一個貪污罪，狼狽充軍了事。另一位學生於慎行出面幫撕，替劉台說好話，也被張老師當面一頓數落，數落成忘恩負義之徒。可第二年發生的事，才說明，前面這點撕，只是熱身運動。

轉過年來，張居正老師不幸喪父，卻又不肯按制度回家守孝，非要強忍悲痛留在京城上班，不想剛震過的師生友誼船，這下翻出更大動靜：又有兩個好學生吳中行和趙用賢，憤然出手撕老師，痛批老師不忠不孝。京城頓時嘩然，史稱「奪情風波」。

鬧到大風波，當然也按大風波辦，這二位反水學生，直接被拉出來廷杖，每人痛揍二十棍，打到皮開肉綻爬不起。可就算打沒了命，張老師這下心中的傷，卻是抹不平。

這位中國古代史上公認傑出的改革家，大明政壇上霸氣無敵強人，事後悲憤交加，悲憤到面對上門為幾個學生求情的同僚王錫爵，張老師橫過一把刀架脖子上，嘴裡不住口的怒罵。把王同僚嚇得臉色刷白，趕緊腳底抹油跑掉。

一輩子從沒栽過的張強人，就這麼差點被自家學生撕癱了。

二

張居正為啥被撕到這地步？

以大多數專家說法，就是利益衝突。張居正一輩子忙改革，富了大明也得罪光權貴。於是多年如一日招恨，終於逮著個由頭大爆發，熱熱鬧鬧開撕！

這類觀點，放在任何反目開撕的事上，基本都眼熟。大家感慨嘆息一番，最後總結下來，不是權鬧的，就是錢鬧的。為這點事，一定就要開撕？

大唐名將高仙芝的回答是：不撕！師父，我們不撕。

這位高句麗族的大唐戰神，當年號稱「山地戰之王」，多強的敵人，管他吐蕃突厥大食，撞他手裡都被撕到慘。今天也是高人氣，不但中國軍迷里極知名，連八竿子打不著的韓國文藝工作者，都為他拍了一票偶像劇，真不拿著當外人。

但別看後來風光，年輕時他卻曾閑的難受，雖說二十歲就借父親戰功當了將軍，比別人少奮鬥好些年。可接著就長期不受領導待見，直到遇到了一位好領導兼好老師：安西四鎮節度使，羌族名將夫蒙靈察。

名將眼光，從來不凡，認準高仙芝是人才後，夫蒙靈察就大為栽培，高仙芝也表現十分乖，業績更刷刷漲，天寶六年（747）打出大動靜：深入克什米爾高原，極端天氣下浴血奮戰，把對抗大唐的小勃律國連鍋端。打出盛唐在人類冷兵器戰爭史上公認輝煌一筆：小勃律大捷！

學生高仙芝如此爭氣，老師夫蒙靈察，卻看得滿肚子氣：這小子的躥升，簡直火箭速度，於是滿肚子氣，化成萬丈妒火，高仙芝剛凱旋，夫蒙靈察上來就一頓發飆，當場罵高仙芝是吃狗屎運的，又把自己對高仙芝的恩情繪聲繪色說個夠。眾目睽睽下，這就要開撕！

誰知高仙芝的態度，卻是不管老師咋撕，我就是不撕，始終像個犯錯的學生一樣，老老實實聽訓，等著夫蒙靈察撕累了，才恭恭敬敬一句：全賴您所舉。

這場開撕未遂的活劇，頓時比大勝仗還搶頭條，連唐玄宗都驚到了，果斷一道聖旨，把高仙芝提拔成安西四鎮指揮使，夫蒙靈察卻是官位擼掉，限期回長安彙報工作。讓你撕？讓你知道知道啥叫不作不死！

夫蒙靈察這下可嚇得半死，正躥紅的高仙芝，此刻要想撕他這老師，真是分分鐘的事。而且正如類似事情一貫套路，好些夫蒙靈察的舊部，立刻果斷反水，組團跑高仙芝處打小報告。正當夫蒙靈察連懊悔帶認命，想著自己該被撕成啥樣時，高仙芝真發飆了！非但沒撕夫蒙靈察，反而當著大家面，把反水打夫蒙靈察小報告的部將程千里一頓撕！再敢撕我老師，我活撕了你！

發完飆的高仙芝，轉過來對夫蒙靈察，卻是依舊的畢恭畢敬：老師您幾時動身，缺啥給學生說聲。咱們不撕！

這以後，高仙芝征戰西域，功勛卓著，堪稱大唐西線第一人。再以後，安史之亂席捲，高仙芝千里勤王，慷慨奔赴國難，卻橫遭小人陷害，未打大仗就綁上刑場。生命的最後時刻，他留下的是盛唐歷史上，斷腸壯烈的一幕。鄭重對眼前的將士們說，如果我有做過一件對不起戰士們的事，你們就喊個有，沒有就喊個無。走，我也得走明白。

於是，潼關上，數萬將士，怒濤雷霆般嘶吼回蕩：無！

開撕的，贏來的是風頭，不撕的，留下的是敬重！

三

高仙芝不撕，可以說他品德好。那是不是品德不好的徒弟，一定就會撕？

這個問題，可以問問北宋一位出名品德差，而且出名會撕的奸人：丁謂。

這位北宋真宗年間的奸臣，當時有綽號叫「五鬼」，形象基本是魔鬼級，至於惡劣程度，聽句北宋民謠就知道：欲世之寧當去丁。要想天下太平生活幸福，就得先滅了丁謂這壞蛋。

看看具體表現，就知道他多壞。基本上古代奸臣的壞人壞事，放他人生里不但齊活，而且還極有歪才。比如慫恿皇帝勞民傷財大興土木。他不但干，還獨創管理施工方法，今天還被奉為工程管理學鼻祖。又比如貪污腐敗，他不但撈，還發揮數學專長，專門造冊核算，做到科學撈錢，最後倒台被抄家時，家中的不義之財數目，史料有形容：賄賂物品，不可勝計。

但這些劣跡，比起他一樣大招，卻是統統弱爆：撕人。身為大宋官場上的整人專家，老丁專撕重量級，尤其是把老上級，宋遼澶淵大戰中主持大局，力挫遼軍實現百年和平的大英雄寇準，活活撕得充軍雷州。奸臣名號，基本就這麼撕出來的。

但卻有這樣一個人，曾把這極品奸臣丁謂，打到皮開肉綻，疼到多年來回憶一遍疼一遍——蘇州傅老先生。

這位傅老先生，正是丁謂童年的恩師，話說那時丁謂，不但聰明更頑劣，學業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看得家長忍夠了，請來這出名嚴的傅老先生。從此丁謂苦日子來了，讀書少有懈怠，立刻一頓打，甚至密集打，以丁謂自己話說，叫「痛加夏楚」，也就是被鞭子抽慘了！

如此悲慘，多年後發家的丁謂會如何？會不會風光回去，把傅老先生抓來，然後霸氣一頓撕。他真風光回去了，專門登門拜訪傅老先生，不但不撕，卻是感動的淚流滿面，一句話道盡感激：使某得以成立！多虧您多年來嚴格管教，不然我哪來的一身歪才？

從此逢年過節，丁謂必然厚禮送到，甚至多年後傅老先生過世，丁謂更是眼皮不眨，砸錢風光厚葬，這掌故今天依然在蘇州流傳，在丁謂被罵慘的一生里，堪稱難得美談。

這位奸臣一輩子，不知打翻了多少友誼小船，但唯獨這份與傅老先生的師生情，終生未翻！

四

看著要翻的，四平八穩。傳說中很穩的，說翻就翻。為啥？

因為利益道德，那是風雨考驗，關係距離，好似道路抉擇，但一條船穩不穩，會不會翻，真正的原動力，卻是個情懷詞：初心。一個情分走一起，最初的緣由是啥。

夫蒙靈察給了高仙芝機遇，那是好人高仙芝的初心，傅老先生給了丁謂才華，那是奸人丁謂的初心。好人壞人，都可以不忘初心。郭德綱主持的某檔喜劇節目，有一期主題叫《不忘初心》，劇情表演笑噴，事後無盡回味，觸碰到的，是每個觀者的初心。

但看著容易，說著容易，真要做到，卻很難。

一條路，尚且風情萬種，多少世事變幻，看花的是眼睛，最易被忘的，恰是初心。有多容易？想想久別重逢的老同學，有沒有覺得變了？曾經無話不談的朋友，有沒覺得沒話了？有時候變的未必是對方，恰恰卻是自己。

張居正的互撕劇里，張居正很委屈，除了抹脖子，還很多時間場合，不停的對人哀嘆，總在說我對學生們如此好，為啥偏出了那幾隻白眼狼。但事實上，那幾位「白眼狼」，早都表達過同一個觀點：我們這樣做，就因您對我好，才不能看您犯錯！

犯啥錯？晚年的張居正，好些毛病有爭議，沒爭議的卻是一毛病，以明史話說：益偏恣，其所黜徙，多由愛憎！翻譯成白話就是：越發驕橫跋扈，選人用人，完全看個人感情，通俗點說，看誰會拍！

到頭來，圍在身邊的好學生，除了那幾位「白眼狼」，基本是一個賽一個會拍，大事小事上奏摺，字字句句都是歌功頌德。有人除了拍還會送，以張居正自己話說：我做官還用貪污？單收這幫人的孝敬，妥妥每年上萬白銀。

還有張居正老母進京路上，沿途有官員孝敬來綠豆湯，讓老太太喝了個高興，立刻就升了官。後來張居正病危，好學生們更抖擻精神，爭相寫歌頌文章，京城大小廟宇，為張居正祈福的活動，也是紅紅火火。鬧的京城裡代筆的稿費，道士和尚的出場費，刷刷全暴漲。師生情深，格外感人。

但待到張居正撒手人寰，感人師生情，轉眼翻成驚雷：萬曆皇帝一翻臉，率先跳出來猛撕張居正的，竟全是當年那些馬屁拍到肉麻的好學生們。類似張居正驕奢淫逸等橋段，全是這些好學生踴躍揭發的，最終連恨透張居正的萬曆帝都受不了，氣呼呼下詔，罵這些好學生們：張居正活著時候你們不說，早幹嘛去了！

更唏噓的是，這場清算風暴里，張居正遭夠攻擊，全家老小被圈禁，眼看家破人亡。但當年那幾位撕他的「白眼狼」，卻沒一位跟風。相反曾經因為與他互撕，被張居正當面罵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學生於慎行，卻是默默站出來，迎著萬曆皇帝的怒火，外加鋪面而來的口水，把老師的家眷親人護在身後！

不但護，更是痛心疾呼，為給老師爭個公道，仕途前程恨不得不顧。一句怒喝，更是震動朝野：江陵（張居正）殫精畢智，勤勞於國家！

因為這句話，一場鬧哄哄清算醜劇，終於草草收場了，因為這句話，張居正白髮老母，得到了水田奉養，家眷都得了從輕發落。偉大改革家的血脈家族，終於保全下來了。

為啥保得住？于慎行這話說的，不但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更是熱血青年時的張居正，踏上仕途時壯志滿懷的理想。保住他的，正是那份初心！

夫妻關係，師生關係，朋友關係，同坐一條船的關係，其實道理一樣。開撕之前，想一想最初的美好，不忘初心 ，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