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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黃鼠狼風波

黃鼠狼風波 (外一篇)

文劉國林

趙哥是遠近聞名的捕捉黃鼠狼專業戶,捕捉黃鼠狼的功夫到了家。不管是套黃鼠狼,熏黃鼠狼,夾黃鼠狼還是用槍打黃鼠狼,樣樣精通,十拿九准。他家的牆上到處釘著被剝下來的黃鼠狼的皮,大大小小的掛滿了三間房的東西屋。那時,一張黃鼠狼皮能賣八十元左右,趙哥哪天都能捕捉十隻八隻黃鼠狼,一天就能賺上七八百元。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能夠稱得上萬元戶的都讓鄉親們刮目相看的了。可趙哥一年所賺的賣黃鼠狼皮的錢,能抵上十個八個萬元戶還綽綽有餘。你說,趙哥能不牛嗎?別說是鄉親們,就連遠在廣州的皮貨客商們都和他稱兄道弟的套近乎,為的是能訂到上等的黃鼠狼皮,倒騰到東南亞能賣個好價錢。

長期的捕捉黃鼠狼生活,是趙哥練就了一身豹子膽與夜貓子的獵眼,深更半夜,他不僅敢孤身一人漫山遍野的轉悠,百米以內的大小黃鼠狼都別想逃過他的視線。就是經過埋死人的墳包子,他腿都不哆嗦一下。村裡和他一同長大的年輕人明裡都趙哥長,趙哥短地叫得甜,暗地裡都說他虎,不虎能敢捕捉黃鼠狼嗎?那可是小母貓倒上樹——虎朝天了!就這兒著,趙哥的大號沒人叫,趙大虎的綽號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趙嫂自打過門到趙家可謂享盡了榮華富貴,吃香的喝辣的,轉著法吃好的,穿好的,讓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羨慕的直嘖嘴,都說她掉進福坑裡了。管他黑貓白貓呢,捉住耗子是好貓,找個雖然乾的是缺德作損的活計,可也是真來錢呀。有道是,有福不用忙,無福跑斷腸啊,趙嫂天生就是有福的命。

話說她的兒子八歲那年,趙嫂領著兒子去山裡看趙哥。趙哥到捕捉黃鼠狼的旺季,十天八天不回家,就住在山裡自建的小窩棚內。娘倆走到山腳下時,見一個連一個大大小小的墳包子時,免不了有些害怕。趙嫂告訴兒子:「娘扯著你,穿過亂屍崗子就到你爸的窩棚了。」正說著,突然間眼前的草叢上穿出一隻小黃鼠狼,抓耳撓腮地朝她娘倆拱爪,點頭示意。趙哥的兒子看了特高興,覺得活著的黃鼠狼比死了的好玩,嚷嚷著非要親自捉住它給爸看。趙嫂為了讓兒子高興,便和孩子一起圍著堵截。

奇怪的是那個小黃鼠狼竟毫不害怕,躲躲閃閃地和她倆捉迷藏,不遠不近地引誘著她倆繞著墳圈子轉。最後,小黃鼠狼把她倆引進林子的邊的一個踏平了的墳包上,趴在一個大窟窿上不動了。趙嫂和兒子根本沒注意那大窟窿的下面是什麼,二人分頭包抄過去,同時一撲,想把小黃鼠狼撲住。這一撲不要緊,只聽噗通一聲,兩人同時掉進大窟窿里,小黃鼠狼也沒了蹤影。

趙嫂和兒子「媽呀」一聲驚叫,重重地跌到一堆軟軟的物體上。睜眼一看就嚇得半死,身下竟是趴在死人棺材上的一隻老黃鼠狼。那老黃鼠狼本來在打盹呢,冷不丁地被重重一擊,本能地張開利齒瞄準趙嫂兒子的脖子上狠咬了一口。然後便嗖地一聲鑽進爛棺材板下的死人骨頭堆里去躲避。這一口咬的特准啊,正咬在趙嫂兒子的咽喉上,孩子當時就斷氣了。

趙嫂的喊聲根本就沒起作用,趙哥當時在窩棚里正打瞌睡呢。倒是趙哥的那隻大黃狗靈敏的耳朵聽到了,箭一般地衝出屋,「汪汪」兩聲把趙哥驚醒了。大黃狗的不尋常舉止讓趙哥想起了趙嫂和兒子,當即意識到不妙,提起獵槍四處大喊著找趙嫂與他的兒子。那大黃狗也一路「汪汪」地叫著漫山遍野地尋找。

趙哥和他的大黃狗找到那墳包窟窿邊上的時候,那躲在死人骨堆中的老黃鼠狼也聽到了動靜,悄悄地爬出死人骨堆。它似乎嗅到了人的氣息循著氣息朝趙嫂的身上嗅去。大黃狗看到了這一切,朝墳窟窿里狂吠著。老黃鼠狼聽到頭頂上方的狗叫聲,便側頭閃動著圓鼓鼓的眼睛朝上方看,趙哥正巧瞧見了,二話未說,操起槍對準它的腦袋「砰」地一槍,槍彈從老黃鼠狼的左眼穿進去,從右眼出來帶出一灘血,它一陣折騰後就一動不動了。趙哥隨後跳進墳窟窿, 欲取出老黃鼠狼的當兒,這才發現倒在一旁的趙嫂和兒子。

趙哥痛苦地葬了兒子後,趙嫂也從那時瘋了,常常光著身子滿街亂跑,尋找她的兒子。不久,趙嫂也死了,死的時候嚷著:「報應啊,都是捕捉黃鼠狼的報應啊......兒呀,等娘一會兒,我這就去陪你......」聽到趙嫂臨死前那瘮人的一段話,趙哥的頭髮根子都發炸。從那時起他對黃鼠狼恨得咬牙切齒,見了黃鼠狼就窮追猛打,邊打邊罵:「我不把你們趕盡殺絕就對不住我死去的老婆孩子!」每當他剝掉了死去黃鼠狼的皮時,邊往牆上釘邊叨咕「我的兒呀,孩子他娘,我為你們娘倆報仇來了!」嘮叨起來就沒完,直到罵夠為止。

這事在家鄉傳開後,老人們都像躲災星似地躲著趙哥,說這是趙哥捕捉黃鼠狼遭報應了。趙哥當然不信那一套,可也沒法解釋那小黃鼠狼趙嫂和兒子的不常舉動的緣由,只好給自己打氣壯膽:「該死井裡你河裡死不了。哪裡死,哪裡埋,死在壕溝當棺材!」

轉眼一年過去了。下第一場雪後,正是黃鼠狼脫毛後皮子正值錢的時候。機會難得,趙哥盼得眼珠子都紅了,他準備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為了票子,也為了老婆孩子,舊仇舊恨一起報。也就是他準備出門的當兒,突然間,蹲在窩棚外的大黃狗兇狠地吠個不停。趙哥推開窩棚門探頭一看,頓時驚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只見無數只黃鼠狼從四面八方向他的窩棚靠攏,形成一個巨大的包圍圈,把窩棚團團圍住。趙哥長這麼大頭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直驚得脊梁骨冒涼風,腿肚子也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為了給自己壯膽,他轉身進屋,操起酒瓶子咕咚咚地一瓶酒喝個底朝天,接著把瓶子往地上一摔,抹了把嘴巴自言自語:「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我趙大虎知道早晚得有這麼一天!你們來得正好,不是魚死,就是網破,老子今天就讓你們嘗嘗死的滋味兒!」說著,舉槍便打。可是,漫山遍野的黃鼠狼似乎並不理會他那套,儘管好幾十隻黃鼠狼在他的槍口下喪命,但它們仍前仆後繼地向小窩棚前沖,包圍圈越來越小。趙哥的子彈已經打光了,眼看黃乎乎一片的仇敵就要衝進窩棚了,嚇得他的腿哆嗦得更厲害了,哆嗦的渾身篩了糠。就在這當兒,他見沖在最前邊的那隻老黃鼠狼嗖地一聲竄起來,直撲面門而來。趙哥知道死到眼前了,這群黃鼠狼是沖他而來的,他同時想起了那隻死在他槍口下的老黃鼠狼來——那隻黃鼠狼是雌的,眼前這隻老黃鼠狼是公的,它領了它的子孫們專門來報仇的!

只見領頭的老黃鼠狼眨眼間便竄向老趙的面門,張口就咬。說時遲,那時快,趙哥的大黃狗也箭一般地撲向那老黃鼠狼,一口咬住它的一條腿不放。那老黃鼠狼突然遭此襲擊疼痛難耐,迫不得已,只好放棄對老趙的攻擊,轉身與大黃狗撕咬在一起。

此時的趙哥急中生智,急忙鑽進窩棚。他想起黃鼠狼最怕火的說法,於是便把盛煤油的瓶子操起來,扯過一條棉被就往上面澆,又把剩下的一點兒煤油灑向棚頂。然後,把打火機打著,隨手扔向被子。只聽「騰」地一聲,棉被燒起來,隨即又引燃了窩棚,大火頓時燒的劈啪作響。趙哥怒吼著扯起被子沖向黃鼠狼群,要與他們同歸於盡。黃鼠狼群頓時嚇得四散奔逃,眨眼間逃的無影無蹤。那隻老黃鼠狼也想逃,卻被大黃狗死咬著不放,在火堆里被燒焦了,而趙哥的大黃狗也死在了大火中。陣陣焦毛味兒直衝趙哥的鼻子,他眼見著心愛的大黃狗為了救自己而慘死在烈火中,鼻子一酸眼淚嘩嘩地往下流,也撲向烈火中,昏死過去。

等趙哥被鄉親們救活,在醫院裡昏睡了七天七夜才蘇醒過來。至此,老趙變得滿臉滿身全是燒傷的疤痕,手顫抖不停,人也變得神智不清,瘋瘋癲癲地總往趙嫂和他兒子的墳頭上跑,一坐就是一天。飯也不知吃,水也不知喝,嘴裡不停叨咕:「這下子好了,我又和這娘倆團聚了......」沒多長時間,張哥就趴在張嫂和兒子的墳頭死去了。鄉親們不忍著看他暴屍荒野,給他買了木棺,連同他的獵槍一同葬在趙嫂的墳內......

聰明的狐狸

文劉國林

很少會有人喜歡狐狸。因為它在人們的眼中通常是心狠、狡猾、令人憎惡的動物,卻很少有人知道它們是非常聰明、機靈的動物。我的童年時代是在北大荒的草甸子里度過的,經常和狐狸打交道,親眼目睹了狐狸的機敏和智慧。

進入秋季,狐狸就開始不滿足於捕捉野生動物了,因為它也和所有動物屬性一樣,要為機體過冬儲存大量的能量。

一天黃昏後,大人們來到場院掰苞米,我們小孩在場院門口看大門,防止雞鴨鵝來搗亂。天氣很悶,沒有一絲風,我和小弟在門外邊跳繩玩。正玩得起勁兒,突然前邊傳來一群雞鴨慌張的奔跑聲和尖叫聲,打破了傍晚的沉靜,我一聽就知道準是狐狸又進村干偷雞摸鴨的勾當了。果然,兩隻火紅的狐狸從村子裡跑出來,嘴裡都同時叼兩隻大鵝。我第一次看到狐狸能叼兩隻鵝,感到很驚奇。被叼住頸部的鵝,眼神里透出絕望,嘴裡發出凄慘的哀鳴。小弟見狀喊著:「大黃,上!」我家的大黃狗聽到命令,嗖地朝那兩隻狐狸追去。要不說狐狸狡猾呢,它倆見大黃狗追來一點兒也不慌張,為了快速脫身,它倆竟老練地將頭一甩,就把嘴裡叼著的大鵝順勢甩到背上,一邊搭一個,嘴裡仍然還叼著鵝的脖子。兩隻狐狸各馱著兩隻鵝在前邊跑,大黃狗在後面攆,我和小弟跟在後面追,可惜那時沒有錄相機,要是有,把狐狸、狗、人一起賽跑的場景錄下來,說不定能上世界吉尼斯之最呢。眼看著大黃狗追上狐狸了,它卻不衝上去咬,而狐狸也不反撲,它們就面對面地停下,然後都後腿趴下,前腿直立地對坐著,大眼瞪小眼地相互看著喘粗氣,就像三個剛剛吵完嘴的夥伴兒在賭氣,十分有趣兒。等我和小弟趕到時,大黃狗一見主人來了,頓時就來了精神,狗仗人勢地狂吠著,但兩隻狐狸卻各自背著兩隻鵝跑遠了,小弟只好喝住大黃狗,目送著它們遠去。

又到了春季動物反群的時候。家鄉人把在春季動物發情稱為「反群」。春天,是農村最忙的季節,一年之季在於春。家家戶戶都在這時候迎接新生命的誕生:狗生崽兒,馬產駒,雞抱窩,豬下羔兒。我這時放鵝得格外當心,狐狸最容易在這個時候偷吃沒有抵抗能力的鵝崽子。

一天下午,我和小弟把鵝群趕到小河邊的草地上吃嫩草。這裡有剛剛發芽的野菜長在坡勢平緩的草地上,春風吹來,芨芨菜、苣蕒菜、婆婆丁、車轆轆菜就像碧波般地蕩漾,鵝群用不著看管盡情地享受著它們喜歡的美餐,我和小弟則躺在綠毯似的草地上,吸著清新的野菜味兒,享受著大自然為我們提供的自由而遼闊的棲息之地。正在陶醉之間,我聽到小弟在喊我:「大哥,你看,那是什麼?」我側身往小弟手指的方向望去,草甸子上依舊是安詳平靜,沒有異樣的感覺。「什麼也沒有啊?」「你好好看看,你扎的草人會走了!」我一看,果然我扎的草人在慢慢地移動,越移離鵝群越近。這裡面一定有文章!細瞧,草人下面遮著一隻火狐狸,正頂著草人慢慢地向鵝群靠近,邊推草人邊斜眼偷瞧我和小弟的動靜呢!這個鬼東西,為了麻痹我和小弟竟推著草人匍匐前進,想偷偷地襲擊鵝群呢!這還了得?我忙取出彈弓,安好石彈,對準草人下火狐狸的頭射去。只聽吱地一聲怪叫,草人倒了,火狐狸現了原形,正翻身打滾地在草地上用爪子撓腦袋呢!「打中了!打中了!」小弟手舞足蹈地歡呼著,邊喊邊操起鞭子往狐狸那兒奔。可沒等他跑到狐狸的跟前,只見那狐狸一溜煙兒似地逃走了,邊逃邊往我這兒看。可能它在想:是什麼新式武器打得我的頭這麼痛呢?

我九歲那年,和小夥伴兒們去甸子里撿野鴨蛋。甸子里的葦塘有一人多深,葦草有半人多高,葦塘上到處都是野鴨窩。野鴨也很狡猾,它們利用密集的葦子桿兒作為窩的支架,再銜些葦葉編織成一個寬敞、舒適的葦窩。這些野鴨窩在水面上浮游著,隨著微風和水波的蕩漾而逍遙地搖晃著。

我脫光衣服鑽進葦塘,立即看到好多好多的野鴨蛋,便啥也不顧了,把一窩一窩的野鴨蛋端下來,靠攏在一起,借著水的浮力往前推。當時我那個美呀,暗自慶幸自己虧得想出個好主意,夥伴兒們肯定沒有我撿得多,他們只能像黑瞎子掰苞米一樣,掰呀,挾呀,最終只能剩一穗!我美滋滋地推著連成片的野鴨窩往前走,邊走邊前後左右地尋找夥伴兒,卻發現他們全不見了。我頓時急了,扯著嗓子大聲喊,也聽不到迴音。四處全是葦草,我不知從哪兒能游出去。此時,我才知道自己迷路了。我以前聽媽媽講過,進了葦塘,如果迷了路是十分危險的,有時一天都游不出來,那十有八九就困死在葦塘里了。想到這裡,我哇哇地哭起來。正在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當兒,突然聽到遠處有嘩嘩的水聲響,連忙蹲下身子向聲音望去。進過葦塘的人都有這樣的經驗,在長滿葦草的水面上,如果你站起來朝遠處看,只能看到眼前近處的景場。但是如果你蹲下身子向遠處瞧,讓眼睛的視線貼在葦草上,就能看到較遠的地方。這一招兒真靈,我果然發現遠處有一個東西向我游來,仔細觀瞧,是一隻狐狸。我沒有動,把身子悄悄地向水下潛去。那狐狸越遊離我越近,離我只有一丈多遠。這時已是傍晚時分,葦面上盪起紫紅色的波光,沒法形容這美麗的景色,可此時的我卻沒有心思欣賞美景,只是緊張地盯著向我游近的狐狸,眼看著它向我越逼越近。不能這樣等死,我還要上學呢!這樣想著,我悄悄地用葦葉把腦袋遮蓋起來,身子沉入水中。我知道,因為濃重的水腥味可掩蓋住人體的氣味,只要狐狸看不見我,我就有可能逢凶化吉。順著葦葉的縫隙觀察狐狸的動靜,只見它游著游著突然站了起來,然後又慢慢地往下蹲,讓身子一點兒點兒地沉到水裡,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個頭來;它的頭在水面上向四處觀瞧了一陣子,也慢慢沉下去,只露出尖尖的嘴巴和兩個一張一張的鼻子孔。我感到奇怪,狐狸鑽到水下去幹什麼呢?就在我胡亂猜想的當兒,就聽到遠處傳來水鴨子的叫聲,接著就是水鴨子掙扎著拍打水面的聲音。只那麼一會兒,一切又恢復了平靜。我想,那野鴨一定是被狐狸吃掉了。這東西真鬼道,偷襲的技巧也實在是高,別說是野鴨子,就是遇到我也是防不勝防啊!不多時,我的眼前出現一隻母野鴨,它的身後跟著五六隻小野鴨。它們渾然不知有一個可怕的埋伏和致命的危險正在等待著它們。果真按我的預想那樣,突然一聲嘎嘎地慘叫,母野鴨的頭被狐狸叼住了,只撲楞了幾下,就被狐狸咬斷了脖子。它的崽子見狀紛紛逃命,可它們哪裡逃得出狐狸的魔掌?也接二連三地被狐狸叼住,一甩頭,便咬斷了它們的脖子。可那狐狸並沒有馬上吃它們,可能是剛才它已飽餐了一頓,沒有食慾了,只是把一大四小的野鴨擺在水面上,左顧右盼地欣賞了好一陣子,才心滿意足地用嘴巴推著它們向遠處游去。

我把這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又一次親眼目睹了狐狸的聰明智慧,也慶幸自己是狐狸給指引了方向才游出葦塘,絕處逢生。我看狐狸在葦塘邊挖了一個坑,依次把一大四小五隻野鴨埋藏好了,悄悄離開後,我才心滿意足地走到近前,把它們扒出來後又用清水洗了一遍,才用衣服兜回家。我邊走邊想:「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人,若不是遇上你,說不定我會在葦塘里折騰多久呢,況且,哪裡會逮住這五隻野鴨?拜拜吧,狐狸,我還真得謝謝你呢!」

一轉眼的工夫,冬天就到了。剛下完頭場雪,大地就像一張潔白的紙張,留下各種痕迹,不管是人的還是獸的,就像寫在紙上的字,抹都抹不幹凈。狐狸這種動物專揀只保留自己爪子印的地方走,一旦發現爪印有了間隔,它就倒退幾步,然後快速地助跑,騰空跳過去,蓬鬆的大尾巴平平地展開,產生了滑翔的效果,一般能躥出四五米遠。獸夾子儘管小心翼翼地埋在它的必經之路上,一點兒痕迹沒露,可是狐狸爪子卻怎麼也仿製不像,再精巧的獸夾子也失去了用武之地。

七十年代,家鄉的肉蛋供應越來越少,家家戶戶卻自養很多雞,等到臘月便提前宰殺,留著過年享用,就像曲波先生筆下的《林海雪原》中描寫的「百雞宴」一樣,一點兒也不誇張。家鄉人有句諺語:「寧吃飛禽三兩,不吃走獸半斤」。意思是說,禽類的肉就是比獸類的肉香,是肉類中的上品,既然是肉類的上品,不光是人願意吃,狐狸更願意吃。那時我家養了六十來只雞,沒有那麼大的雞架,就在院子的房東頭處用土坯壘了個地方,晚上把雞圈進去,白天再放出來。雪後的一天早上,我打開圈門去放雞,看到圈門口印著亂七八糟的五瓣梅花印,就覺得不妙,一點數,果然少了一隻老母雞。

亡羊補牢吧,我急忙採取措施,用土坯把圍牆壘成一人多高。心想,這回可保險了。果然,一連幾天,雞圈前再沒有出現五瓣梅花印。但隔了些日子一數,雞又少了兩隻。我感到納悶,真邪門了,難道狐狸真能成精,變成人了進圈裡偷雞?我連忙轉到院外的東北角觀察,結果發現挨柴草垛的牆角新掏個洞,洞口有狐狸的爪印。看來只有提前宰殺雞,冰凍起來才最保險,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自殺完雞後,我想起了在二龍山看人蔘園子的三爺,打算給老人家送兩隻白條雞。走到山腳時,突然覺得小肚子脹得慌,便把裝雞的兜子扔到身旁,解開褲帶小解。突然,從楱子叢里蹣跚著走來一個似狼似狗的動物,慢慢向我接近。仔細一看,是狐狸,一定是偷我雞的狐狸!它走到離我十步遠的地方站住了,目不轉睛地盯著我,我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過了幾分鐘,它猛地轉過身,飛快地躥進楱子叢,還不時地回頭張望,我覺得蹊蹺,也跟著回頭看。這一瞧不要緊,啊?裝著兩隻白條雞的兜子不見了!只見一隻個體稍小一些的狐狸嘴裡叼著我的兜子顛顛地跑遠了。它兜了個圈子,與和我對眼的狐狸在楱子叢中會合了,我這才恍然大悟,狐狸竟用「調虎離山計」騙去了我送三爺的白條雞!

沒有辦法,我只能空手上山去看山爺。思來想去,只有一個辦法:我替三爺看幾天房子,讓三爺回家品嘗雞去。恰巧,三爺下山的那天晚上颳起了「大煙炮」,一連颳了三天,颳得對面不見人,好多泉眼都凍死了,只有三爺的人蔘園子里的那個泉眼還沒凍死。

人蔘園子里的泉眼是個倒置的立體梯形,上口是個長50米寬20米的長方形,逐漸縮小,底部只是一個約三米見方的泉眼,汩汩地冒著熱氣騰騰的泉水。

那天晚上,「大煙炮」刮過去了,月亮升起,大地一片銀白。我正躺在三爺的小炕上望著如水的月光出神,突然聽到有爪子撓門的聲音,隔一會兒又是幾下。我悄悄地下炕,推開門一瞧,見院子里蹲著一個狐狸。它跑來幹什麼?我回屋從門後拎出一把鐵鍬,便朝狐狸奔去。這時那狐狸邊點頭邊向人蔘園子里的泉眼方向跑,還邊跑邊回頭向我示意。突然,從泉眼方向傳來少女般的嚶嚶哭聲,忽高忽低地哭得挺傷心。過一會兒,哭聲停止了,又傳來像未滿周歲的娃娃哭聲,哭得有來道去的。

循著狐狸的影子我追到人蔘園子里的泉眼旁,果然看見那隻個子稍小的狐狸在泉眼邊來回跑。邊跑孩子般的地哭叫著。它幾次想躍到第二層台上,無奈都是冰坡,它爬不上去,摔得直叫喚。我慢慢地沿著較緩的冰坡往下滑動,眼看著滑到它的近前。心想:這回看你往哪兒跑,我要來個瓮中捉鱉!但還沒等我滑到最下一層台階,只聽嗖地一聲,它兩隻爪子有力地搭在我的肩上,緊跟著又兩隻爪子登在了我的腰部。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它已藉助我的身體跳上了第二層台。可第三層台它還是躍不上去,我站在最底下的台上看著它往上跳,可它猛躥了幾次都沒有跳上去,只好趴在二層台上喘粗氣,兩隻爪子從二層台上耷拉下來。上面那隻狐狸見狀又發出娃娃似的哭聲,那是在召喚它快點兒爬。它似乎受到鼓舞,又掙扎著往上躥,但還是沒躥上去。我慢慢踱過去,猛地抓住它耷拉下來的爪子,一把拽了下來。這時它竟一點兒也不掙扎,溫順極了,大概它實在沒有力氣了。我把它托起來抱在胸前,突然感到它肚子里有什麼東西一下一下地蠕動。噢,這原來是只坐了胎的狐狸,若不然它喝了水怎麼跳不上去?我不禁有些可憐它了,慢慢地把它舉起來,讓它蜷著趴在我的後脖子上,我手腿並用地抓著冰棱往上爬,終於爬上泉眼的台階。這時,那隻公狐狸跑過來圍著它轉圈兒,並不時地用警覺的目光掃視著我。我知道此時該走了,它們才放心。我進屋回頭的當兒,見那母狐已恢復體力,在公狐的簇擁下向夜色深處走去。

那年冬天,村裡要辦夜校,給社員們掃除文盲。生產隊長跟我父親說:「你家的學生正好放寒假,讓他當掃盲教員吧,每天晚上教兩個鐘頭,記半天工。」父親一聽說兩個鐘頭記半天工,上哪找這便宜的活計,當即就答應了。

來掃盲的都是村裡的三、四十歲的婦女,我和她們都很熟,平日里嫂子長嫂子短地叫著,現在讓我給她們當「先生」,她們才不會把我放在眼裡呢,一個個奶著孩子,嘰嘰喳喳地扯東家嘮西家地盡說些爺們娘們的「夜生活」。我還是十幾歲的孩子,哪能聽得下去這不堪入耳的「閑話」?便扯著嗓子喊:「別光顧餵奶了,你們也得把吃奶的勁兒使出來學點兒文化……」我的話還沒說完,劉老大的媳婦和王二的媳婦就接茬了:「啥叫把吃奶的勁兒使出來?你做個樣子給我們瞧瞧!」說著便拋下孩子發出號令:「姐妹們,上!讓咱們的『先生』嘗嘗吃奶的勁兒是啥滋味兒!」我一看大勢不好,推開門就往外跑,可是這些女人卻沒等我跑出生產隊的大門,就把我按在雪地上了,一個個解開了懷,掏出了雪白的奶子,難准我的臉,便開始了「機關槍」的掃射……我長這麼大頭一次吃這麼大的虧,不停地用雙手捂著嘴,可抗不住她們的輪翻「掃射」,嘴裡免不了灌進不少奶水……

等我爬起來時,想看看時間,一擼袖子,手錶沒了。這是我跟大嫂借的手錶,為的是給她們講課時好掐個點兒。我趕緊說:「誰看見我的手錶了?」一聽我這麼說,這些女人全愣了,當時手錶可算是「大件」的,便七手八腳地在雪地里劃啦,像找大針似地也沒有找到。我十分懊喪,可又不好說什麼,我好歹也是個男人,站直了身子說:「算了,一塊舊錶也不值幾個錢。今天你們都回家吧,明晚早點兒來,把今天的課補上……」這些女人可有台階下了,像群蒼蠅似地轟地一聲散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推開門,突然覺得腳下一硌,抬腳一看,哎?一塊手錶,正是昨晚我丟的手錶!一點兒沒壞,只是錶帶兒開了。細瞧,黑皮錶帶上有幾個尖銳的牙印……再仔細往雪地上一看,又是那我已熟悉的五瓣梅花的爪印!難道是狐狸幫我找到的手錶?我又驚又喜……

【作者介紹】劉國林,1950年生,中國作家協會黑龍江分會會員。1975年以來,創作地域散文1000多篇,先後在《人民日報》《青年文學》《散文》《兒童文學》《延河》《萌芽》《少年文藝》《北方文學》《北大荒文學》《青海湖》《雪蓮》《四川文學》《作品》《青春》《山西文學》《廈門文學》《黃河文學》等全國報刊發表散文作品近600篇。其中《草塘風情畫》1984年獲中央人民廣播電台、中央電視台、中國地理學會、中國少兒出版社聯合舉辦的《我愛祖國山河美》散文徵文中獲一等獎,著名老作家葉聖陶之子、中國少兒出版社社長葉至善先生親自為《草塘風情畫》寫了讀後感。《人民日報》、中央電視台分別對劉國林進行採訪和報道。1986年,經葉至善先生的推薦,劉國林的散文《草塘風情畫》被人民教育出版社編入小學課本至今,題目改為《可愛的草塘》。

2006年,劉國林的散文《捉蛇記》發表在《兒童文學》元月號上。經日中兒童文學交流協會會長中尾明先生的推薦,該作品被譯成日文,發表在《彩虹圖書室》2006年第2卷上,成為日本少兒的課外讀物,為中日文化交流,為日本少年兒童了解作者的家鄉七台河起到了橋樑和紐帶的作用。2013年聘為《中國散文網》專欄作家、《草根文學網》駐站作家、《優酷網》作家劉國林作文大課堂主講。2016年被聘為《上海文藝網》簽約作家、中國老年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會員。2017年被世界漢語文學出版社與雜誌社聘為副總編輯,世界漢語文學作家協會中國東北分會主席,《作家劉國林作文大課堂》被聘為世界漢語文學作家協會理事單位。2017年7月被聘為《今古傳奇》簽約作家。《中國作家文學》北方編輯部總編。

赤峰文學藝術微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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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劉齊峰 / 副主編:魯瑛 / 詩歌編輯:凍土

攝影編輯:鄒寶良 /散文編輯:舒渝

小說編輯:王春宇/書法編輯:張亞君

logo製作:梁愛君

製作編輯:小光/ 常務編輯:桑吉梅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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