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出兵敘利亞的原因與挑戰

以色列海法大學國際政治學博士研究生

近日宣布，在西北部的伊德利卜省發動軍事行動。言論一出，立刻引發廣泛關注，尤其是在當前伊拉克北部庫爾德人獨立公投「餘波未平」，敘利亞國內局勢仍存變數的情況下，土耳其出兵的決定，其動機和目的，也就引來了諸多討論。

土耳其的軍事行動，其實與之前不久在哈薩克的阿斯塔納舉行的敘利亞和平會議息息相關。根據上一次阿斯塔納峰會的共識，在敘利亞西北部的伊德利卜將會建立起一個新的「衝突降級區」，來作為未來敘利亞國內和平和政治重建的重要基石。根據上一次阿斯塔納會議的共識，在伊德利卜省的「衝突降級區」將會分為兩個部分，其中伊德利卜省西北部交由土耳其「監督停火」，而東北部則有俄羅斯「監督停火」。

而在十月底，阿斯塔納新一輪峰會，將很可能會討論成立新的「停火監督組織」，即由俄羅斯、伊朗和土耳其共同組建一個新的「協調中心」或者「協調小組」，來共同監督之前劃定的四個「衝突降級區」（即敘利亞南部、大馬士革東部、霍姆斯北部及伊德利卜及周邊地區）的停火情況。而在這四個降級區中，位於伊德利卜的衝突降級區，由於地處敘利亞傳統的敘利亞東部「大馬士革-哈馬-阿勒頗」通道之上，因此其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加之當前伊德利卜省的軍事混戰狀況並沒有完全結束，因此土耳其出兵伊德利卜，其目的就是為了能夠以「監督停火」的名義，設立「緩衝區」，來幫助穩定當地局勢。

土耳其在伊德利卜的關切，主要有兩個方面。一個伊德利卜當地有著很多的「土庫曼人」，這些土庫曼人在語言和文化上與土耳其國內的主體民族土耳其人非常相似，是歷史上奧斯曼帝國時期留駐在當地的土耳其軍人、商旅和官員的後裔。在2011年敘利亞動蕩爆發之後，敘利亞北部尤其是東北部地區阿勒頗省和伊德利卜省的土庫曼人的命運，時刻牽動著土耳其國內的民眾的情緒。這次軍事行動之前，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就表示「我們那些從阿勒頗逃離的兄弟們正在伊德利卜避難，我們不能跟他們說『你們就自生自滅吧』，我們要向他們伸出援助之手。」

除了關注和保護當地的土庫曼人，土耳其在伊德利卜的另一個目的，在於搶佔先機，來組織和壓縮當地庫爾德人軍事和政治團體的影響力。從敘利亞內戰爆發以來，土耳其就一直十分關注敘利亞北部庫爾德人的擴張和發展。土耳其認為，敘利亞庫爾德人的主要政黨「民主聯盟黨」和其軍事團體「人民保衛軍」等，與土耳其國內的「恐怖組織」——「庫爾德工人黨」屬於「一套人馬，兩個牌子」，因此希望能夠遏制和阻止敘利亞庫爾德人在敘利亞-土耳其邊境地區的發展和擴張。此次出兵伊德利卜，就是為了能夠以設立「衝突降級區」為名，通過軍事行動遏制當地庫爾德人的擴張。

土耳其國內媒體也將此次軍事行動與去年土耳其軍隊及其支持的敘利亞反政府武裝「敘利亞民主軍」發動的、以打擊敘利亞北部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為名的、實際上在於遏制當地庫爾德人軍事擴張的「幼發拉底河之盾」行動相等同，也實際上道出了土耳其此次出兵伊德利卜省的真實目的。

土耳其出兵伊德利卜省，儘管有著阿斯塔納峰會的共識賦予的「合法性」，但是其未來仍然面臨兩個方面的挑戰。一個方面來自於戰場本身，伊德利卜省盤踞著敘利亞反對派武裝「沙姆解放陣線」，「沙姆解放陣線」在2016年更名之前一直被稱作「征服陣線」。儘管「沙姆解放陣線」在2017年以來極力否認自己與「基地組織」的關係，但是外界還是普遍將其視為「基地組織」在敘利亞的分支機構。當前「沙姆解放陣線」在伊德利卜省有大約20000到30000武裝人員，是名副其實的「地頭蛇」。無論是土耳其、俄羅斯和伊朗推動的阿斯塔納峰會，還是聯合國和美國推動的日內瓦敘利亞和談，都將「沙姆解放陣線」定義為「恐怖組織」。

隨著土耳其出兵伊德利卜，希望建立「監督停火點」，「沙姆解放陣線」必然會與土耳其軍隊及其支持的土庫曼武裝和其他敘利亞武裝發生衝突。「沙姆解放陣線」軍事力量強悍，且盤踞伊德利卜和敘利亞北部多年，土耳其軍隊如果貿然與其作戰，必然會蒙受不小的損失，也會對土耳其國內輿論形成較大的壓力。

另一個考驗來自於土耳其出兵的合法性。儘管土耳其的軍事行動，通過阿斯塔納峰會，得到了來自於敘利亞政府、俄羅斯和伊朗的首肯與默許，但是並不代表未來土耳其在伊德利卜的所有軍事行動都毫無爭議。事實上如果深入敘利亞伊德利卜省腹地，那麼隨著時間的推移，敘利亞-土耳其邊境地區如何安置？未來土耳其軍隊在敘利亞境內的地位是否合法等問題，都將成為未來土耳其-敘利亞政府之間的矛盾點。事實上之前不久，敘利亞政府已經多次表示不歡迎土耳其軍隊留駐敘利亞。隨著未來衝突降級區的推動，伊德利卜省內的土耳其軍隊地位，也必然會成為一個重要的外交爭議點。

土耳其進駐敘利亞伊德利卜省，憑藉的是阿斯塔納敘利亞和談會議建立「衝突降級區」的「許可」；土耳其出兵伊德利卜省的實質，是為了保衛當地的土庫曼人，壓縮和排擠敘利亞庫爾德人在當地的擴張。然而土耳其的軍事行動很可能會受到盤踞在當地的「沙姆解放陣線」和其他反對派武裝的挑戰，也可能會面臨來自於敘利亞政府的責問。對於土耳其來說，出兵試一把「雙刃劍」，考驗著埃爾多安和執政黨「正義與發展黨」的政治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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