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強深度解玄：今晚之後，世上只有小寫的荷蘭足球？
關於本文長長的玄龍門陣
大約是2001年9月初的某個凌晨，韓日世界盃的歐洲區預選賽上，荷蘭客場被愛爾蘭擊敗，提前從小組出局，無緣世界盃。那時我任職《足球周刊》執行主編，比賽的當晚，正是當期雜誌的出版日，在幾位編輯的請求下，我們臨時在即將出版的雜誌上加了一篇類似「荷蘭足球之死」的紀念性文字——在那時，世界盃少了荷蘭，呵，多大的事情啊，荷蘭啊！
如今，荷蘭人又一次一隻腳站在了世界盃大門的外面，「大贏家實戰版」編輯打來電話邀約，「寫個荷蘭唄」。無語良久，寫什麼？怎麼寫？因為在我想來，「大贏家實戰版」的讀者們未必會有心看那種濕濕的情懷文字，反正足球比賽都是90分鐘，22個人之間的對抗，一覺醒來，只關涉收米或不收米的問題，沒了荷蘭，還有愛爾蘭，紐西蘭，或者是河南嘛。
當然，我這種「麻木無良」的思想遭到了「大贏家實戰版」編輯的「痛斥」，並在這兄弟苦口婆心的勸解下接下了這篇註定讓我和可能的讀者糟心無比的文章。
該怎麼寫荷蘭人的足球之倒掉？定位主題的時候，我想到了我一個哥們，鐵杆的荷蘭球迷。
為了追逐自己的足球朝聖夢想，他在2000年代初就自學荷蘭語，然後跑到荷蘭去留學。那個年代，不容易啊。不久，他成了《足球報》的特約記者，長期在文字里搭建荷蘭足球和中國球迷之間的通道。
你知道的，時間總會改變一切，後來，他回國了，慢慢也退出了足球寫作圈。2010南非世界盃的時候，荷蘭進了決賽，我和他在QQ上又聊了幾句，相約荷蘭奪冠後，狠狠慶祝一番。當然，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不管哪個國度、哪種足球的球迷，很多都是這樣。年少時很迷，很痴，很狂，隨著時間的變遷，世界的改變，自己也就變了。其實，足球本身何嘗不是如此。你說現在所謂的荷蘭足球，和米歇爾斯、克魯伊夫時代的荷蘭足球能一樣嗎？
那，我該如何來寫這篇所謂「荷蘭足球」？
到這裡，我告誡自己，絕不能情懷裝比了，直接上干（私）貨吧。
特別提醒：以下正文部分，文風變化較大。同時部分背景性內容，可能需要老鐵們自行百度。
文章結構如下
荷蘭足球因何而盛？
荷蘭足球又因何而衰？
此種衰落的時代邏輯何在？
橙衣軍團的未來又將如何？
LET S GO~
時代變遷:米歇爾斯紅利和英雄主義之死
全攻全守之父米歇爾斯,帶領荷蘭闖入1974年世界盃決賽
A，荷蘭足球之魂，始於米歇爾斯時代。「足球即戰爭」之父不僅創建了「全攻全守」的明確理念，也帶來了具體的大賽戰例。1974世界盃和1988歐洲杯，是米歇爾斯為荷蘭在世界足壇確立的兩張醒目名片。他在俱樂部層面的阿賈克斯成就則是荷蘭足球的另外一張名片。
B，有「將軍」之稱的米歇爾斯生性好戰，在比賽形態上，荷蘭人長時間的高位壓迫既由「全攻全守」理念決定，也成了荷蘭足球最好的標識。無疑，這是一種比賽基因，信仰認定以及身份認同。並且藉此，荷蘭足球獲得世界的認可。
C，米歇爾斯紅利不僅體現在大賽層面，同時，青訓理念和模式也一併惠及荷蘭這個人口小國數十年。突出球員個人全能力以及臨場的決斷能力培養，是米歇爾斯一直堅持的核心思想。
D，戰鬥英雄般去比賽，從米歇爾斯開始，在荷蘭教練界一直傳承至范加爾早期。但在克魯伊夫遠遁巴塞羅那的背景下，國內再無天才帶領荷蘭足球去適應世界足壇的變遷並作出應變。
E，2000年本土歐洲杯，荷蘭足球的英雄主義再次遭遇狗血劇情。里傑卡爾德初出茅廬就掉入深坑，也為新一代荷蘭教練的英雄主義比賽情懷打了一個大大的差評。
F，范加爾一直到2002世界盃預選賽上台，他和克魯伊夫的矛盾，決定了他首次國家隊命運的悲劇。而荷蘭足球從彼時起，從球員和教練兩個層面上都開始出現了明顯的斷裂。
借屍還魂：從巴斯滕到范馬爾維克
A，無緣2002年世界盃之後，二進宮的艾德沃卡特註定只是過度人物。他完成了荷蘭國家隊的人才換代。羅本、斯內德、范佩西等人開始走向前台，但很明顯，這一代的荷蘭人才已經殘缺不全。
B，巴斯滕的上位是明星教練的進一步延續。但這位球員時代的明星，不是教練的材料。他無法找到回歸正宗荷蘭足球的通道。最後，防守反擊式的足球方式成為最好用，也最沒前途的足球方式。因為基因不對。
C，到范馬爾維克，幾年間荷蘭足球人才進一步凋零。防反成了唯一選擇。10年世界盃亞軍的成就並沒有讓范馬爾維克獲得更多的認可。再到14年范加爾，人才繼續難繼，范師傅能帶隊獲得第三名，基本已至極致。
D，羅本、斯內德、范佩西等人支撐荷蘭隊長達10年有多，期間老人不斷離去，卻鮮有夠班的新鮮血液補充。從人才庫的供應來說，荷蘭已經從足球大國淪為足球小國。
反商業主義：荷蘭足球衰落之源
A，荷蘭足球之盛，源於大師米歇爾斯的理念踐行。人才培養的搶先一步保證了米歇爾斯紅利長達數十年之久。但某種意義上，也正是這種人才培養機制，面對整個世界的商業化變遷無力為繼，才導致了荷蘭國家隊現如今的困境。
B，2000年開始，整個世界越發商業一體化，米歇爾斯-克魯伊夫的球員培養體系，突出個人技術和戰術的全知全能，顯得和時代格格不入。如此的青訓方式，昂貴並且慢成，與流水線、模板式的當代商業精神完全相悖。
C，荷蘭足球另有一位青訓大師：維爾·科化（Weil·Coerver），他提倡的科化足球後來曾被全球多個足球後進國家接受。但這種流水線、模式化的訓練方式，卻被米歇爾斯和克魯伊夫視為天敵。荷蘭足球人才培養在兩條線路間舉棋不定。
D，招攬人才的不易，商業主義的阻力，是克魯伊夫遠遁巴塞羅那開創拉馬西亞的內在原因。世外桃源般的足球氛圍，催生出了拉馬西亞的成就。某種意義上，拉馬西亞是荷蘭足球的「借腹子」。
關於未來：徹底淪為中游？
A，克魯伊夫最後幾年回歸荷蘭，一面大力扶持新生教練的培訓，一面親自主持青訓。據稱臨終前幾天，這個球痴還在病床上審閱阿賈克斯小球員的訓練教案。如果克聖能早日回歸故土，荷蘭足球的傳承又何至於群龍無首？
B，荷蘭國內聯賽淪落已有20年，其原因，博斯曼法案的衝擊有之，青訓傳承的中斷有之，全球化背景下整個國度的體量太小也有之。在這種環境下，希望荷蘭國字型大小繼續堅守歐洲一流強隊之列實在有點勉強。
C，荷蘭歷史上各領域天才不斷，荷蘭足球若想再度崛起，必須期待足壇或者政壇的強力人物出現並出手。
D，即便如此，如果無法接回傳承或者另闢蹊徑，荷蘭足球長期的景觀多半會是期待周期性的人才井噴，10多年一輪迴的沉浮。換句說法，世上從此或者再沒有大寫的「荷蘭足球」，只會有小寫的「荷蘭隊」。
結語
11日凌晨，荷蘭隊將完成俄羅斯世界盃預選賽的最後一場比賽。
然後還有然後嗎？
2003年，荷蘭在歐洲杯的附加賽對上蘇格蘭。首回合客場0比1敗北。次回合，荷蘭變陣，用一場酣暢的6比0贏下生死戰。當時的教練，就是艾德沃卡特。那一戰，新人斯內德閃耀全場。
但面對瑞典，年滿70的艾德沃卡特還能拿出何種的神通來絕地反擊？如今的荷蘭大名單里又能有誰閃將出來輔佐羅老漢？
看著荷蘭足球的盛衰，還真應了那句歌詞，往事不用再提，人生已經多風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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