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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個反覆出現的夢境,他放下一切,踏上追尋真相之旅

肯特?納爾本,加州大學博士,是為數不多的幾位能溝通美國土著文化與非土著文化的美國作家之一。他一直致力於向世人展示神秘的印第安文化之美,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肯特都會重複夢見同一個印第安女孩,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因為一個反覆出現的夢境,他放下一切,踏上追尋真相之旅

最終,肯特?納爾本認為這是某一種命運的暗示,於是他放下手頭一切事物,專門探訪印第安部落,並將這段經歷寫成小說--《對著水牛唱歌的女孩》。

本書是一本難得的記錄,她是部分是歷史,部分是謎團,部分是心靈的旅程和對靈魂的引導,充滿對人性以及美國土著文化的深刻認識。在現代文明的對比中,揭開一段歷史、傳遞出另一種精神和力量,使人大開眼界,謙卑自省。

新民君在此節選其中一章,講述的是主人公決定追隨夢境時遇到的故事。

因為一個反覆出現的夢境,他放下一切,踏上追尋真相之旅

「很抱歉我這麼奇怪地看著你,」唐娜一邊說,一邊遞給我一杯咖啡。「但是我簡直不能相信真的是你。」

我們坐在廚房的餐桌邊,房子裡面雜亂不堪,不復曾經的整潔利落。唐娜已從最初看到我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像幾年前一樣放鬆、熱情地招待我。

「奶奶一直希望你能來,」她說,「她總是會問到你。每次我來看她時,她就會說,『你認識上次來看我的那個白人嗎?我有話要告訴他。』但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也不知道怎樣找到你。」

「我應該早點來的,」我說道,「她上次那樣熱心地幫助我,我還沒來得及向她表示感謝呢。」

「沒關係,」她說,「奶奶會理解的。她一直非常傳統,她認為任何事情都有其發生的理由。」

唐娜走到冰箱前,拿來一份買來的長方形乳酪,和一包打開的咸餅乾一起放在一隻盤子里。

「這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是這個月一號我們只拿到這個。」她說著把盤子放到我面前。她的聲音里有一絲歉意。

「這已經很好了,」我回答。我用乳酪刀切下一小塊金黃色的乳酪,塗在一片餅乾上,說道:「這讓我想起小時候的情景。」

「要不要往咖啡里加點牛奶?要橙汁嗎?」

唐娜生活拮据,卻這樣熱情地款待我,我不禁為之動容。她剛才打開冰箱時,我看到裡面幾乎空無一物。然而,她卻把所有的東西都拿來招待我。我向窗外望去,快樂的孩子們接著去玩蹦床了。這是一個努力做一個好母親的女人。

「奶奶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這讓她一直很難過。」她說。她的聲音里再次充滿歉意:「但是你是個白人,她不認識你。」

她緊攥雙手凝望著湖面,神情嚴肅而遙遠,似乎正在決定她要不要告訴我某些事情。

「我必須問問你,」她說,「你為什麼回來?」

「這有點難以解釋,」我說,「而且有點尷尬。我總是做夢,夢裡就有你奶奶。她一直給我做手勢。」

唐娜站起身,在房裡走來走去。很顯然,她看上去緊張不安。她不停地撿起什麼東西,又把它放下,把東西從一個地方挪到另一個地方。

「我覺得我們得開車去。」她說。

於是我們把三個孩子塞進車裡,向大路開去。

「我們要去看看奶奶,」唐娜說,「我想讓她見見你。我們把孩子放在勞瑞的商店裡,他們可以跟她待在一塊兒。」

我不太確定她說的「奶奶」是瑪麗,還是另外一個人,但是我什麼也沒問。

「但是我們也想去看太奶奶。」最大的孩子一邊說,一邊在后座上發脾氣。

唐娜轉過身,伸出一根手指,做出讓他們保持安靜的手勢。那個女孩悶悶不樂地坐下去,撇著嘴,抱著胳膊。她沒再說話,但是開始踢我的座位。

唐娜再次轉過身去,用奧吉布瓦語說了什麼。她的聲音很輕,但是表情非常嚴肅。踢打立刻停止了。唐娜伸出手,輕輕地摸摸那個女孩的頭。「保持安靜,孩子。」她用英語說道。其他的孩子都低下頭去,把手放在膝蓋上。

我們在一個小小的房車商店前面停下來,兩年前我曾在這裡打聽怎樣才能找到瑪麗的家。孩子們一個個下了車,在副駕駛車窗邊排隊站好,等著與唐娜親吻告別。她探出頭去,挨個用雙手捧住他們的頭,用奧吉布瓦語輕輕地說了什麼,親親他們的額頭,最後溫柔地拍拍他們的臉頰。顯然,這是他們的告別儀式。

「做個乖孩子,」她對那個年齡最大的女孩說,「告訴勞瑞我去奶奶的墳上了,幾個小時後回來。」孩子們點點頭,然後向不知從房車下面什麼地方鑽出的一群狗寶寶跑去,狗寶寶們興奮地汪汪大叫,孩子們也同樣興奮地又喊又叫。

「他們是好孩子。」我說。

「他們有時候不太聽話。」唐娜回答道。

「他們跟著來也沒有關係。」我說。

「不,」唐娜說,「他們不該知道。」

我們沿著湖邊向西駛去。一個岬角或者手指狀的地塊伸進波光粼粼的湖面,打破本該是緩緩的新月形湖岸線。時間接近中午,湖水閃閃發光,輕輕拍打著湖邊狹窄的沙子和石塊地帶。

大約十分鐘後,唐娜指著一條在橡樹和楓樹林里蜿蜒通向湖岸的小路,說道:

「往那走。」

我驅車駛入那條雜草叢生的小路。我們在灌木和倒地的樹木邊穿行,偶爾停下來移走不久前在暴風雨中被折斷的樹榦或成串的樹枝。當我們來到湖邊的一處空地時,她讓我停車。

她下了車,走進湖邊的小樹林。她身材高大,走路時有些左右搖擺,就像是膝蓋或臀部曾經受過傷一樣。不過,她從高低不平的路面上走過,穿過那些高高的雜草時,還是帶著一份淡定的從容與自信。

「這是奶奶生前喜歡來的地方,」她說,「我想讓你看看。」

我再一次對她的目的茫然無措。她似乎強烈地想讓我對她的祖母有某種了解,但我卻不知道她為什麼想這麼做。

「我們以前每個夏天都會來這兒,」她說,「我們在這裡捕魚。爺爺自己建造了一間樹屋。他是用老法子建的,把柳樹枝條壓彎,上面蓋著樺樹皮。他說他的祖先就是用這種方法建造樹屋的。他想讓我們這些孩子學會那些老法子。他害怕我們會走到白人的世界,再也不回來了。」

她凝望著波光蕩漾的水面,陷入了沉思。

「我們捕魚,」她說,她的樣子更像是在喃喃自語,「哦,我們喜歡捕魚。奶奶、爺爺,所有的人都是。我們家整個夏天都會捕魚。冰雪融化後,我們就會立刻搬到這裡。夏天我們主要吃魚和野果,我媽媽會在外面生火做麵包。我們有各種各樣的堅果和蔬菜。哦,我們吃得很好。」

「秋天,我們會磨粉;每年春天,我們會割楓蜜。我們會生一堆大火,把大鐵鍋里的楓樹汁液煮沸。奶奶有時候會舀一點出來,等冷了後給我吃。哦,我喜歡楓糖的味道。」

她離開我,向水邊走去,輕輕地訴說著。我跟在她身後,努力想聽到她說的話。

「我喜歡我們小時候的樣子。那時跟現在很不一樣。我記得春天男人們出發之前,奶奶會把一些木棍綁在一起,上面系著從我們衣服上撕下的布條、一包煙,還有一隻小黑狗。她說那是給湖神的貢品,這樣湖神就會保佑男人們平安歸來。我看到小狗在湖裡淹死時非常難過,但是我愛我的爸爸、我的哥哥們,還有我的爺爺。那隻小狗是為了救他們才被淹死的。

「我記得以前學校里的修女講到耶穌為救世人而死時,我舉起了手。我激動地告訴她們,我們曾經淹死一隻小狗來挽救我的爸爸和哥哥們。後來她們把我關在一個漆黑的小房間里,一天都沒讓我出來。」

她的思緒像是天上的雲彩飄忽不定,她的聲音更像是夢囈。她似乎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真的很愛奶奶,」她說,「是她把我養大的。她撫養我的時間比我媽媽還要長。過去就是這樣,把小女孩交給奶奶撫養。她們教會我們怎樣做飯,怎樣縫衣服,去哪裡找到好柴火,怎樣用濕的樺樹皮生火。我曾經跟著奶奶進過樹林。『到這來,我的孩子,』她會說,『如果你吃壞了肚子,這種植物能幫你治病。』她會教我怎樣摘葉子,怎樣煮葉子。她告訴我要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才能讓葉子發揮藥效。」

這時,她猛然轉過身盯著我。

「納爾本先生,你知道對奶奶來說,告訴我這些事情有多難嗎?寄宿學校的牧師告訴她,如果她相信那些老法子,她就會下地獄。她非常害怕自己教了我以後會下地獄,也害怕如果我學了,也會下地獄。但是她也害怕古老的力量。如果你不知道自己該信哪種神靈,你怎麼活?」

「我不知道。」我說。我想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或者做點其他的什麼事情來安慰她,這些回憶看起來讓她極為悲傷,但是我忍住了。

「這就是為什麼她沒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的原因。她不知道你相信什麼。連我也不知道她是否知道自己該信什麼。」

她的目光穿過樹林,看著湖面。

「他們對那些小孩子做的事情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我們在空地邊上的樺樹間緩慢走著。唐娜不時停下來傾聽什麼,似乎遠處傳來什麼回聲,而她卻聽不清楚一樣。我迫切地想知道她的祖母想告訴我什麼事情,但是我不停地提醒自己丹常常告訴我的話——白人永遠想走直線,而印第安人則在出發前首先勘察地形。唐娜正在自己的回憶和悲傷中旅行。

她要去哪裡,她要怎麼去,這些問題的答案在合適的時候都會顯現在我的面前

本文選自《對著水牛唱歌的女孩》,(美)肯特·納爾本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點擊閱讀原文購買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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