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苟且也請活著

小時候，受到哥哥的熏陶，特別喜歡看武俠劇，想像有一天也能像電視劇里的俠女一樣，仗劍走天涯。但是，俠女一般都會有一個悲慘的身世。在遭遇危險的時候，大人們都會把小孩偷偷藏起來或是乞求前來殺戮的仇人放小孩一馬，在死前握著小孩的手，告訴她：「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那時候的我，懵懵懂懂，無法理解為什麼要讓小孩獨自一人悲悲戚戚的活下去，親眼看著雙親死亡，復仇是唯一的念想，對於一個本應該享受純真童年和美滿家庭的小孩是不是太過殘忍。

其實，要是讓小孩跟著他們一起死的話，至少黃泉路上不會孤單。十八年後，說不定又是好漢。噢，對，如果這樣電視劇在第一集就全劇終了。

於是，尚未感受人生無常生死離別的我毫無猶豫地認為，死也沒有那麼難，活著也沒有那麼難得。不過是一抹脖子，一捅肚子，跳個樓摔一腦漿子的事兒而已。

小學四年級的時候，語文老師為了鼓勵我們閱讀，在教室後門口的角落堆了幾張桌子，成立了一個圖書角。一個周一的早上，剛踏進教室門口，便聽到同學們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原來，我們的圖書角遭到了小偷的洗禮，桌子被翻得亂七八糟，書就剩下了零星的幾本。那些書都是同學們自己從家裡帶來的課外書。

語文課上，氣氛低沉地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而我和另外一個女生成了全班最大的懷疑對象，只因為周五放學的時候，我和那個女生最後離開教室。語文老師的質問和全班懷疑的眼神，第一次讓幼小的我感受到什麼是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氣憤、羞愧、不甘種種情緒湧上心頭，第一次萌生了，不如死了算了的想法。

我和那個女生手中都拽著一把鉛筆刀，站在橋墩上，看著河面上的小魚時不時地跳上來，猶豫著跳還是不跳。

多年後想來，如果早點知道莎士比亞，大概「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a question」就是那時候最好的心情。

站了大概十分鐘，哆哆嗦嗦的我從橋墩上挪下來。

原來，死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容易。

前一段時間，接到了朋友小萌的電話。

她問我，你有多久沒回家看過父母？你有多久沒給在家的父母打過一個電話？

小萌在我印象中一直是一個沒心沒肺永遠不知愁滋味的少女，竟然問我這麼傷感的話題，我忙問她怎麼了？

她說：「那天接到父親病危的電話，匆匆忙忙趕回家。在病房裡，看到全身插著管子呼吸微弱的父親，曾經以為是大山一般的父親，竟然變得這麼瘦弱。原本一直對電視里家屬跪著求醫生救親人性命那種行為嗤之以鼻的自己，突然在想，如果跪下去真的有用的話，我真的願意長跪不起。」

掛完電話後的我，給家裡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們國慶我一定回家。

不知道你有多久沒仔細觀察過自己的爸爸媽媽？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母親雙鬢上新增的白髮？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父親雙手斑駁的老繭？不知道你有沒有察覺自從你出家門後雙親就一直在盼你回家？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受到父母的生命已經剩不了多少年華？

我們越長越大，父母卻越來越老。

回家的時候，聽到媽媽說，以前鄰居家的誰誰誰得了什麼病，幾個月不到人就走了；誰誰誰年紀大了，在路上摔了一跤結果還沒等送到醫院就斷氣了；誰誰誰家出車禍了一家人說沒就沒了……

後來，媽媽問我，她跟我爸要不要去提前去拍個遺照？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

我說，不用，你們會長命百歲，你們會好好活著，真的。

不要等到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時候，才後悔給家人的陪伴太少。

活著，真的很難得。

《活著》，是在朋友的推薦下看的。初看書名，我以為大概是主人公如何經歷了艱難險阻，斷胳膊斷腿或是重大的身體疾病，面對生活對自己的種種戲弄後，依然堅強地活著。

看完之後，才驚覺，一個個鮮活的人們都在這個叫活著的故事裡一個個死去，你才會真正懂得什麼是真正地活著。

「活著，在我們中國的語言里充滿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來自於叫喊，也不是來自於進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賦予我們的責任，去忍受現實給予我們的幸福和苦難、無聊和平庸。」

活著，你才能看到世界上的花花草草；活著，你才能明白孝敬父母有多重要；活著，你才能明白活著有多好。

張嘉佳說，在想一件事之前考慮一件事就好。會死嗎？如果不會，那就去他媽的；如果會，那就不要做。

最後，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

所以，請活著。

沒錯，苟且也請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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