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多尼斯：如果語言是花，詩歌就是花的芬芳

「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其中只有一棵樹。」敘利亞詩人阿多尼斯的詩集《我的孤獨是一座花園》2009年被首次翻譯引進中國，這位在世界範圍享有盛譽的詩人立刻在中國找到了大量知音，詩集中的詩句被文藝青年反覆吟誦。

87歲的阿多尼斯也是近幾年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人選。去年諾獎揭曉前，一度鬧出「烏龍」，阿多尼斯被很多媒體宣布為獲獎者，趙麗宏回憶起當時一幕，「我接到了北京媒體打來的電話，讓我談談阿多尼斯，5分鐘後，消息又來了，搞錯了。」讀者笑了，台上的阿多尼斯平靜地聽著這個在中國發生的趣聞。沒有人懷疑，即便沒有諾獎加身，阿多尼斯依然是這個時代最具影響力的詩人之一。

阿多尼斯這樣描述自己和詩歌的關係，「每個人只有一位母親，但對我來說，我有兩個母親，第一個母親是自然的母親，生我養我的母親。第二個母親，就是詩歌。如果不是詩歌讓我誕生，我就不會在這兒與大家相遇。」他把詩和愛並列，「如果你們知道『什麼是愛』的答案，可能你們就不會去愛了。對我來說，詩和愛，不是意味著過去，詩歌和愛一樣不斷探索著未知，詩和愛一樣，是人在通往未知的旅途中重要的伴侶和朋友。」

上觀新聞：詩歌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具有怎樣的獨特性？

阿多尼斯：詩歌最能夠表達人類內心深處的情感需求。它就像「愛」一樣，當哲學和科學不能表達時，詩歌依舊有言說的空間。如同人的呼吸一樣，每首詩都是不一樣的。就算是古典詩，哪怕格律一樣，內在的精神也不一樣。詩歌雖然短，但包含著一切美的因素，是人類最美好事物的呈現。

什麼是詩歌？從開始寫詩時我就問自己這個問題。到現在為止，我仍然沒有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正如在愛情上，我也想問什麼是戀愛？但到今天我仍然不知道什麼是戀愛。

詩人一方面是孤獨的，另一方面又不是孤獨的。我們看待詩歌的時候，可能有兩種看法，一種是把詩歌作為詩人的一種工具，一種職能；還有一種看法是把詩歌作為看待世界觀的基礎。在我看來，如果把詩歌當作工具的話，就會使詩歌失去它的核心價值，而且也不會為任何事業提供幫助。在我看來，詩歌是看待世界的一種觀點，也是構建世界的一個基礎。因為詩歌代表的是人內心最深刻的東西。詩歌應該是人的創造性能量的基礎，也是人重新審視詞語和詞語之間，詞語和事物之間，人和世界之間關係的一個橋樑。如果把詩歌當做工具，它就成了遮蔽這個世界的工具。對我來說，詩歌代表著對世界、對人生創造性的看法，發現和建造更美好的世界的一種途徑。

上觀新聞：您如何看待詩歌與語言的關係？

阿多尼斯：偉大的詩歌中所使用的詞語，不是字典中詞語本身的意思，而是在事物與詞語之間創造新的聯繫。因此，詩歌總是賦予語言新的生命，是在既定的語言中誕生出的新的語言。如果說一般的語言是朵花，是它的枝、它的葉、它的樹榦，那麼詩歌就是這朵花所散發出來芬芳。要了解詩歌，不光是觀察它的枝、葉和樹榦，而是體驗那沁人心脾的芬芳。

上觀新聞：今年是上海第二次舉辦國際詩歌節了，在您看來，不同國家的詩人們的相聚具有怎樣的意義？

阿多尼斯：在許多場合下，不同國家的人們是為了利益而相聚在一起。比如在軍事、政治領域，其中發生更多的是為了利益而引發的衝突。詩人們卻不同，他們在一起討論的是如何追求美和愛，是在傳遞和共享著和平友愛的信息。簡而言之，別人的交流是為了利益，為了過去和現在；而詩人們是為了美和愛，為了更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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