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談過最窮的戀愛是什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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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人跟人之間最深的羈絆是什麼呢，
不是愛，
而是一起遭過的罪，一同死磕過的現實
是「我們是一夥的」認同感。
上大學的時候，有一年去外灘跨年，人很多，我被偷了錢包。錢包里有我的銀行卡和身份證。1月1日，萬象更新，當時的男朋友陪著我去派出所補辦身份證。
當天派出所熱鬧得出奇，以至於要排隊叫號。等到下午三點多，我說我餓了。
那個派出所在我們學校附近，異常荒涼，當時外賣軟體也不發達，我們倆出去巡邏了一圈，只發現沙縣小吃和黃燜雞米飯。
我這個人沒別的癖好，買包買鞋開銷都不大，也看不懂車和表，唯獨講究吃，經常干出一個人點三四百的外賣的壯舉。所以不是我做作，在那之前我真的沒有吃過沙縣小吃。
當時的男朋友也沒有，但他覺得吃就吃唄，哪來這麼多事。
坦白說，我那時候比現在嬌氣很多，可能因為沒有見過真正的世面，人沒見過世面的時候容易把自己看得太高。在沙縣坐下後，我板著臉，撅著嘴亂點了一氣，一副委屈大了的神情。
但是那家沙縣的柳葉蒸餃非常好吃。好吃到我吃完一籠以後，扭扭捏捏地問男朋友，你要不要再來一籠？
我至今都非常感激那個已經完全消失在我生命中的前任，他沒有嘲笑我裝逼未遂也沒有揭穿我，他語氣平淡地說，那好，再來一籠。
我們點了三份柳葉蒸餃，全是我一個人吃的。
後來就忘了這事了。大家手頭越來越寬裕，願意用大學時代半個月的生活費去吃一頓飯，跟那個陪著吃沙縣的前任早分開了，繼續談戀愛，記住了哪一家餐廳的哪一道餐有超乎尋常的水準，也確鑿地有過一些良辰美景。直到最近，跟一個朋友被困在北京東四環外的一個荒僻地方，餓得不行只能走進路邊家常餐廳點兩份土豆牛腩飯充饑的時候，我想起了那頓沙縣，和柳葉蒸餃。
那一瞬間真的覺得困惑，是因為犯賤嗎，是斯德哥爾摩綜合症作祟，才會像一些人懷念軍訓一樣懷念那些緊巴巴的日子。還是人在困境里會產生對彼此的依賴感，被迫抱團，然後又把短暫的抱團取暖誤會成相濡以沫。總之，就好像越暴虐的戀人越讓人慾罷不能，越窮的戀愛……就越讓人記得。
九月份我看了電影《情遇曼哈頓》的點映場。
講兩個窮困潦倒的年輕人，王麗坤和高以翔，在寸土寸金的曼哈頓苦中作樂地活著，兩人同時爭取歌劇《花木蘭》里的角色——素顏女神王麗坤眉眼鬢角的英氣確實有些「花木蘭」的影子，高以翔則是以反串的形式演繹花木蘭。明明是競爭對手，卻在較勁、鬥氣、互相陷害的過程中猝不及防地相愛。
老實說，我很愛看這部電影里那些透著「窮酸氣質」的細節，比如王麗坤因為交不出租金被房東斷電，只能抱著枕頭去gay蜜家蹭床，比如她和高以翔在天台上喝偷來的酒，說醉醺醺的鬼話。一個非常有趣的現象，喝越貴的酒，講話就越是謹慎，在街上燒烤攤里喝五塊錢一瓶的雪花勇闖天涯的人，倒是什麼都敢講。放在電影里也一樣。
這當然是不得體的，但青春的一個奇妙特質就是不得體，微博上的豬蹄蹄小朋友寫過一句話，講望京和左家莊的差別，她說望京，端莊得體，歷史清白，適合共度餘生。但會讓人在一個早起吃不到餛飩的星期六，想念亂糟糟鬧哄哄的左家莊。像偶爾盯著臉上帶著晚安粉和真絲眼罩的你老婆，突然想起22歲醉酒的凌晨，坐在街邊腫著眼睛問「那你不愛我了嗎」的前女友。
我覺得青春也是是那個22歲醉酒的凌晨，坐在街邊腫著眼睛問「那你不愛我了嗎」的前女友」。
人當然不喜歡窮，不喜歡倒霉，但一起倒霉過的戀人，偏偏就是……會駐紮在你心裡很久。
我讀過最動人的悼亡詩是來自元稹，他的髮妻是當朝宰相的女兒，嫁給他以後，因為元稹仕途不順，兩人捱過了好一陣窮日子，元稹是這麼形容的——謝公最小偏憐女，嫁與黔婁百事乖。顧我無衣搜畫篋，泥他沽酒拔金釵。
不管有沒有誇張的成分，單看字面，兩人是真窮，窮到要翻箱倒櫃給元稹找衣服，沒錢喝酒了，就把首飾典當掉換一壺酒喝。
寫這首詩的時候，元稹已經發達了，所以他說，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我現在不缺錢了，可是你不在了，怎麼辦呢，只能大手筆為你祭奠，換取稍稍的心安。
這一句是真的戳心戳肺。說到底，人跟人之間最深的羈絆是什麼呢，不是愛，而是一起遭過的罪，一同死磕過的現實，是「我們是一夥的」認同感。
我不知道我最近是體內某些激素微妙地改變了還是怎麼著，我對那些挺括鋥亮的，精美到每一次約會都能剪成mv在婚禮上播放的戀愛徹底喪失了興趣，我喜歡那些像貼身的舊布衫一樣樸素的戀愛，喜歡看人在屋漏偏逢連夜雨的情形下，努力地給予對方溫存和理解，比起凡事熨帖的成功人士，我更喜歡看虎虎生風的年輕人。
在《情遇曼哈頓》里，到處都是虎虎生風的年輕人，王麗坤飾演的白淇，是我覺得非常「有勁」的類型少女——
簽證過期，無處落腳，沒錢也沒什麼前途，有些才華，但在紐約有才華的年輕人太多了，如果運氣不夠好，你的才華得隨時準備被賤賣。對她來說眼下唯一的機會就是成為歌劇《花木蘭》的主角。成了，名利雙收，輸了，滾回國去。
對她來說，每一天都是背水一戰。
她那種孤注一擲的銳利神情，還有為了「得到」費盡心思但到底沒什麼惡意的小聰明，我在很多同齡人的身上都見過——年輕的身形消瘦的姑娘，胃口很好，無論對食物還是對名利，身上有股狠勁，對別人對自己都下得了狠手，像是草原上餓了一整個冬季的母豹子，沒有什麼能把她們的注意力從」成功「這件事上分散開去。
我就喜歡看那些生性跟愛情沒什麼關係的人卻一不小心和愛情狹路相逢的故事。
年輕的漂亮的尖銳的窮困潦倒的姑娘，和一個長著東方英俊面孔和東方式溫和性格的男性，互為對手死命掐架的同時又愛上了對方，還有比這更性感的愛情電影元素嗎？
《情遇曼哈頓》里最迷人的，就是這一組矛盾，年輕人的痛苦往往來自於戀愛和生存的難以兩全，電影里的情侶要面臨「我們相愛但我還是希望擠走你來飾演這個角色」的困境，生活中的情侶呢——工作時候回你微信就沒法保證效率會被老闆罵，可是不回你微信就會吵起來。二十來歲的時候啊，我們顧著生存，就沒法再顧及那麼多情緒，我們總是把自尊和面子混為一談，又想在愛人面前逞強，又希望ta看穿你的脆弱擁抱你。
非常艱難。所幸那時候有一項秘笈——勇氣。
年輕的什麼事都一團糟的戀人們，全是憑藉著勇氣才沒有失散的，gai在《凡人歌》里有一句唱出了底層年輕人的大智慧，「我命都不要的人你跟我談錢」，也因為真的兩手空空，才沒那麼的瞻前顧後，抱緊了離我最近的你。
我最喜歡電影《情遇曼哈頓》的一個橋段是，高以翔和王麗坤在一個遊樂園裡兼職，但因為窮，始終沒有玩過任何一個項目，在下班後的一個晚上，他們倆潛進深夜的遊樂場。高以翔偷偷起動了過山車（別問從技術上是如何做到的，愛情電影的觀影秘笈是不動腦），升起，墜落，滿屏滿耳都是王麗坤的尖叫，當他們終於抵達起點驚魂初定後，高以翔問她還好嗎，王麗坤虛弱地回答，我想再玩一次。
那是我最喜歡年輕的貧窮的戀人們的地方——
不管經歷了什麼，他們都有膽量說，再玩一次。
最後，傳送一份預告片
10月13號電影《情遇曼哈頓》就上映了。我非常期待這一部今年少有的純粹的愛情片。
以及，王麗坤真美啊。
— END —
※那個傻白甜皇帝的過山車人生
※匪我思存、辛夷塢、繆娟……懷念那些我看過的言情小說們
※我有時也覺得這個靠八卦支撐的時代沒勁透了
※「別等有空，才來愛我」
※完美是靠不住的，所以我們允許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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