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一銀兩銅，中國體操穿過烏雲看到幸福線

▲上海選手范憶琳獲得高低杠冠軍，她已成為中國體操女隊的領軍人物。圖/視覺中國

燈光宛若星空的奧林匹克體育場穹頂之下，中國體操隊以三金一銀兩銅的出色成績結束了第47屆世界體操錦標賽的征程，繼2011年後重新登頂世錦賽獎牌榜。在這場奧運新周期的第一次考試中，肖若騰與林超攀雙星閃耀，為中國隊史無前例地包攬男子全能冠亞軍；范憶琳延續單項優勢，憑藉世界最高難度的成套動作蟬聯高低杠桂冠；希望之星鄒敬園強勢挑落奧運冠軍，初登世界舞台就收穫雙杠金牌。

經歷過里約奧運會零金牌的慘痛失利，曾經的「冠軍之師」終於在蒙特利爾重拾信心，也為東京奧運會打響「翻身仗」奠定了基礎。

走出陰霾，展現正常水平

里約奧運會僅獲兩枚銅牌，中國體操隊遭遇自1988年以來從未有過的斷崖式潰敗。此後的一年多時間裡，隊伍在爭議聲中對教練團隊和訓練理念做出一定調整，隊員們則鉚足了勁要在大賽上重新為自己正名。

「這口氣憋得實在太久!」不約而同，肖若騰與林超攀在全能決賽後這般吐露心聲。儘管日本名將內村航平意外傷退，但面對上屆亞軍拉杜特、里約奧運亞軍維爾尼亞耶夫等眾多勁敵，中國雙星包攬男子全能前兩名絕非單純依靠運氣。

因傷錯過里約奧運會的肖若騰，言語中滿是對未來的期許，「我和超攀已向世界證明，中國體操隊的時代又將重新來臨。或許這話說得有點早，過程也定會面臨新的艱辛，但我們就要朝著這個目標一直努力下去。」親歷里約「滑鐵盧」的林超攀，則將滿心內疚轉化為帶傷上陣的勇氣和觸底反彈的決心，「作為中國體操隊的一員，沒能幫助集體取得更好的成績，我一直深感愧疚。但我始終相信我們沒問題，包攬全能冠亞軍就代表著中國體操即將重新崛起。」

「這次比賽離全運會比較近，隊員普遍身體疲勞，整體也比較年輕，在各種不利情況下，大家都得到了很好的鍛煉。」在中國體操隊領隊葉振南看來，大部分隊員都發揮出了自己的水平，展現出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這無疑為東京奧運備戰注入了一針「強心劑」。既然新的周期已經開始，與其糾結於過往陰霾，不如吸取經驗向更高的目標邁進，正如他引用巴頓將軍的那句：「衡量一個人成功的標誌，不是看他登到頂峰的高度，而是看他跌到低谷的反彈力。」

蓄力東京，務實面對挑戰

在世錦賽上交出一份不錯的答卷後，中國體操隊的終極目標依然鎖定三年後的東京奧運會。屆時，「4+2」(團體四人，採用預賽443、決賽433賽制；單項二人，成績不計入團體得分)的報名新規將正式啟用，對手整體實力和競爭激烈程度也將進一步提升。

里約奧運會上，因未能跟上世界體操發展潮流，沒摸透裁判打分取向的改變，中國隊在得分上沒少「吃虧」。面對東京奧運會更為嚴峻的挑戰，隊伍提出要加大「請進來、走出去」的力度，以更開放、更務實的態度紮實走好每一步。

「新周期我們要更務實一些。不能再一味想著發展高難度，結果有些動作學出來了，到比賽場上反而用不出來。」完成分偏低，正是中國體操隊兵敗里約的一大原因，女隊教練王群策認為，踏實練好每一個動作環節，加強身體素質和絕對能力，是女選手取得佳績的關鍵。相比於美國、日本等對手，身體素質和絕對能力恰恰是中國女隊的「短板」，世錦賽跳馬、自由操兩項僅有王妍獨挑大樑，就足以證明差距所在。「范憶琳的衛冕為新周期開了個好頭，中國女子體操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但通往2020年的路還很長，我們要充分發揮中國隊的傳統優勢，同時融入歐美選手的長處，才能向奧運金牌發起有力衝擊。」

男隊方面，作為兩位新科世界冠軍肖若騰和鄒敬園的教練，王紅衛同樣認為東京一役形勢不容樂觀。「肖若騰從實力來講比內村還略遜一籌，但他把握住了機會，心理素質也足夠強大，所以拿下冠軍。」他坦言道，「接下來，隊員們在難度和完成質量方面都還要下功夫，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

領隊葉振南在展望東京時著重提及規則改變帶來的影響，「這樣的比賽方式對全能選手要求更高，每人基本要貢獻四項以上的有效分，不能顧此失彼。肖若騰和林超攀用自己的表現讓體育迷看到了希望，但我們還是要繼續堅持高難度、高質量，才能提升競爭力。」

>>>記者手記

裂痕，光之來處

文/穀苗

「萬物皆有裂痕，那是光之來處。」作為建城375周年慶典的一部分，蒙特利爾人用以此為名的展覽和街頭醒目的巨幅牆畫，來紀念他們心中的偶像、詩人兼民謠歌手萊昂納德·科恩。而在位於城市東北部的奧林匹克公園，三位曾經遭遇人生裂痕的體操女將，正在世界矚目的舞台上綻放閃閃亮光。

女子全能決賽依舊是美國隊的「地盤」。只是這一次，皇冠歸屬於一張稍顯陌生的亞洲面孔，她有一個很美國的名字——摩根·赫德。

▲摩根·赫德

今年16歲的赫德，其實出生於中國廣西。兩歲前，她被福利院收養，相比其他孩子，幸福有些遙遠。但命運有不可思議的反轉，一個來自美國的家庭將她收養，一年後，她在體操房裡找到了屬於自　己的快樂。起初，體操墊上的時光只與快樂有關。可很快，小赫德就展現出過人的體操天賦。業餘比賽連連跳級，13歲就達到精英級運動員水平，在青少年比賽中收穫連串佳績後，她於今年正式以成年選手的身份代表美國隊參賽。

不過，在眾星雲集的美國女隊，拿一個世錦賽參賽席位並非易事。年初低迷的狀態和傷病的困擾，更是讓赫德不被看好。但這個倔強的小個子女孩不願放過任何機會，在拜爾斯等幾位名將退出後，她在世錦賽選拔賽中力壓其他隊友，驚喜搭上了前往蒙特利爾的末班車。

即便已經站上世錦賽的比賽台，預賽排名第六的赫德，依然只被視為隊友史密斯身邊的綠葉。直到史密斯決賽前意外傷退，成為美國隊獨苗的赫德才被推到了聚光燈下。戴著那略顯另類的黑框眼鏡，在四個單項中盡情表演，不算完美卻足夠穩定，首次參加世錦賽的「菜鳥」就這樣驚艷世界。「一切太瘋狂。能入選隊伍並獲得金牌是最幸福的事，對我而言這意味著全世界。」領獎台上，戴著牙套的赫德笑得純粹而燦爛。那道曾經的人生裂痕，早已灑滿陽光。

為赫德掛上金牌的頒獎嘉賓，正是體操傳奇納迪亞·科馬內奇。41年前，同樣是在蒙特利爾奧林匹克體育公園，年僅14歲的她如仙女般翻飛於高低杠間，以一套完美無瑕的動作贏得奧運金牌，也將世界體操歷史改寫——收穫世界體操史上第一個滿分10分。

從那刻起，羅馬尼亞「體操女皇」展開了輝煌的職業生涯，但出眾的美貌與才能也為她招來了魔爪。科馬內奇在28歲那年冒著生命危險成為「叛逃者」。此後她輾轉美國、加拿大，直到遇見現在的老公巴特·康納爾，噩夢般的時光才在愛的呵護中畫上句號。「1976年奧運會是職業巔峰，也是人生的分界線。回憶過往，我依然願意想起那些美好片段，依然充滿了感恩。」以體操世錦賽代言人的身份重回蒙特利爾，回到夢開始的地方，已經年過半百的科馬內奇化著精緻妝容，依舊優雅動人。在她身上，早已看不到那段不堪歲月留下的痕迹，唯有歷經風雨之後的成熟樂觀。人生本就沒有滿分，只要自己不被擊垮，美好或許就在下一個轉角。

▲26年之後丘索維金娜還在參加世錦賽

同樣將人生裂縫親手縫合的還有一個不得不提的名字——丘索維金娜。以42歲高齡再度亮相世錦賽跳馬決賽，這位媽媽級老將享受著不遜東道主選手的歡呼與掌聲，也仍能展現出不俗的競技狀態。第五名的成績，她似乎並沒有太過在意。畢竟，當她在1991年世錦賽上收穫首個世界冠軍時，如今身邊的對手大多還未出生。

「對體操的熱愛，是我來這裡的全部原因。」九年前，丘索維金娜為給身患　白血病的兒子籌集醫療費毅然復出，一句「你未痊癒，我不敢老」感動了世界。如今，兒子已基本痊癒，她也不必再為生計打拚，一份純粹的熱愛足夠為她贏得全世界的敬意。「過去的經歷讓我更加堅強，在通往未來的路上給我更多力量。」

屬於丘索維金娜的體操傳奇，還在繼續。

*文匯獨家稿件，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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