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佩斯：請你們不要記得我

後台回復「

設計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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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離開春晚的原因，看起來很「悲壯

」；

自從1998年告別春晚後，他就很少出現在公眾視線中；

最近幾年，在「最希望誰出現在春晚舞台」的網路票選中，他總是排在前列；

因為《吃麵條兒》

陳佩斯變得家喻戶曉

因為一紙侵權訴狀

陳佩斯在央視銷聲匿跡

當我們探尋陳佩斯

我們尋的是什麼？

PART A

「我從來沒想過再回春晚」

陳佩斯大概生來就帶著「反骨」

讀書時老師讓同學用「五彩繽紛」造句

陳佩斯把手舉得老高，站起來回答說：

「我放了一個五彩繽紛的豆花兒屁」

引得全班同學哄堂大笑

結果也是可想而知

父親陳強被老師請到了辦公室

回家就抄起雞毛撣子

把兒子狠抽了一頓

陳佩斯的父親陳強

在當時是首屈一指的明星

由於黃世仁和南霸天的形象極其經典

百花獎甚至為他單設「最佳男配角」的獎項

只是浩劫來得太快

一夕之間，陳強就被抓進牛棚

批判理由是一貫的詭辯邏輯：

「好人怎麼可能把反派演得那麼好？」

父親挨完批鬥回家以後

白襯衫上那一道道血印子

成為陳佩斯腦海中抹不去的記憶

這讓他對榮譽、名聲這些身外之物

發自內心地充滿厭惡

他一生沒有獲得過任何獎項

他卻對此十分坦然：

「我是一個非常乾淨的人」

1984年的《吃麵條兒》

是陳佩斯與朱時茂第一個登上春晚的節目

可在當時，這個節目到底能不能上

在春晚播出的當天夜裡都沒有一個定論

當時的文藝環境，作品必須要有教育意義

「我們能讓觀眾這樣為笑而笑嗎？」

「我們能讓大家笑得這樣肆無忌憚嗎？」

「這麼不嚴肅的作品，能在中央電視台播嗎？」

《吃麵條兒》純屬一個異類

讓所有人都為它提心弔膽

所幸的是《吃麵條兒》演出極其成功

我們也因此能欣賞到下面這些經典作品

《羊肉串》《胡椒面》《警察與小偷》

《主角與配角》《姐夫與小舅子》……

陳佩斯與朱時茂一起登了整整11次的春晚

每一次出場無不是滿場的笑聲

在那個沒有舞台特效、沒有引導鼓掌的年代

他們二人可以說是當之無愧的「小品之王」

《主角與配角》

陳佩斯的表演功底有多好？

《吃麵條》中，他從桶里撈麵的樣子

會讓你以為桶里真的有麵條

他大口大口吸溜面的樣子

好像那面真的非常好吃

《胡椒面》里，他小心翼翼吃餛飩的樣子

將餛飩的燙口表現得活靈活現

《羊肉串》中

兩人大口吃羊肉串的樣子

更是將羊肉串的嚼勁表現得淋漓盡致

但陳佩斯在春晚上帶給我們的歡樂

就在1998年的《王爺與郵差》之後戛然而止

陳佩斯總想著能夠在表演中加入新東西

可他看到的只是各個部門之間的掣肘

以及每次作品被反覆地送審、修改

沒有人願意對作品本身的形式加以突破

他的建議和想法被一次次地拒絕

與春晚的矛盾也一次次地加深

直到那一場演出事故，矛盾徹底爆發

工作人員「粗心地」把麥克風隨便掛在戲服外

導致朱時茂一上場，麥就掉了

整場表演，輸出只能靠「吼」

原來準備的聲效光碟，現場也沒給他們放

陳佩斯下台之後立刻眼淚就掉了下來

那之後，兩人就

再也沒有上過春晚

《王爺與郵差》

多年以後陳佩斯接受媒體採訪

面對主持人代觀眾表達的期待之情

他依然堅決地表示：不會回去

他早已認清了一個現實：

那個思想落伍、故步自封的地方

他是再也沒辦法待下去了

他說：「他們隨便對我說NO，

我也對他們說一次NO。」

PART B

「這個時代，大家缺的是規矩」

陳佩斯不願意別人稱他為「鬥士」

但他的一生卻是一部強權的抗爭史

1988年離開春晚的舞台之後

陳佩斯決心拍喜劇電影

所在的八一廠不拍喜劇

他就打算離開八一廠自己干

廠裡面對他說：「要走可以，但分不到房子」

陳佩斯回答說：「那簡單，我不要了。」

當時中國的喜劇電影幾乎一片空白

計劃經濟環境下，誰會投資去拍「娛樂片？」

陳佩斯的第一部電影《父與子》

劇本寫完了根本就沒人搭理

他只好自己拉來投資艱難地拍攝

可是電影拍到一半他才知道

影片必須掛靠電影廠才能拍攝

而電影拍完必須要有廠標才能發行

要不是後來中影公司收購了這個「黑戶」

陳佩斯就要面臨血本無歸的局面

陳佩斯的喜劇電影在當時非常賣座

《父子老爺車》《孝子賢孫伺候著》

《傻帽經理》《二子開店》……

他的電影受到老百姓發自內心的喜歡

在葛優出現之前，禿頭小眼睛的陳小二

才是人們心中認定的喜劇擔當

可電影如此紅火，陳佩斯卻拍一部，賠一部

「當時偷瞞漏報票房的情況非常嚴重

我們當年派出5個組到河北去監票

有的地方演7場卻只報3場

有的地方100%到80%的上座率

上報卻只報40%的上座率」

陳佩斯就這樣在潛規則的黑色海洋里觸礁

他只能放棄電影事業

轉向當時最不景氣的話劇

《少爺的磨難》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與強權的抗爭

他最為出名、對他打擊最大的一次

當屬與央視的侵權官司

1999年初，陳佩斯發現中國國際電視總公司

擅自出版並發行他和朱時茂一起創作和表演的

《吃麵條》、《拍電影》、《警察與小偷》等

八個小品的VCD光碟

兩人登門協商未果，遂發起訴訟

最後，官司贏了，他也從此消失在熒屏

有人問他：「這在當時也有很多人被侵權，

為什麼只有你選擇站出來了呢？」

他的態度是簡明扼要的：

「

必須有人要說，否則的話，

五十年後，一百年後，

後人看待我們祖先是這樣生存的，

他們會憤怒，他憤怒的不是強權，

而是憤怒每一個接受強權的這個人。

」

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怎麼看

但自己的原則，卻始終牢牢把守

他說：「這個世界缺的不是規則，而是規矩。

我們在這麼爛的世界裡生活了幾十年了，

再把餘生都這麼爛下去，多沒勁啊！」

PART C

「很多年之後...

請不要再提陳佩斯」

當年父親陳強給陳佩斯一個建議說：

「中國的老百姓太苦了，你可以演喜劇，

以後多給大家帶去一些歡樂」

陳佩斯就這樣進入了喜劇的世界

並且為它付出了一輩子的心血

他的話劇《托兒》《陽台》場場爆滿

甚至創下了話劇界的票房奇蹟

他依然需要靠接廣告來維持劇場的運營

他把全部的心思都用來完善他的喜劇理論

在學術上，國內已沒有人能與他相談

他自稱「手藝人」，苛求喜劇藝術的極致

從打磨小品劇本，到雕琢話劇劇情

每一個眼神、動作、台詞都經過反覆推敲

女演員十步的走位，他都能推敲40分鐘

對自己的職業，他表現出最誠摯的尊重

一次演出結束，大幕還沒有完全合上

有個學生就直接下台，

陳佩斯立刻叫住他：

「你在演出，觀眾還沒有退場，

作為演員你怎麼能從兩側下去？

你是個演員，要懂得尊重舞台！」

學生被他震撼：學校從沒教過他這些東西

他從來不擔心別人會把自己忘了

因為他覺得自己被遺忘是一件好事

「如果50年後還有人記得我，

那就說明那個社會它一定不正常」

50年以後的事情

我們無法預料

可至少現在，我們依然對陳佩斯念念不忘

陳佩斯的小品水準，我們毋庸置疑

但我想，真正讓人心生嚮往的

是他身上那股倔強、執拗、寧折不彎的骨氣

想想我們因為甲方、因為領導的壓力

而不得不改變自己用心設計的作品

在金錢和信仰之間，讓原則一次次地讓步

而陳佩斯，即便自己沒有任何話語權

也絕不放棄自己堅持的東西

寧可失去一切，也絕不失去自己

能在洪流中站住腳跟的是少數人

能夠頂著風雪前行的更是勇者

忍耐與順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真正困難的是說「不」與對抗

從一開始投入到無人問津的喜劇中

陳佩斯大概就註定要一路逆流前行

他的光頭、小眼睛

照出的是多少順流而下的身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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