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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飛宇:寫作是需要思想和靈魂的參與

多年前,一部《青衣》讓更多人了解到了畢飛宇。後來,他的作品《哺乳期的女人》、《上海往事》、《推拿》等被改編為影視劇,其作品也榮獲魯迅文學獎、茅盾文學獎等眾多獎項。近日,他被授予法蘭西文學藝術騎士勳章,該勳章是對其投身於藝術及中法兩國之間友誼所做出的非凡貢獻的致敬。9月28日,畢飛宇來到了思想湃的舞台,分享這些年,他對寫作的看法。

「寫作是需要思想和靈魂的參與」

一部好的作品往往讓讀者「深陷」其中,畢飛宇也不例外。他在十六歲左右開始閱讀小說,在享受文學給予「快感」的同時,卻也伴隨著失眠。他說,那段時間,常常因為看小說而失眠。夜晚,躺在床上休息,腦袋卻不由自主地沿著小說的思路和情緒「往下走」,不時會「跳出」幾行精彩的句子,這些句子就在腦海里「打圈」,揮之不去。後來,畢飛宇就形成了一個習慣,只有把腦袋裡想的句子寫下來了,才睡得著。

「那時候就想,以後考中文系吧,白天可以閱讀、寫作,晚上就能睡覺了。」

當時,還在讀高中的畢飛宇偷偷地給各個平台投過稿,他說,當時就想考文科當作家,但是不好意思對老師和父親說。他的父親希望他日後學理科。在父親的「壓力」下,畢飛宇嘗試考了理科,結果沒考上。後來,父親妥協了,他就報考了文科並且考上了揚州師範學院(現揚州大學)。

畢飛宇真正開始寫小說是在大學畢業後,也就是1987年。在一個16平方米的房子里開始他的寫作生涯,不論是嚴寒的冬天還是有朋友在身旁聊天,他都可以不受干擾地寫作,並且多年來始終如此。雖然在當時沒有發表過一個字,但是他內心堅信,他適合寫作。

「我的這種像牛一般、石頭一般的寫作狀態使朋友們感到驚訝,我從他們的驚訝里知道我有希望」他說。

直到九十年代以後,畢飛宇的作品才陸續地出版和發表,並且獲得了讀者和文學界的一致認可,內心獲得了成就感但也覺得恐慌。

他說,自信和自我懷疑是相伴的,只有通過不停的寫作才能解決這個問題。而對於「少年天才」、「寫作天賦」的話題,他則認為,「天賦」就好比發射出去的子彈,射程多遠取決於它的能量,但總有下降的時候。

「當一個人處於20多歲或者30多歲時,他的『天賦』已經定型了,不會多,也不會少。所以,這個時候還談『天賦』是毫無意義的,應當談的是努力,我覺得這才是有意義的」他說。

寫作者內心必須「靜」

閱讀過畢飛宇作品的讀者,多多少少也會好奇書中的人物與作家本身存在什麼樣的關係?抑或是,作家的創作過程是什麼樣的?對於讀者的這個「好奇」,畢飛宇直言,自己的生活是極度無聊的,更是用「宅男」形容自己。

他說,其實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無聊」的生活,也喜歡開闊、動感、有趣的生活。但是,也正因為他選擇的是寫作這件事,所以內心必須處於一個「靜」的狀態。他認為,能夠使自己「靜下來」是一種才能,用語言表達內心的部分則是一種能力。「靜下來」並不簡單,它需要作家個人的學識、修養、閱讀、本能,還有意志和決心。當心靜下來時,身體也得到了充分的「安靜」,會有一股力量到手上,然後形成文字。

「我是一個非常平庸的人,但是,當我的心靜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也許我就不平庸了。」畢飛宇說。

對於「寫作的自覺」,有些作家坦言自己有,有些作家會「假裝」說沒有。畢飛宇坦誠地說自己有。「我渴望寫作,我渴望成為一個作家,我希望自己成為一個可以進入別人靈魂的作家。」

畢飛宇認為,文學的自覺就是作家要知道自己的價值目標在哪裡,寫作的目的是什麼。一個有向度的寫作是有思想、有靈魂的,有價值目標的寫作才是自覺的文字、自覺的寫作。他說,自己很在意一個作家的價值觀。

對話畢飛宇:

Q:畢老師,您說自己是宅男,在您的小說里的這些性格豐滿的人物是靠閱讀量還是您接觸這個「群體」創作出來的呢?

A:都有。我說自己是宅男,實際上日常生活還是有所參與的。但是,從小說家的角度來講,我覺得更多的還是想像和閱讀,因為有了這兩點之後,在生活中碰到的事就會像古人所說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小說就是這麼來的。我們絲毫也不能降低對現實生活的認識,但是也不能把小說家內心豐富和現實生活的豐富對等起來。

Q:都稱您是「寫女性心理最好的男作家」,您是怎麼去了解女性內心的?

A:如果是一個導演要拍電影,電影里的演員不是男性就是女性,作家去寫人物是用語言,語言是沒有性別的,語言可以寫女性也可以寫男性。這個問題特別簡單,還是一個作家運用語言能力的問題,而不是一個作家寫男性和女性的問題。

Q:您說,其實是江蘇在教您寫作,為什麼這麼說?江蘇對於文學有什麼特別深意嗎?

A: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的區域文化,江蘇是一個很包容的地方,是一個特別綜合的地方。從藝術時間這個角度來說,江蘇的文學更注重吸收,更注重小說的文本,更注重小說文本內部的均衡,更看重小說的修辭,我指的更多的是這個意思。這種區域文化對一個小說家來講,它是有影響的,換句話說,我這番話的意思其實就是,江蘇的文化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我成為這樣的作家

Q:在您的理解里,中國文學「走出去」的重要性或者說為什麼要「走出去」?

A:這個問題更多的還是從不同民族的文化交流這個角度來談。通過文學去交流是最有效的,通過閱讀小說就可以看到一個完整的世界,通過看到這個完整的世界,就可以知道那群人在那個時空是如何生活的。所以我認為文學交流的本質問題是文化交流,文化交流的本質問題是人與人的交流。

Q:高考的閱讀理解常常爆「奇葩」題目,您怎麼看待?

A:從高考這個角度來講,高考題得保證兩個方面都要有。第一,要有一個基本的抓手,要讓孩子們把基本的抓在手上,另外給孩子們提供更大的思維空間。高考作文不是作文競賽,作文競賽的題目可以出的很偏、很邪乎、很奇葩,因為這是競賽。高考是國考,是一個民族一個國家選拔人才的,要從最常態思維去思考這個問題,所以我不贊成過於奇葩的高考作文題目。再說,高考作文考的不是寫作能力,真正考驗的是一個孩子通過教育之後所具備的基本的邏輯思維能力和表達能力。我覺得擁有這兩個能力就可以了。

Q:您說過初中生是培養閱讀品位的階段,為什麼這麼說?對於這個年齡段的學生有什麼推薦的書籍嗎?

A:一定是經典的書。一個人的審美趣味和審美能力不是每時每刻建立的,比方說,人到了八十歲是不可能再出現新的審美趣味。對於一個小說家來講,通過對語言和文字的理解,構成這種審美能力是在十七歲左右。為什麼,我強調要讀經典呢?我們有時候會被外面的一些常識所蒙蔽,十七歲的孩子可能讀不懂經典,許多經典是可以回過頭再讀的,但是,如果過了這個年齡,有關語言的審美趣味沒有建立,就會變得很麻煩。

Q:剛剛您在台上很謙虛的說,編故事不是您的強項,那您覺得自己的強項是什麼?

A:我強項在哪我不知道,但是編故事一定不是我的強項。八十年代末期和九零年代初期的時候,中國文壇有一個大的趨向,就是「去故事化寫作」,那個時候的文學對編故事不太瞧得起,我就是在這樣一個時間段里開始學習寫作、走向寫作的。後來寫到一定地步的時候,我發現故事對小說還是重要的,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之後,我一直在補課。雖然我認為個人編故事能力不是特彆強,但是我堅持認為,故事在小說當中是一個因素,但不是決定性因素,同時更不是唯一的因素。

Q:從最初到現在的作品,您的寫作風格或者說寫作心境有一個什麼樣的變化嗎?

A:變化很大。我也是從現代主義小說入手的,寫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回到古典主義寫作,更加註重寫實和人物,這個變化是很清晰的。

轉載自:澎湃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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