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鄰居家一個女兒叫湘靈，是他青梅竹馬的初戀女友

文史 10-12

酬樂天秋興見贈

（唐）元稹

勸君休作悲秋賦，白髮如星也任垂。

畢竟百年同是夢，長年何異少何為。

白居易曾作過一首《偶作寄朗之》，白居易和皇甫朗之是酒友，這首詩不過是寫給朋友的書信，說說現在的境況，聊聊過去的經歷，一貫的樸素平和。

唯其中有一句「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淡淡的一句，其中多少入骨相思。

很容易讓人懷疑，白居易自己的愛情，是否就是他詩中的樣子。

白居易曾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初戀女友。他出生在河南新鄭，後來家鄉發生戰亂，他隨母親搬到了父親白季庚任官地安徽宿縣。鄰居家有個裊娜的女兒叫湘靈，白居易和湘靈一起長大，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也因此種下了一生的情緣。

在白居易19歲那年，湘靈剛好盈盈15歲，雖然是小家碧玉，卻生得秋水為神玉為骨，秀美絕倫，笑容照亮了少年的眼。有一日，他寫了一首名為《鄰女》的詩：娉婷十五勝天仙，白日嫦娥旱地蓮。何處閑教鸚鵡語，碧紗窗下綉床前。

鄰家女孩湘靈才15歲，卻已美若天仙，像是白日里出現的嫦娥，又像是旱地上盛開的新荷。她在綉床前，碧紗窗下，天真無邪地逗著鸚鵡說話。在這首詩里，白居易顯然對湘靈已經心動了，是年少時才有的純粹的喜歡，因美好而想擁有的靠近。

彼時，正是年少好時光，青梅如豆柳如眉，少女清秀眉宇間的一縷淡淡笑容，讓那少年從此魂牽夢繞，一生再不能忘。

白居易27歲的時候，離開湘靈到江南叔父家時，一路上寫了3首詩給湘靈。第一首的題目就是《寄湘靈》：淚眼凌寒凍不流，每經高處即回頭。遙知別後西樓上，應憑欄干獨自愁。

青梅竹馬，白首一心。從詩中來看，白居易和湘靈已經情根深種，「願作深山木，枝枝連理生」的誓言都已經建立了。他是十分捨不得離開湘靈，但是男兒志在四方，他更需要考取功名。他在心中暗暗地想著，等著金榜題名的那一天，他要牽起深愛的少女的纖纖素手，書寫最美的愛情傳奇。他記得離別之際，那女孩眼眸中的牽掛與擔憂，他握住她的手，說，等我，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的。

湘靈憂傷地點了點頭。她已經23歲，手上青春還剩多少。可是她堅定地等著，堅信著有一天她的情郎會回來娶她。那時她眼中的倔強與柔情，讓白居易後來每每想起，心中都會有一種溫柔的牽痛。

白居易29歲那年終於考上了進士，就向父母懇請與湘靈結婚，卻遭到了無情的拒絕，後人分析最大的原因應該是門第。白家是書香門第，又是官宦人家，湘靈家是商人，唐朝商人地位很低，因此白家瞧不上湘靈是情理之中。

但相思之苦煎熬著年輕的戀人，白居易寫下了《生離別》，詩中有句「生離別，生離別，憂從中來無斷絕。憂極心勞血氣衰，未年三十生白髮」。愛而不得，同心而離居，是人生最痛苦之事。白居易30歲未到，就已生華髮。

他一直都在尋求各種方式默默抗爭，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和心愛的女子在一起。他是大唐最著名的詩人之一，仕途也順利，詩友滿天下，知交無數，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幫到他，能讓他能與湘靈在一起。而他又是大孝子，做不出私奔等驚世駭俗之舉。眼看著兩人青春流逝，卻無法攜手結髮，白居易無奈至極，但兩人心中總有著一苗燭光般幽微的希望：或者有一天，等他到了一定地位，家裡或許能同意他倆的婚事，他們已經吃了這麼多苦，總有苦盡甘來的那一天吧。

白居易33歲的時候，在長安已作了校書郎，他又一次鄭重地向父母提出與湘靈結婚的事，但仍得不到家裡的同意。他終於徹底放棄了，只得把痛苦訴之於筆下，寫下了《潛別離》：「不得哭，潛別離。不得語，暗相思。兩心之外無人知。深籠夜鎖獨棲鳥，利劍春斷連理枝。河水雖濁有清日，烏頭雖黑有白時。唯有潛離與暗別，彼此甘心無後期。」

湘靈已經29歲，白居易再也不忍心耽誤她的青春了。兩人含淚分別，萬般不舍。

揮淚告別了湘靈之後，白居易也無心婚事了。後來，38歲那年，在母親以死相逼下，白居易娶了同僚楊汝士的妹妹。古時奉行早婚，唐玄宗規定男年十五，女年十三以上便可成婚。白居易為了愛情幾乎單身了半生。

在後來的歲月中，他寫下了大量懷念湘靈的詩歌，如《冬至夜懷湘靈》：艷質無由見，寒衾不可親。何堪最長夜，俱作獨眠人。

這一年，白居易被貶江州司馬。貶謫途中，他竟然與湘靈意外邂逅。兩人紅顏分離，白頭聚首，都是感慨萬分。白居易此時作了《逢舊》一詩：我梳白髮添新恨，君掃青娥減舊容。應被傍人怪惆悵，少年離別老相逢。

此時白居易已經44歲，湘靈也40歲了，她依然守著當日的誓言沒有出嫁。

想起《浮生未歇》里蒼涼之極的詞，若今昔一別，一別永年，蒼山負雪，浮生盡歇。

正是有如此刻骨銘心的感情經歷，後來白居易在寫到《長恨歌》之時，特別是寫生離死別之後重又相聚的描寫，才細緻入微，深切動人。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這是寫唐玄宗，亦是寫他自己。

遇見你，是一生牽掛的開始。再見你，是無法自拔的沉淪，但誰能抵抗得過命運的翻雲覆雨手？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他只有在詩中悵然地低吟，「老來多健忘，唯不忘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