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得意須盡歡
看舒淇，會想到一句「人生得意須盡歡」。新片圓滿上映，紅毯上明艷動人，被大家奉為女神，仍然在開開心心地做自己熱愛的事……這些外在看來的「贏家」因素在她身上完全不是「得意」的來源。
她身上的釋然與慵懶、天真與成熟、得意與盡歡，都來自於她瀟洒隨性、直接可愛的性格，是過敏也要愛貓養貓，是頭髮白了就讓它白著，是與朋友把酒言歡至夜深盡興而返，是真我帶來的真性情與真性感。在紛擾俗世中保持初心，時光沉澱給舒淇的是對自我的忠誠，是「最美偷心賊」的自帶技能。
見到舒淇的時候，還是夏天，六七月份的義大利北部小鎮陽光通透，離這裡最近的城市，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鄉浪漫之城維羅納。這座從文藝復興時期就接待過各國名流的帕拉迪奧式建築坐落在巨大的國家公園裡，從世界各地趕來的團隊工作人員在精心雕飾的房間里緊張忙碌著。
舒淇從威尼斯趕來，前一天剛開開心心地坐了她喜歡的火車，但持續發作的過敏也讓她擔心影響工作，前晚就只好努力「與自我對話」：「對不起，請原諒我還是要對自我的工作負責。求過敏別發作，謝謝你，我愛你。」可是，「自我」也是聽了自己的話，過敏發作了。
私家花園中，舒淇戴著寶格麗高級珠寶、穿著黑色的蕾絲裙穿過花園，在噴泉邊瀟洒站定，仿若那些文藝電影中只追隨自己內心的神秘女郎，前一瞬間眼睛裡的光芒篤定魅惑，下一秒面上便俏皮天真。實際上，不知名的過敏原讓她的雙臂紅紅，連帶著脖子和臉都受到牽連。待到化妝鏡前坐下，她攥著冰袋不斷地貼在自己的手臂和肩膀上冰敷，那些紅腫的大包讓她的手臂線條有了輕微的起伏。
這幾年，除了拍電影，舒淇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與自己的免疫系統做鬥爭，歐洲成了「主戰場」，從拍《俠盜聯盟》的布拉格，到備受矚目的戛納電影節，擔心什麼往往就來什麼，她只能在過敏發作的時候用妝容和造型盡量遮，西藥越擦越痛，那就全國跑著測過敏原、針灸、艾灸，隨身帶著睡袋蒙住整個頭睡覺，隔絕所有的過敏原才不會被癢醒。
雖然嘴上說著「要不然以後就不來」，可過敏其實完全攔不住愛玩愛冒險、愛朋友的熱血白羊座女神，「像我們這種白羊座的性格，知道要休息但做不到，其實我放假的時候更累」。這幾年總是聽她念叨著要好好整修身體這部多年來拍戲工作使用過度的機器，但閑不下來的她不拍戲的日子裡也會忙著「出巡」各地會友喝酒，盡興時多已夜半。
就像她這幾年每次與BAZAAR見面，都如知己好友般放鬆大膽地「吐槽」，一臉認真地聊「不接劇本啦」「和公司斷絕關係啦」，可實際上，還是一年一部戲地拍著，若問她拍戲和休息哪樣更開心，舒淇就會毫不猶豫地告訴你：「當然拍戲比較開心啦！因為拍戲又可以工作又可以玩，玩演員啊、玩工作人員啊，去不同的地方拍又可以去試當地不一樣的風土、造型。」
什麼過敏啊、辛苦啊，都抵不過一句「開心」咯。這不，她又大方接下滕華濤導演的《上海堡壘》，搭檔同是白羊座的鹿晗演繹科幻動人故事，隨時披甲上陣、帶隊打怪，完全沒在怕。
我只想拍我喜愛的電影
其實這幾年，舒淇心裡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是有遺憾的——一直拍自己想要拍的電影並不是一件容易達成的事。因為人緣好，仗義又熱情，她有時禁不住朋友們的熱情召喚，跑去幫忙。無論是什麼電影，只要一接下，那麼每一次拍的過程中她都會認真全情對待。
其實，她一點都不擔心劇本爛，也不在意角色是不是討喜，不管票房如意與否，甚至不看粉絲是否喜歡，她只在意演戲這件事始終是自己的興趣所在，也是自己一直以來熱愛的工作——哪怕身體偶爾亮個紅燈給她看。出道二十幾年，她早就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但她堅持自己對電影的熱愛從來不容置疑。
在一個個頻繁的飛機「起」「落」之間周轉，各種「底累」中，舒淇會刷刷微博，看看大家在說什麼。大概也沒有誰家的粉絲像舒淇的一樣，「粉黑切換一念間」，有什麼看不過眼的就在微博上直懟，彷彿個個白羊座附體，又要她多發活動照片，又要衣服穿得好看，又要她多拍好電影，又要她養好身體經營家庭。舒淇也不在意，還會好言好語與這些她也「不曉得是什麼樣的人」互動。只有在粉絲們話說過到「人情片給人感覺對演戲沒要求」的時候，她會倔強認真地強調：「認真拍戲20餘年，我喜愛電影，我認真面對。身體上的疼痛、免疫性失常，我都不介意，咬緊牙關。人情不人情，我只想拍我喜愛的。你能選擇不喜歡這些電影，但你不能評價電影沒有用心！」
對舒淇來說，電影這件事，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對待自己接受的每個演出、角色、鏡頭都要專業、認真，要對自己負責任。她在意的，是每一個鏡頭、每一場戲有沒有表演好，表演與角色的靈魂有沒有做到位，哪怕是重複的，也不容許一點靈氣的缺失。「影評人、導演、專業人士當然想看所謂的演技，但其實對觀眾來講，就是在這部電影中我有沒有演好，有沒有讓他記住。」至於其他的，都是變數。作為演員，她無法控制導演、剪接等方面乃至全片最終效果如何。就像當年拍《非誠勿擾》，舒淇總覺得自己演得並沒有特別好，因為導演一直在致力於糾正她的北京話發音，她也就跟著注意力都集中在台詞上，但出乎意料的是，電影上映後，觀眾很喜歡。她就不再糾結這件事了，索性放輕鬆去專註地做好自己分內的功課。「很多人不一定懂，就會說，你接一個什麼爛片。我想問一下，什麼叫爛片？定義在哪裡？其實很多人Flavor不一樣，適合的東西就不一樣。就像我拍侯孝賢的電影，但是看侯孝賢電影的人絕對不懂為什麼要去看《變形金剛》，所以基本上我就不會跟他們去爭吵這些。」
有人在幫你記錄人生
剛剛熱映過的《俠盜聯盟》亦是同理。因為身體時而過敏，發作便是爆癢，幾乎無法出鏡，舒淇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又想著自己其實也閑不下來，就抱著玩一下的心情去救場——和原定男主角臨時出狀況一樣，她也是一次「仗義出手」。「今天就算不是男女朋友，只是朋友的話，也是會去幫他，也還會去接這個戲。跟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沒有關係，我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這部電影中，舒淇上天入地，造型切換毫無壓力——雖然在臉上畫叉和墨鏡等造型都是為了遮住過敏，也沒有影響她成為「年度最美偷心賊」的實力擔當。導演眼中，她是和葉紅一樣「開朗調皮、喜歡冒險、愛玩」的個性。而作為演員，舒淇要面對的唯一難度，是如何把以前在《絕色神偷》和《神偷次世代》等電影里出演時有重複的地方避開。
「這次沒有偷任何人的心，我在裡面就真的只是演一個小偷。不需要跟男主角談情說愛，但要怎麼去找自己角色的個性、重要性在哪裡，那是挺好玩的一件事。」
有人幫忙記錄自己的人生，讓電影作品成為自己人生的編年，這是舒淇從做演員的過程中得到的樂趣，雖然會累、會受傷、會熬心熬肺，但創作一個角色、讓大家都記得仍是最讓她開心的事。「有人在幫你記錄你的人生，就像爸爸媽媽從你剛出生開始記錄下你的腳印、手印、超音波的照片這樣記錄人生的成長。所以不管是好壞，你都會回想那時發生了什麼事，有過什麼樣的回憶。我覺得這種東西挺可愛的。在拍電影的時候也一樣，與不同的人合作，產生不一樣的火花，互相學習，都很有樂趣。」
舒淇一直記得，自己是新人的時候，還不太會演戲，拍《半支煙》，不過是一兩天的戲份，只是為了要把電影中曾志偉幻想的深愛女子演繹得更立體豐滿，導演、攝影師一起反覆打磨這個角色，讓她擁有了打敗時光的魅力，即便在將近二十年後的今天，仍然令觀眾動容。「我覺得身為一個演員，最重要的並不是你今天在這場戲、在這部電影里要有多少戲份，而是你在這個戲裡可以給觀眾的心裡留下什麼，哪怕只是一個鏡頭。」舒淇做到了。對她來說，即使整部電影從頭演到尾，如果沒有留下任何讓觀眾印象深刻的東西，都沒有任何意義。她在《俠盜聯盟》里做的，即是如此，主動刪去枝蔓，只留下能讓觀眾記住的那些最佳表現，這是她在每一部作品中都堅持的，也是在漫長時光里，舒淇在我們心中留下的曼妙而珍貴的瞬間。
做自己最自在
「我覺得做人做自己還是比較自在。反正對於我來講，就是沒有辦法裝。」
舒淇邊坐在鏡子前和髮型師商量著頭髮，邊用一貫懶懶的語氣說著這番話。頭髮披散下來，幾根白髮就自然地落在其間。在隔天出發去寶格麗晚宴前髮型師發布的照片上，妝容精緻、神情天真的舒淇，發間也仍然均勻地藏著幾跟白髮，網友跟帖贊：「就算有白髮又怎樣，生動詮釋了什麼叫美到每一根頭髮絲！」對大多數女人來說，白頭髮是有「恐怖意義」的象徵，可舒淇不在乎，也不肯染頭髮，她只覺得：「這是自然過程。而且我一直想要看頭髮有多白，想要留到全白，我覺得很酷！」
白髮不會藏，脾氣自然也如是，自在最好。就算一時按下去，也會在轉身之後不知道哪個爆點就會被頂起來。不如，有脾氣、沒情緒。舒淇一直覺得，與其停在原地糾結，不如趕緊直接去解決掉，不要讓這個問題再製造出更多問題，辦法總是比抱怨有效的。即使要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她也「完全不會不開心」，而只會一心想著把這件事做好。「我覺得一旦選擇要做，我就會盡量把它做好，其他的不是我可以控制的。你不喜歡的事不代表你是對的，那只是因為你不喜歡，在那兒跟人家吵十分鐘半小時，說服人家之後，一個小時過去了，有這個時間已經幹完了，也沒說真的有多不好，可能就是那一條眉毛沒畫好，這種很無聊的小事。不如用另外一個角度去想解決事情，比如我過敏，如果真沒辦法怎麼辦？那就現在把它弄好。弄不好怎麼辦？拿個手遮或者用側臉，有很多方法去解決。抱怨一定是最後的選擇。」
今年的戛納電影節上，開胸禮服又遭遇過敏考驗，不能換衣服，不能讓一片紅的皮膚出現在照片里，舒淇一心想「把傷害減到最低」，就自己想辦法把禮服縫了一下，問題解決了，就不必再想。這種不內傷的情緒管理辦法成為了一種成熟的習慣，也讓她越來越瀟洒。
瀟洒與忠於自我並不意味著沒有壓力，甚至，舒淇是從小就熟悉了在壓力下成長的環境的，她卻從中長出了保持幾十年的、亦不可複製的天真瀟洒之心。她笑說家人從不會聽自己講話，從小她就聽爸媽的。「長大之後不想聽了就離家出走。我小時候是被打大的，但你看，我在這麼大的一個壓力下成長的小孩，應該更偏向成熟穩重吧？但也並沒有。因為我又有『精神分裂症』，可以笑完之後哭，哭完之後笑，所以我蠻適合做演員的。其實我也沒有辦法將我的經歷告訴別人，我覺得，當你要特別傻地去看一件事的時候，那麼就是要傻傻地去看一件事，你不需要為那個事情計較，你不需要。我就不會糾結，就笑笑地過一生嘛。其實難得糊塗這件事呢，我也在修，對任何人、事、物都是，包括對你自己的老公。」
BAZAAR獨家對話舒淇
原來你是這樣的白羊座
Q:上次見面你說要想想未來的方向，現在有想法了嗎？
A:沒有任何想法。我現在只想要身體趕快好。我昨天半夜兩點起來是癢醒了，幾乎每天都是這樣子，太辛苦了。癢醒就第一時間衝去廁所，趕快看看我的臉有沒有事。因為身上還可以遮，臉真的沒有辦法。其實身體上的毛病都是來自於壓力，工作要做得好，就要有壓力啊。
Q:如果現在相熟的大導演——比如侯導有戲，你會不會接？
A:侯導最好笑了，他說，你回來台灣啊，你拍我的戲，你又可以在台灣針灸，多好。我想說，拍你的戲精神壓力更大，我就是拍你的戲身體才不好的！
Q:值得嗎？
A:做演員這種事情沒有值不值得。就像懷胎十個月生小孩，生的那一刻，我不要生了不要生了，那一看自己小孩，好可愛喲，永遠都這樣啊。像徐若瑄也是，她生小孩那麼辛苦，在床上躺了半年，現在還不是考慮再生第二個。你會忘了你曾經的痛苦，我也是這麼覺得。我跟她說，那你的體質會不會不適合懷孕。她會說，啊，但我還是想要給她一個弟弟或妹妹啊。我說，隨便你。
Q:你考慮過演電視劇嗎？
A:現在美國好萊塢好的電影演員都去演電視劇了，幕後的也是，它是趨勢，以後大銀幕變成小熒幕，因為觀眾口味越來越重，大銀幕里演的東西就是科幻片、動作片，大製作。因為3D、4D電影出來了，你沒有辦法拍文藝片了，只能去拍電視劇、網劇。我覺得這是很大的形勢轉變，就像現在買衣服，以前會去香港、去米蘭、去巴黎逛街，我現在上手機買，不要了還可以退貨。根本不需要出去shopping了，而且還有打折，沒差。現在越來越宅的生活方式出現了，所以電視、手機、網路越來越發達。但要是去拍個30集、80集的電視劇，我應該沒辦法，我並沒有這方面的體力。但如果說現在有些網劇，10集、20集的那種可以，maybe我覺得可以玩一下，試一下。
Q:你會看那些網劇嗎？
A:有些紅的我會看，因為我要知道現在娛樂世界在發生什麼事，在流行什麼，有什麼好玩的，要跟得上腳步。90後很喜歡BigBang，為什麼？我就會發現，原來他真的很有才華，G－DRAGON，確實是挺值得去學習和崇拜的。白羊座啊，永遠要在意。你在做娛樂，你就必須要在線上。今天你退了，當然就不需要了。
Q:你現在算是在放假嗎？
A:對啊。目前的計劃是這樣的，不敢再亂講「退休」這兩個字。不過如果我一長時間不拍戲的話——比如說超過半年沒有看到我接戲，我就應該不會接戲了。
Q:為什麼？
A:就不想要接戲啦，因為人有惰性。
Q:感覺結婚之後有什麼不同嗎？
A:沒什麼不同，多一個人管而已。我覺得任何事都有正反兩面，當然有好也有不好，你孤單寂寞冷的時候有人陪伴，但其實我覺得每一件事情都是，單身也好結婚也好，我覺得都有正反兩面，看你怎麼去化解而已。就像我很喜歡拍戲，但是要熬夜又很痛苦，都是很矛盾的事情。那能怎麼辦？比如說我現在很想要回家，可是我又沒有完成我的拍攝工作，那怎麼辦呢？我還是要等。
Q:小時候的夢想是什麼？
A:小時候的夢想就是不要被打，趕快長大，然後找一個好的男人嫁了。就這樣。
Q:現在這個夢想完成了？
A:小時候想的事情都比較單純，現在還好，也算完成了一半。
Q:一半？
A:對啊，因為我常常說要隱居退休，最後發現原來要退居山林，山裡頭的房子都那麼貴，就發現自己性格其實不適合。又怕蟲，又對草過敏，又對山過敏，原來自己不適合。
Q:你對貓毛過敏但又要養貓，怎麼辦？
A:我們家貓好聰明的，它們就不給我抱。讓我覺得它們真的很孝順，知道我過敏，所以都不過來。
Q:你會鏟屎嗎？
A:會啊，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啊。反正都過敏了，不差這一塊，真的。
雜誌大片幕後：
攝影/馮海
總策劃/左敏潔 編輯、採訪&撰文/徐曉倩
服裝造型執行/Frankie 化妝/Elvi Yang
髮型/Sev@HairCulture 統籌/梁華開 時裝助理/Tiammi
製片/見悅書 宣傳/周英朕 設計/雪梅
助理/魯肖平、楊文軼、雷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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