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入凡塵的迷失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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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關注藏鋒不仕的人都越來越聰明了

藏鋒

不仕

第一最好是不相見，如此便可不至相戀；第二最好是不相識，如此便可不用相思。

——倉央嘉措

作者╳司徒魅來源公號╳藏鋒不仕

排版╳司徒魅圖片╳網路

一、青海湖之謎

康熙四十五年，公元1706年，倉央嘉措與康熙派來押解他的使者行至美麗的青海湖，在青海湖畔明澈的秋風裡，年輕的活佛瞭望布達拉宮的方向，拈花一笑，為後世無數前赴後繼的追逐者留下了一個無法求證的謎題。300年來，無人可解。

人們想像著他的離經叛道、放蕩不羈，揣測著他於青海湖畔圓寂的另一種結局。有人說，他被康熙帝秘密囚禁在五台山，鬱鬱而終；有人說，他被好心的解差私自釋放，餘生在尼泊爾、阿拉善旗等地遊歷。他的信徒們願意相信，他們的活佛一世長安。

拉薩三大寺的長老們更是篤定的認為，他們虔誠朝拜的活佛是跌入紅塵的迷失菩提。那些後世熱衷捕捉著的情歌，以及他化名宕桑汪波從布達拉宮的側門出走八廓街小酒館的風流韻事，是他必經的遊戲三昧。

二、被擺布的一生

或許因為那句「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後世的人們賦予了倉央嘉措，俊朗卓絕的盛世美顏。如同一時期與他遙相呼應的濁世佳公子納蘭容若，一句「我是人間惆悵客」，追逐者們便執著的認定，他們的納蘭公子，有著鍾漢良詮釋的那般，難以抗拒的憂鬱容顏。但翻開歷史的相冊，公子迷們可能會感到失望。

故宮博物院藏容若侍衛小像鍾漢良扮演的納蘭

而倉央嘉措留給我們的，除了真偽難辨的藏地詩歌，竟連一個模糊的輪廓，都不曾存留。巍峨的布達拉寶相莊嚴，澄澈的青海湖沉默不語。時間如一個安詳的老者，閉目在拉薩的街頭，任車馬喧囂、人潮湧動，關於倉央嘉措的謎底，他緘口不提。

我想像著他如月的臉龐，探尋著他糾纏的心事。在零星的資料和藏民的傳說中，拼接著他短暫而孤獨的一生。

康熙二十一年，公元1682年，五世達賴羅桑嘉措圓寂。臨終前他將西藏的政務，交給了他最得意的弟子（野史傳私生子），時任第巴的桑結加措。沒錯，就是金庸小說《鹿鼎記》里，多次追殺韋小寶被韋小寶涮了一次又一次的西藏喇嘛。就是他，左右了倉央嘉措一生的命運。

陳小春版《鹿鼎記》中的桑結

桑結加措為穩定西藏的政局，一面對羅桑加措的死秘不發喪，一面秘密派人尋找著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

3年後，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桑結的使者在藏南門隅達旺納拉山下的宇松地區，一個信奉藏傳佛教寧瑪派紅教（教規並不禁止僧徒娶妻生子）的農奴家庭，找到了倉央嘉措。據說，當化妝成「香客」的使者看到年僅3歲的倉央嘉措，一把拿起只有老達賴才可以使用的法器銅鈴搖動時，他更加堅信，這個孩子就是五世達賴的轉世靈童。

至此，今生來世，一句佛號便是彼岸。

桑結加措對權利的慾望，讓他將五世達賴羅桑加措的死訊隱瞞了14年之久。直到康熙三十五年，公元1696年，康熙皇帝在平定準噶爾的叛亂中，才偶然得知五世達賴已圓寂多年。桑傑嘉措一面向康熙承認錯誤，一面派人去迎接轉世靈童。

而直到此刻，倉央嘉措就是五世達賴轉世靈童的身份才終於為世人知曉，包括倉央嘉措自己。康熙三十六年，公元1697年，倉央嘉措在拉薩的布達拉宮舉行坐床典禮，成為六世達賴喇嘛。

我們不難想像，一個從小在門隅的高原自由生長的少年，一個與初戀的姑娘一夕永別的情郎。在空曠寂寞的宮殿里，感受著怎樣的無邊寂寥。手捧經卷，耳聽梵音，真的就能頓空了悟嗎？為她寫下的情詩還在被不知名的歌者傳唱，而倉央嘉措自己卻坐上了布達拉宮高高的佛床。

心頭影事幻重重，

化作佳人絕代容，

恰似東山山上月，

輕輕走出最高峰。

（曾緘譯本）

不久，便傳來了心愛的姑娘嫁人的消息。倉央嘉措憂傷、憤怒，卻又無能為力，甚至連消息的真偽都無從察辨。他只能將滿腹對姑娘的怨懟，化作最狠厲的文字，讓往日的瓜葛雲水天涯。

我自小相識的愛人，

莫非是與狼同類

狼雖有成堆的肉和皮給它，

還是預備住在上面。

（于道泉譯本）

此後，倉央嘉措潛心佛法，用3年的時間，退去了草原的野性，擁有了深邃的學識，也得到了眾僧的認可，連一向嚴苛的第巴桑結加措，都對他在佛法上的造詣無從挑剔。18歲，是達賴喇嘛親政的年紀。可是，野心勃勃的桑結加措，卻隻字不提。年輕的倉央嘉措失望了，威嚴的大殿上，他依舊是桑結加措擺布的棋子。

一個偶然的機會，倉央嘉措發現了布達拉宮通往拉薩街頭的側門，無人把守，他行將就木心再一次蠢蠢欲動。白日里，他一襲袈裟，一縷梵唱，被人恭敬的朝拜；暗夜裡，他脫下僧袍，帶上假髮，化名宕桑汪波流浪在拉薩的街頭。

年輕的活佛，終於禁不住人間煙火的召喚，墜入紅塵。被囚得太久的心一旦放逐，想要收回，怕是不能了。在八廓街的酒館裡，在女店主殷勤的撮合下，倉央嘉措與美麗的瓊結姑娘炙熱相戀。

人家說我閑話

自認說的不差

少年的輕盈腳步

踏進了女店主家

有腮胡的老黃狗，

心比人都伶俐。

不要告訴人我薄暮出去，

不要告訴人我破曉回來。

（于道泉譯本）

除了那條忠實的老黃狗，沒有人知道，年輕的活佛，夜夜未歸。連那位美麗的瓊結姑娘，都不曾料到，與她夜夜纏綿的情郎，是布達拉宮至高無上的活佛。直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雪地里深深的腳印出賣了他的行蹤。

在拉薩下面住時，

是浪子宕桑汪波，

秘密也無用了，

足跡已印在了雪上。

活佛的情事開始流散在拉薩的街頭，也終於傳到了桑結加措的政敵，拉藏汗的耳朵里。決意先下手為強的桑結加措毒殺拉藏汗失敗，不僅自己成了拉藏汗的刀下亡魂，還被拉藏汗一紙書狀，告到了清廷。拉藏汗以倉央嘉措的情詩及流言為證，誣陷他不是真正的達賴。康熙皇帝出於穩定政局的考慮下旨：「廢桑結所立六世達賴，詔送京師。」

西藏的民眾不信，那如蓮般明澈的活佛，是假的；三大寺的長老們不信，從厚厚的經卷中找到了活佛的前身——迷失菩提。當押解倉央嘉措的隊伍走過哲蚌寺時，僧侶們含著熱淚，欲捨命將倉央嘉措救回。一場血戰，在神聖莊嚴的寺院展開。無情的刀劍向那些曾經匍匐在他腳下的信眾砍來，倉央嘉措心生不忍，走出寺院，束手就擒。

那一天，倉央嘉措最後一次回望了將他的凡心深深禁錮的佛牆，然後，一個轉身，遮住了三生的艷陽天。只餘下青海湖，那一泓咸澀的晶瑩。沉默的青海湖，是他最後的歸宿嗎？我們終將，永不會知曉。

三、被誤讀的倉央嘉措詩

很多人知道倉央嘉措，是因為幾首並不屬於他的情歌。那首由電影《非誠勿擾2》和熱播劇《宮鎖心玉》捧紅的小詩《見與不見》，曾被人當做這位六世達賴喇嘛的作品瘋狂轉載。直到2011年，一個名叫談笑靖的廣東肇慶女子（筆名扎西拉姆·多多）在東城法院維權成功，人們才知道那是一個美麗的誤會。

「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世，只為在途中與你相遇」。曾幾何時，多少人如小編一樣，因為這首詩，迷戀上倉央嘉措。然而事實卻是，這首《那一年》出自朱哲琴老師《央金瑪》專輯中的歌曲《信徒》，詞作者為何訓田。其實，早在2011年01月18日 09 版的《中國青年報》就已向大眾說明。文章一併替倉央嘉措打假的詩歌，還包括為大眾熟知的《問佛》和《十誡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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