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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酒店奇案(七)

【作者簡介】劉宏宇,常用筆名毛穎、荊泓,實力派小說家、資深編劇,北京作協會員。著有《管的著嗎你》《往事如煙》《紅月亮》等多部長篇小說。主筆、主創多部影視劇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諜戰劇)、《危機迷霧》(38集諜戰劇)已在央視、北京大台播出,《婚姻變奏曲》(30集情感劇)、《阿佤兄弟》(電影)已拍攝完成。

小說:酒店奇案(七)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07

唐堯的電腦在朋友幫助下終於修復,還沒完全測試完,高璟就催她上網。有兩份電子郵件要收,一份是王爽發來的,一份是R市公安局發來的。

「打開看看,是我讓他們發的。」高璟在她身邊坐下。

王爽發來的是一幅圖片——頭像,看上去像是電腦拼圖做成的。

唐堯愣愣地看了一會兒,眼睛閃了幾下,扭臉看高璟。「哪兒來的?」

「再看下一個。」高璟揚揚下巴,臉上帶著微笑,沒回答她。

R市發來的郵件很大,寫滿黃學勤問候和恭維的說辭,附帶了一張圖片文件,不過是用照片掃描的,比起電腦拼圖,多了一種帶著模糊感的真實。

「不是同一個人。」唐堯往椅背上使勁一靠,渾身的肌肉依然緊繃著。

「當然不是。」高璟摟住她肩膀。

「那是電腦拼圖嗎?」

「像嗎?」

點頭。

「能肯定嗎?」

搖頭。接著,她長吁一口氣,轉向他:「王爽怎麼做的?」

「按我的描述。」

這回,她乾脆把整個身子轉過來,直勾勾盯住他。「你?」

「是。回來的火車上,他就站在廁所門口,而當時你就在廁所里……」

她若有所思地點頭,忽而感到一股寒氣從後脊樑一下鑽進腦子,凍結了全身,冷得發抖。「我幾乎可以肯定就是他。」她說,說得很輕,好像不怎麼打算為這話負責。「照片是誰?」

「眼熟嗎?」

「有點兒……肯定見過。」

「偷你襪子的人。」

她沉吟一陣,眼睛忽然放出異樣的光,「想起來了——那天我出門,見過這個人。他在樓道里,眼睛好像跟著我似的……沒錯,我的感覺肯定不會錯……當時我難受極了,沒注意……後來……」

「後來就發現了馬桶的異常。」

「對!」她猛抓住他胳膊。

「他死了。」高璟說。

「是啊。」她慢慢鬆開手,低下頭。「也怪可憐的。好好的一個人。」

「也許,他真的很喜歡你。」高璟沒頭沒腦加上一句,語氣和神態絲毫不像是在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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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高璟和老高分析的,范大海的屍體被發現和身份的確認,使得他寄發給中紀委的材料在真實可靠性上無形中加重了分量。勞建華被隔離,可以說與此直接有關。

勞遠征雖對兒子的遭遇萬分不平,可也不敢聲張,在沒搞清楚情況之前,不能有什麼真正的反應。要是真有所敗露,自己一定也在調查視線中,之所以沒感覺,肯定是還沒有足夠的證據,所以還用不著太悲觀。查無實據的結果,一般都是不了了之。教子不嚴、作風懶散而已。建華吃點小虧了事,日後還可以東山再起。不是嗎,誰都知道建華出了事,可沒人給自己冷臉嘛。反過來,萬一要不是為那事,就更沒理由悲觀。別的事就算砸實幾件,也沒什麼大不了。還是那句話,東山再起。

令人惱火的是,他們不讓和建華接觸,所以一直也摸不清情況。他只有等。這個時候,這種情形,是不能託人的,一託人就說明心虛。不能意氣用事、感情用事。最好的態度是裝起一肚子疑問和擔心,擺出公事公辦凜然正氣的架勢,就像他現在這樣。

姿態可以擺,腦子可不能停。讓人擔心的事多著呢。為什麼忽然間就隔離了?之前一點兒先兆都沒有,也沒人打招呼?建華說過,那小子永遠見不到天日了。他還記得當時曾大罵兒子愚蠢、幼稚、無法無天。的確,人一旦被殺,雖死無對證,卻等於不打自招。簡直荒唐!殺人是要償命的!可有什麼辦法,他已經幹了。事情往往就是這樣,一旦從一邊偏向了另一邊,就很容易,實際上在大多數情況下也必須,徹底滑向另一邊的極端,沒有中間道路好走,事實擺在面前,不接受是不明智的。

他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人都殺了,就要處理好,一定不能露出半點馬腳,所有蛛絲馬跡都必須徹底清除,必要時——既已出人命,一條是人命,兩條三條也是人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沒有什麼人道主義可談了。就讓他們永遠去找這個「畏罪潛逃」的小范吧,只要不出紕漏,他的罪名是鐵定了。難道他不是從省紀委的監察下強行逃走的嗎?潛逃就是畏罪,畏罪就是有罪!范大海有罪,就是他和兒子無罪!這就是邏輯,就是辯證法!!

當然,他還有另外的擔心,那就是兒子頂不住壓力什麼都招了,本來人家不是沖著這個來的,自家先敗下陣來。這種事不是沒有過,雖然在素來還算沉穩的建華身上,可能性很小,可也不絕對。眼下情形,只能看兒子的定力了。對此,他多少有點兒信心。建華是沉得住的孩子,要不然也不會搞起這麼大攤子,要不然自己後來也不會在范大海的死及其善後以及之後的妓女和服務員被殺事件上泰然處之了。

他沒想到范大海的屍體被找到,推測勞建華被傳審的原因是范的材料到了中央。僅僅如此的話,其實也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只要找不到范大海,事情就落不定。倒是不必再為掐斷線索費什麼周折了。相反,此時的一切行動,都將使己方陷入被動,以不變應萬變才是上策。他想把這個建議告訴兒子,可不得其門而入,不過,他相信兒子能自己悟出來。

應該說,勞建華沒讓老爸失望。除了不動聲色之外,他也想到是時候停止一切活動了,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機會把意思傳出去。自己的一切行為,都在檢查機關的監控之下,稍一大意,就可能露出馬腳。

和勞遠征一樣,他也認為問題出在姓范的材料上,而不是出在人上。廖鐵說得很清楚:事情幹得相當乾淨,他以自己在黑道上的名聲擔保。就連王妮和馬兵也處理得挺妥當。某種意義上說,馬兵的死給王妮的死提供了一種解釋,這種解釋無疑是命案的調查方向之一,結局不可以說不巧妙。對他來講,廖鐵的行為和邏輯讓人既有點毛骨悚然,又頗感耳目一新。他相信他,廖鐵不是殺人狂。那個女作家他就打算放過。成輝徹底查了她的電腦,認為她應該是一無所知的。唯一的問題是,她可能認出廖鐵。勞建華給了活話:必要的話就把她也幹掉。不過要特別特別小心,比對付范大海還要小心。千萬千萬千千萬不能出漏子。還特意提醒廖鐵:一定不能讓成輝知道,一定不能貪圖色相。那是他們至今為止的最後一次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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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璟是在老高對黃學勤的讚譽聲中,把整個案子串起來的。

起初他並沒怎麼特別認真聽,仍在考慮幾天以來一直縈繞著的問題——唐堯的事算不算完,敢不敢讓她回家。她是自己住的。那個劇本還沒寫完,製片方催,她自己也想回去。事實上,只有他覺得那事還沒解決,別人都已經開始鬆懈,甚至遺忘了。

對於想不出結果的問題,絕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轉移視線,權把那想不出答案的東西扔到一邊。只有極少數人會執著地向疑問挑戰,因為他們不相信世上有想不明白的事和沒有答案的問題。高家就屬於這種人。但眼下,他的執拗與唐堯的工作進程和安全感成了矛盾。尤其在她明確提出工作不能再拖了之後,他必須得有個態度。只可惜,他沒有任何可以拿來支持同意或不同意兩種態度中隨便哪一種的依據。她可以回去,最後他想,但自己得陪著,保險些。他知道她寫作時需要獨處,自己在旁總是影響。他不願意影響她,但更不想她出意外。

「這位黃處長還滿利落的。」他順著老高的話茬。

「那人還在活動,」他告訴唐堯,「我不能肯定他不會再威脅你的安全。」

「有意義嗎?」她反駁,看來已經耐不住性子了,特別是在俱樂部悶了幾天什麼也沒寫出來之後。他知道,寫作是她的命,製片商也沒自己這麼大耐性。

「再給我兩天時間。」他說。「就兩天。」

「他查得挺細。」他幫老高誇小黃。「啊!哪家酒店?!」他渾身一激靈,猛然欠過身子。

老高被打斷了話頭,瞧著高憬打愣。

「什麼哪家酒店——材料里有。沒帶著,好像是……」老高有幾分漫不經心地撥通辦公室電話。「應該有人值班。」他沖高璟,見對方沒有阻攔的意思,便把話筒壓在耳旁,對著那頭的值班員,發出一連串查找指令。

一般來講,這種情形下,高璟會說「不急不急,您別麻煩了。」可今天他什麼也沒說。他不會輕易給人添麻煩,除非涉及特別重要的線索;而這些特別重要的線索,從以往經驗看,都會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穫。老高一邊猜想著那會是什麼,一邊近乎機械地複述值班人員的回答。高璟沒有表情,也沒有言語,只是跟著他的轉述點頭。

「范大海入住時間。離店時間。」高璟生怕老高掛斷似的急促跟進。

「9號入住,啊——」老高瞥他一眼,「14號早晨發現人走了。啊,逃帳……」

老高又「啊」了幾聲,看看小高,見沒什麼反應,掛斷電話。「應該是13號晚上走的,」他接過煙湊到高璟手邊點著,深吸一口,動作很大地仰回沙發,把一團青灰的煙霧狠狠吹向天花板。「法醫鑒定的死亡時間是14號到15號。」他沖高璟,說:「符合。」沉吟一下,問:「怎麼?」

高璟把眼睛翻向天花板。「明天小爽在不在?」

「在呀,怎麼了?你小子到底有譜沒譜啊,可別跟你老哥這兒賣關子。」他抻直小腿碰碰高璟腳尖:「嘿嘿,想什麼哪,福爾摩斯。嘿——」

高璟把視線從天花板挪到老高臉上,「我在想——」他輕輕綻出一個微笑。「早晚,這潔白的頂棚,得讓您老人家的煙給吹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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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鐵按勞建華的交代,把成輝打發走,之後就蹲守在和高璟的俱樂部僅一街之隔的一家娛樂中心的客房裡。他花了高價選定了最適合觀察的房間,以專業的速度和手法,架設了「偵察鏡」,一種把望遠鏡和潛望鏡結合起來的裝置,可以通過窗口的雙角鏡頭在房間里的(而不是窗前)某個特定位置觀察對面俱樂部的大門和一直半閉著百葉窗的經理室。

那女的就在裡面,和她的男伴。那個顯然沒能力來這種地方消費的中年人,已來過兩次,每天一次。他是警察,但跟那女人的電腦硬碟失竊無關,那種事不是他這樣警察管的,一定是跟那男的有什麼特別的交情。那男人不尋常,至少有再一照面馬上就能想起火車上憋廁所門那一幕的記性。那女的八成也能認出自己。警察來幹什麼?就算是朋友,來得也太勤了。

在火車上,他本想幹掉唐堯,象對范大海那樣。他跟她接觸過,了解她的力量和敏捷程度,再出手的話,絕對有把握。如果必要,他打算也幹掉男的,應該說也有把握,只不過兩個人同時干,心裡沒底。這可不是訓練營和戰場,而是光天化日瞞天過海的謀殺,必須無聲無息、乾淨利落。

原計劃是先幹掉唐堯,再在廁所里蹲守,等高璟等煩了來找,趁著發現唐堯屍體的空當,猛然出手重擊,一擊得手。為爭取更多時間和更好的機會,他甚至想過把唐堯的屍體處理一下,以便更充分轉移高璟的注意力。比如,讓她半個身子懸在窗外,或者頭下腳上扎在馬桶里,什麼的。等殺了高璟,再把兩具屍體關在廁所里,用一上車就偷到的鑰匙鎖住門,然後叫上成輝,在最近一站進站之際,趁亂盜走他倆的行李,下車溜之大吉,這趟差就算完了。

他沒想到高璟第一時間就過來了,當時飛速在頭腦里做了好幾種猜測,很快決定放棄這次機會。隨即著手盜取行李。

成輝什麼也沒查出來,他讓他走了。自己也有點迷茫——究竟那些勞總想要的東西在哪兒呢?他前前後後想了個遍,最後得出結論:要麼在俱樂部里,是那對男女隨身帶著的;要麼就讓那個警察帶走了。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根本沒有東西,或者說姓范的小子早把東西寄走了。在R市,范有五十二分鐘出了視線,再跟上的時候,附近約一公里處,有個郵局,這應該是整件事中唯一的漏洞。當時因為顧及自己的名聲和那一大筆酬金,沒向勞總報告這個細節,心下也不太相信真會出問題。

而現在,除了東西還在俱樂部,其他任何可能,都將使自己的追蹤變得毫無意義,而且十分危險。就算東西還在俱樂部,也不說明那個警察就不知道。他的頻頻造訪,絕不僅僅是喝茶聊天——一個這樣的警察,不可能這麼空閑。

這麼看來,當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撤。可也得給勞總打個招呼。自己的名聲和那筆錢事小,半途而廢,鬧不好還會惹來殺身之禍。他勞建華能花錢請你姓廖的,就能花錢請別人,高手有的是,於凡就是一個。他知道,這件事就算干好了,自己也得遠走高飛,再不能沾勞建華的邊。官家人,跟黑道上的人想法做法都不一樣。干這類事不是第一次了,事成之後怎麼不露頭地收到酬金,並不是什麼難題,只不過,事情辦成這樣,看來不大容易收齊了。

他動了心眼,想找於凡商量商量,那可是換過命的戰友,琢磨著合夥逼勞建華把酬金全吐出來。三條人命哪,那點定金買一條都太少,後錢可不是小數目。如今形勢,有個人配合著更妥當,不光是錢的事,也關係到安全。於凡無疑是最好的人選。他應該就在北京,說是跟著頂天的大老闆干呢。

其實,要不是到了北京,他還未必想到找於凡幫忙,那筆重金可能也就忍痛放棄了。給他勞建華來個泥牛入海。可事情有時就這麼有意思,偏是想起於凡,就隨手撥了電話,還就一下就通了。那邊一開頭沒鬧清怎麼回事,話說得有點兒飄,聽上去混得紅火。他在電話里不便細說,約好了夜裡見面,這會兒其實已經無心他顧,連行李都打好了。

他著手拆除「偵察鏡」,一節一節擦凈,它們的使命結束了,如今只等老哥一來,說妥了就走人,連夜退房,再換個地方定細節。對勞建華的委託所保留的忠誠,只剩下那部勞親手交予的手機還開著。那部手機,只用於接聽勞的電話,其他一切通話,都用另一部。

忽然,那另一部震動起來,大甲殼蟲似的在床上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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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子,我,於凡。我就在你門外。」廖鐵輕聲應了一句,湊著門鏡看一眼。「掛上吧。」他說著,輕輕開了門。

「買家知道是三條命吧?」於凡聽完大概後追問。

點頭。

「夠狠的。」於凡說。「不是說你,是說他。」他拍拍小師弟的肩膀,「別急哥們兒。走,上我那兒去,咱好好議議。這忙大哥幫了!」

「明兒早上,先給買家去個電話。別太早,免得他起疑。」於凡開著自己的車來的,邊開邊囑咐。「告訴他事兒辦成了,讓他匯錢。」

「那能行?他能信?」

「他憑什麼不信?」

「是不是有點缺德呀?」

「撒謊騙錢和弄死人哪個缺德?」

廖鐵沒話了,心下恨透了自己沒腦子。這麼簡單的事都想不透,早知道這麼簡單,費這麼個二道手幹嗎,還把於凡扯進來。好在大哥不會拿自己,鐵哥們兒了,只是還得給出去幾成,就這麼幾句話……哎!算了。

「於哥,還是你精。」他說得有點兒無奈。

於凡斜了他一眼笑了笑。「後悔了?」

「哪的話!」

「後悔也沒關係,大哥什麼時候讓你吃過虧呀。」於凡不動聲色地打方向盤,把車開上一條好寬好亮的馬路。

「幾年沒來了,哥帶你兜一圈。看看新北京……」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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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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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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