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倫對決》：成龍的滄桑幾乎讓人落淚

看著他花白的頭髮，我卻想起遠在上世紀，一群小屁孩坐在電視機前，看一個頭頂蓬鬆捲髮的男子，虐人與被虐，難以忘卻的快樂時光。

文｜阿樹

在《英倫對決》中，成龍的蒼老，差點讓我落淚。

一張滄桑的臉，一副悲苦的表情，儼然是全然不同的成龍形象。當他扮演的關玉明「上訪」被轟走，在透過窗戶的俯視鏡頭下，是他佝僂而矮小的身影走過街道。看到這裡，我內心竟莫名感動，不為關玉明的命運，只是回想起那些遙遠的時光。遠在上個世紀的時光。一群小屁孩坐在電視機前，看一個頭頂蓬鬆捲髮的男子，虐人與被虐，難以忘卻的快樂。

童年時代看成龍影片最大的樂趣，是他在動作中融入新奇的笑料，閃轉騰挪，近乎雜耍，隨手抄起小道具，就地取材的玩法，頗有創意。不同於功夫片中繚亂的花拳繡腿，成龍在近身格鬥上走向極致，他的動作設計不僅笑點十足，還傳遞著非常真實的痛感，他在打倒對手前，自己似乎要承受更大的痛擊。

而當我們這些80後、90後紛紛自嘆老了，成為大哥的成龍，依然在銀幕上拚命打。

不過，近些年來，無論導還是演，成龍似乎鮮有突破，除了一部《新宿事件》，豆瓣評分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儘管成龍大哥依然很拚命，但從近年來的作品來看，成家班的招牌，在他手上早已力不從心。

幸而，在奧斯卡終身成就獎頒給這位影壇大哥後，他終於以《英倫對決》中的關玉明形象，補交了一份上得了檯面的卷子，影片本身質量也算得是成龍近十年最佳。

在《英倫對決》中，成龍終於服老了。

關玉明，一位歷經戰爭創傷的難民，相依為命的女兒又命喪恐襲，巨大的悲痛壓在這個老人身上，但並沒有打垮他，這位曾經的特種兵還有堅毅、果決的一面，不為女兒報仇，誓不罷休。成龍以平靜的表演，撐起這樣的人性複雜。

這部片子真正給我莫大觸動的，不僅是化妝後被特寫鏡頭呈現的滄桑，更在於前述的俯視鏡頭中，遠遠看去的身影里，帶給我更加巨大的情感力量。在故事文本之外，在個人經驗之中，彷彿看到了時光的真相。

但這部影片在創作上的搖擺和撕扯，也隨處可見。

首先，關玉明的故事線相對簡單，女兒被北愛恐怖分子殺死，他追逼著布魯斯南扮演的政府高官，索要恐怖分子身份信息，以此為女兒復仇。他一路爆破，展現非凡的特種兵塑造。儼然是身手矯捷的年輕人。

他全程開掛，佛擋殺佛，表演很快被動作場面所取代，成家班的招牌又高高掛起。熟悉的配方，消弭了觀影過程中的新鮮感。這對於人物設定而言，略顯得分裂，也傷害了表演的統一性。

這提醒著我，別忘了，它只是一部商業類型片。從導演馬丁·坎貝爾到演員成龍和布魯斯南，均是動作片領域的行家裡手。只不過這次，大部分動作戲份由成龍完成。大概是基於商業訴求，成龍在表演上的努力，停留在了嘗試的層面。

更大的割裂感隨之而來。儘管成龍貢獻了大篇幅的動作場面，但本片在類型歸屬上，並不能界定為動作片，相反，它是一部在地特徵非常明顯的政治驚悚片。故事依託北愛獨立運動這樣的歷史背景，個中關係錯綜複雜。

歷史糾葛、政治聯盟與背叛，家國利益與民族撕裂，恐怖主義陰影……在脫歐與公投獨立的背景下，導演馬丁·坎貝爾和編劇斯蒂芬·萊澤更傾向於講述一個英國故事，對於中國觀眾而言，這無疑只是一出英國人自己的宮斗戲。

因此從整個故事來看，關玉明、英國和北愛之間的鬥爭，兩者較為脫節和尷尬。

故事線索的交集，在於關玉明和布魯斯南扮演的政府高官，後者有參與北愛獨立運動的歷史，與恐怖分子的關係說不清倒不明，關固執地認為，這位官員掌握了恐怖分子的信息。唯一的出路，是追逼他交出恐怖分子的名單。

但這樣一意孤行的決絕姿態，並沒有服務於角色，反而使這條線索在故事中顯得多餘。英國人自己的故事在影片中自行運轉，巋然不受主角的干擾，一個中國人的歐洲上訪記遊走於邊緣，若即若離，像一個累贅。

如果砍掉中國人的故事，影片勢必更加完整，但作為一部首映於中國的影片，有多少中國觀眾會對英國與北愛爾蘭的那些事兒感興趣呢？

這種撕裂感，是合拍片無法避免的。本片從投資到製作，中國公司眾多，包括成龍自己也擔任出品人，其中又夾雜著零星幾家好萊塢公司，創作團隊則是清一色的英國人。那麼，到底該講誰的故事？

此前許多合拍片，多是請國外團隊來講中國故事，或者中國公司投資講述西方人的故事。但正如本片中文名「英倫對決」和英文名「TheForeigner」的不同指向，故事的文化背景歸屬變得搖擺不定，講給中國觀眾還是講給西方觀眾？這個問題撕扯不下，最終導致了劇本統一度不高。

幸好，這些屬於資本干預下的劇作層面問題，沒有過多削弱影像層面的質量。《英倫對決》的風格陰鬱、凌厲，頗有些《諜影重重》的氣質，馬丁·坎貝爾的導演技巧，調度上簡練精確，節奏掌控也頗為熟練。

加之布魯斯南和成龍的表演，讓《英倫對決》成為一部高出流水線的作品，也成了我在這個假期中，看過為數不多的好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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