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安昌：東北直播文化的特色及優勢略論

9月28日，為深入貫徹落實中央網信辦「移動網路+傳統文化」系列網路文化活動工作研討會精神，充分運用優秀傳統文化引導網路直播健康發展，著力構建風清氣正的網路空間，中國文化網路傳播研究會在長春大學舉辦「東北網路直播文化特色研討會」。

在會上，吉林師範大學教授邱安昌就當前東北網路直播現狀發表了以《東北直播文化的特色及優勢略論》為題的主旨演講。全文如下：

中國越來越進入多元化、個性化的時代。直播是90後、00後的「文化認同」，他們現已經或者即將成為社會文化消費的中流砥柱。近年，隨著「網紅+直播」日益火爆，新造星運動風起雲湧。直播達人開始成為文化亮點，在視頻社交媒體上聚集人氣。

直播文化概說

無論在PC還是移動端，直播文化開始成為草根文化實現勝利的狂歡，是「平民的分享」、「素人的舞台」，也是新新人類開啟的社交文化。直播明星、網紅成了自我賦權的權威（徐小平語）。到2016年，移動直播平台開始井噴式地出現。視頻直播所提供的切身、實際參與度，是傳統媒體無法企及的。直播有很多類，如：傳統秀場;遊戲直播;泛娛樂直播；垂直類直播。本文主要探討後兩種直播中的文化現象。

網路直播的出現和流行，是社會進步的里程碑。新人們在這裡得到更多的關注，渴望被更多的認同，以自我實現。青年們在這裡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平台，在虛擬的世界裡盡情狂歡。

文字時代，若知識廣、文筆好，長得丑也不妨成為優秀的博主；聲音時代，知識深廣、有思想、音色好、邏輯清，也能吸引大量粉絲；直播時代，既有長相又能傳播有價值信息的「直播達人」，成了「頭部用戶」、稀缺資源。這或許是東北直播文化風聲水起的代際原因。以前當明星要麼漂亮，要麼會演戲，要麼能歌舞。今天也是。但在直播中，可以不漂亮、不會演、不歌舞，但只要會聊天、能生產內容（如直播睡覺），長得丑也能當網紅和直播名星。直播，成為一個非常考驗個人創意和新魅力的新興職業。

東北直播文化的引爆效應

東北在中國直播文化中，掀起了一場引爆效應。從普遍的要素說，什麼樣的人適合作直播呢？

1、顏值與個性；

2、內容輸出與互動力；

3、粉絲基礎，配合與參與度；

4、不斷創新。這些點非常契合東北籍直播名星。

他們直播時內容多為聊天、講笑話、唱歌、跳舞等，集中在泛娛樂直播領域。所以北京青年報記者在花椒直播、陌陌直播、一直播、9158、6間房、KK直播等多個素人秀場類平台統計發現，平台上「最熱門的主播」中，東北人佔據了半壁江山、甚至超過一半。目前秀場類直播平台上超過80%的熱門主播都是女性，而其餘不到20%的男性主播也相當多地來自東北。

東三省主播綜合實力強，除了在直播平台上擁躉大量粉絲外，他們還涉足影視圈，參與影視節目或推出自己的微電影。在這個審美疲勞的時代，直播主體不善於創新必將淹沒在快消費中。視頻直播除非有非常精彩的內容能力、頭部智慧，才能吸引到受眾。否則用戶是不會花很長時間去看一些無聊、空洞的內容的。對國內視頻直播社交類產品來說，培養精品、生產有價值的內容，成了生命悠關的問題。正是在這一點上，你隨便打開一個直播平台打開某個直播，你會發現主播是東北人的可能性很大。

東北直播文化的特色與優勢

如果沒有東北人，中國人的精神文化生活質量會大幅倒退，最近網上也說，YY養活了半個東三省，這些可能是玩笑話。但不可否認的是，直播平台上確實東北人較多。這是為什麼呢？至少有以下八個原因：

一是東北文化的特殊性

直播最適合東北人。東北是中華文化的發源地之一。東北地區人類活動的遺址很多，舊石器早期遺址遍布遼河、松花江流域。遺址文化類型與北京猿人、山頂洞人的基本特質一致。到了周代，東北各地的原始部族經過融和、遷徙，逐漸形成了很多分支。從原始社會一些部族共同生活，中間幾次大的遷徙，一直延續到現代。近現代東北人，很多是當年闖關東過來的移民，所以東北文化充滿了移民特徵。以美食文化為例，無論是哪個地區引入的美食，到東北都會進行不一樣的革新，即使是最簡單的麻辣燙，東北人也會把它融入當地人的口味和審美，使其呈現出不一樣的味道。這種規律叫同化和重混。

獨特的東北農村漫長的貓冬和東北特殊的鄉土文化，使得東北天然比其他地方更盛產演藝明星、二人轉、相聲、說書人和小品。東北冬天大家閑著沒事幹，就在炕上跳二人轉和互哨、嘮嗑，練出來群體無意識口才。他們似乎天生就會搞笑，多才多藝的東北人似乎段子隨口就來。

在新媒體時代東北人都這種幽默，格外討人喜歡，他們的存在感會更加突顯。當主播業風聲水起後，許多東北人便一擁而上，在業內形成口碑和影響力。因此直播文化中，東北人也會越聚越多。

二是東北經濟的特殊性

從普遍的人類意義上說，經濟的蕭條必將帶動娛樂業的發展。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誕生了至今聞名遐邇的好萊塢。同理，東北經濟的不發達讓大量東北人從事泛娛樂業，是最好選擇。

除了「貓冬」和移民文化，東北特殊的經濟結構、經濟低迷和城鄉布局也會向直播業、向娛樂圈源源不斷地輸送人才，使東北人紛紛投身網路直播。再加上進入智能手機普及，WI-FI覆蓋率提高的現代信息化時代，很多農村來城裡打工的也看到了商機。於是他們在出租房註冊個號，化化妝就開始直播，這要比打工輕鬆並且來錢快，甚至能接觸土豪。近年東三省的GDP增速減緩，遼寧省在2016年甚至出現了負增長。與此對照，網路主播的收入卻一路高歌猛進，與實體經濟的「屢振不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使東北人蜂擁而上。甚至在農村做些小視頻給大夥看。久而久之，儼然成了東北地區的特色文化。即使沒有直播，他們也會一群人經常聚在一起嘮嗑，逗笑話。

另一個不可忽視的因素，是國有企業的特殊助推。在東北企業辦社會非常普遍。大型國企的子弟學校，願意為音樂、美術、體育等領域提供更好的教育資源。發達的工會系統，也營造出濃郁的文藝氛圍。此說也反射了從東北評書到小品，東北人在近30年來一直佔據著中國大娛樂業的熱點之因。對渾身文藝細菌、找不到合適的工作的東北人來說，直播真是非常適合。

三是東北性格的特殊性

扎堆的直播產品、精緻的妝容、相似的背景、清一色的網紅臉，對與用戶來說，很容易造成審美疲勞、信息過載。所以內容不斷創意非常重要。東北人性格直爽，能說會道、豁得出面子，不會端著，使東北人在直播業上獨佔鰲頭。東北人天生就有表演天賦，「過了山海關，都是趙本山」。和觀眾嘮嗑、拉家常，真正體現了東北黑土地和寒冬蘊育的草根娛樂文化。這些文化是由每一個生活在此地的人所創造的，也會真真切切地映像到每一個人。

直播是性格外向人更能勝任的工作。直播是即興表演，只要膽子大、有表現欲就能勝任。有一點才藝更是錦上添花。性格上：東北人即興表演膽子大、有表現欲；東北人比較直接，玩心計和費腦子的事情不願干；東北人能說會道和表現力強，完全不同於南方人的溫婉、才藝、秀麗。東北人風格是直接、火辣、勁爆，這剛好符合直播行業的傳播準則，這也是東北主播從小白能迅速成為受歡迎主播的原因。在性格上東北漂亮女孩在直播中閑話家常，賣萌和發嗲，會讓更多的受眾把眼球投射到這裡來。而男性主播里，東北男生擅長神侃的特性，在各個平台上也被無限放大，他們在各自的直播間里，用抖機靈、講段子、評論時事等脫口秀模式，來吸引粉絲。

東北人性格外向，膽量大，不怕說錯話，只要能和外界交流互動，他們就會口若懸河，哪怕有些話可以滿嘴跑火車，沒什麼邏輯，也要痛痛快快的說一通。東北地區大炕嘮嗑跳二人轉的文化風俗，培養了東北人的喜劇細胞。趙本山、王小利、宋小寶之類的人，幾乎一開口就使人發笑。

此外，主播之間相互的互刷互帶、抱團取暖、濃厚師徒制類現象，東北人也突出。如趙家班很多演員都在直播，趙本山本人在直播平台的人氣也很高，趙本山的女兒曾經刷新過映客直播的日收入榜單，狂收88萬。

四是東北語言的特殊性

東北語言是東北直播文化優勢的重要組成元素。東人語言天然容易形成全國性知名度。

東北語言是北方語言的一種，富有極強的節奏感。東北方言和普通話接近，容易傳播，易於理解，且使東北話和東北味兒普通話裡帶有的「趙本山氣息」，使觀眾們更容易放鬆和喜愛。東北人語言的幽默、滑稽、詼諧無處不在。能聊是東北人的先天優勢，在東北，即使隻字不識的大老粗，在酒桌上也能說幾句。愛演藝的東北人就更能說。東北語言具備的簡潔、粗獷、詼諧等多元特點，是由當地各民族語言文化形成的，這種開放性且豐富的語言特徵與東北地域的文化有密切聯繫。在辭彙上，東北形成了具有極具地域文化特色的詞，這是由歷史的熔鑄和自然的陶冶而形成的，是多元文化經過300多年相互融合而獲得的結晶。東北人在語言、幽默中，極具表演天賦。

東北方言與溫州、閩南等地方言相比具有天然的優勢。它不是中規中矩的官話，但作為方言又可以理解。觀眾在網路上當然不想看電視上經常聽到的正兒八經的官話，也不希望因為太過古怪的方言而不明所以如墜雲中。東北話無疑做到了很好的平衡。東北語言擅長在一個句子中就創造出幽默，如MYGOD，我是東北那嘎搭的。我禮物買好了，老婆跟別人過節去了。

另外東北方言的腔調很好聽，也非常容易模仿。曾經有個段子說：一個宿舍只有一個是東北人，一月後四個人都會說東北話了。這也體現了東北話的旺盛生命力。東北口語絕大多數都來自於典型的農民語言，如必須的。在語法使用上東北語言習慣使用擬聲詞做修飾語，如「嘿嘿」、「呵呵」、「嘻嘻」、「哇哇」這些表達感情色彩的擬聲詞。再如「關係鋼鋼的」、「疼得嗷嗷的」、「凍得嘶哈的」等形容詞。此外，東北人還喜歡用親戚關係的口語來稱呼人，如哥，姐，這也是東北語言文化的一大特徵。

五是東北顏值的特殊性

網路直播，首先要看臉。在泛娛樂直播領域，膚白貌美大長腿是很高的加分項，所以美女更能吸引眼球!東北是多產美女的地方，哈爾濱連續三年高居中國十大美女城市榜首，大連也是著名的美女產地。東北女孩容貌姣好，身材高挑，曲線動人，大眼睛高鼻樑，非常適合鏡頭。也應了映客的那句廣告詞：「你丑你先睡，我美我直播。」

在KK直播平台的黑龍江女主播表示，我不喜歡出門，甚至拿遮光紙把房間貼起來；可是通過網上直播，有那麼多人陪我聊天，誇我漂亮，這是我喜歡的生活方式。由於她的外形條件好，在「周星」排行榜曾佔據了前幾名的位置，她擁有20多萬人關注，直播時能有1萬多觀眾觀看，月入輕鬆過萬，算是直播平台的一大明星。

六是直播藝術形式的特殊性

東北人做直播，在形式優勢上，明顯強過全國其他省市。這種即興表演的形式能力，與民間曲藝文化有很大關係。東北是民間曲藝表演最發達的地方。東北「二人轉」這種藝術，往往以誇張、自嘲以及豐富的肢體語言取悅觀眾，這種風格在網路直播中十分取巧。二人轉基本要求會唱會跳會講笑話，還要一個人完成，這和直播的形式極相似。

由於東北人從小生活環境的熏陶，很多人能喊、能說、會嘮，這多象喊麥。情感豐富的東北人漸漸的把會喊、會嘮作成為一種地域文化，並且看成是一種優越的事情。比如在有的飯店喝酒，如果你不喊著說話，坐一起的兩個人根本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麼。

現在較為流行「雙主播」直播的方式，兩名主播可以一起唱歌、一起跳舞、一起聊天甚至做遊戲，也會為彼此帶來更多的粉絲，這也含二人轉基因。東北主播通常佔據較為主動的地位，會帶動直播間內的氣氛，決定直播內容節奏，還會在其間有效拉攏粉絲互動和贈送禮物。這與二人轉表演中的拉場戲說口頗為接近。

七是直播內容的特殊性

在內容上，東北的主播頗愛在直播間隙，和自己的觀眾嘮嗑、拉家常且說話直爽；而南方的主播則相對溫柔婉約，比如主播多在直播間演奏、跳芭蕾、化妝等。所以，東北內容會更加契合中國的直播文化，尤其是東北式幽默。

北青報記者發現幾乎所有東北主播都是在室內定點直播，最常見的是在自己家中開設專門直播的位置。這些主播並非「玩票」性質，他們的直播地點是經過精心挑選與布置的，在觀眾視野內擺放了各種傢具、玩偶或其他裝飾品，直播所用的耳麥也較為專業。

八是東北就業的特殊性

直播上的搶眼表現，也是東北就業壓力和東北人特殊的擇業觀的結果。2000-2010 年，東北十年間凈流出200萬人。東北流出人口中，非農人口比例也非常高，達到 42.9%，且高學歷人口流失嚴重，學歷越高越不願意回去。外出東北人絕少從事第二產業和體力勞動，即使是第三產業，行業集中現象也很顯著。東北的擇業觀是大農村文化與大工業城市文化的混合產物，不象溫州人全民皆商肯吃苦。東北地廣人稀、土地肥沃、資源豐富，農村人口缺少干苦活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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