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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世漂泊,盡入《浣花集》

說起花間派詞人,你立刻想到的是什麼?

溫庭筠?花間集?走馬章台、偎紅倚翠、風流倜儻、歌舞昇平、香車寶蓋、羅帳半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其實,濃詞艷賦之下,也有詞人不一樣的情懷。

「秦婦吟秀才」

韋莊,字端己,寫「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的那個韋應物的四世孫,和溫飛卿並稱「溫韋」,是唐末到五代十國花間派的重要詞人。

韋莊的一生是算不上好命的。沒有少年成名的運氣,到長安考科舉的時候已經四十五歲,偏偏還遇上黃巢軍攻入長安,在戰亂中與弟妹失散。後來到了洛陽,寫出了成名作《秦婦吟》,被時人稱為「秦婦吟秀才」。

這首與《孔雀東南飛》和《木蘭辭》並稱「樂府三絕」的《秦婦吟》,是一首足有1666字的長詩,借一位從長安逃難出來的女子之口,描寫了黃巢軍攻佔長安、稱帝建國、與唐軍反覆爭奪長安,以及最後被圍絕糧的情形。結構嚴密,語言流麗。

長安寂寂今何有?廢市荒街麥苗秀。

采樵斫盡杏園花,修寨誅殘御溝柳。

華軒綉轂皆銷散,甲第朱門無一半。

含元殿上狐兔行,花萼樓前荊棘滿。

昔時繁盛皆埋沒,舉目凄涼無故物。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這首詩因得罪當時官場甚至未能收錄到韋莊的詩集之中,淹沒千年,到20世紀初從敦煌莫高窟中發現,才重新得見世人。其對社會黑暗的真實刻畫,如何能讓人聯想到花間旖旎?

黃巢入長安城

不一樣的「花間」

韋莊的《思帝鄉·春日游》大約曾讓無數閨中少女又羨慕又羞澀: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這是一個女子的單相思,也是大膽熱烈的告白。在春日郊遊,遇到「陌上誰家年少」之後,女子沒有經歷百轉千回的心思,而是直接了當地「想嫁」,並且連以後都想好了:就算被拋棄,也絕不感到羞恥!

這首詞雖然是韋莊以女子的視角所寫,卻沒有文人寫閨情那種慣有的溫婉內斂,反而熱烈真誠。這種氣質上接近北方民歌的語言,是文人詞中非常少見的。它從另一個側面,展現了韋莊坦承真摯的性格和感情世界。

而韋莊花間詞的代表,當非《菩薩蠻》莫屬。

紅樓別夜堪惆悵,香燈半卷流蘇帳。

殘月出門時,美人和淚辭。

琵琶金翠羽,弦上黃鶯語。

勸我早歸家,綠窗人似花。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只合江南老。

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如今卻憶江南樂,當時年少春衫薄。

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叢宿。

此度見花枝,白頭誓不歸。

勸君今夜須沉醉,樽前莫話明朝事。

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須愁春漏短,莫訴金杯滿。

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幾何。

洛陽城裡春光好,洛陽才子他鄉老。

柳暗魏王堤,此時心轉迷。

桃花春水淥,水上鴛鴦浴。

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

這五首詞,雖然每一首似乎都寫了一段戀情,但每一首也都飽含著漂泊的哀愁與對故國的思念。

當時殘月在天,與美人揮淚惜別,寫的是別情;江南有美景有美人,卻不願意長留此地,寫的是故鄉之思;離開江南才頓覺當年幸福,再也不想回去長安,這是以悲切之語仍然掩藏的故國之思;樽前杯滿,賓主盡歡,「主人」是蜀主王建,唐王朝早已宣告落幕,所以再好的酒也只能「呵呵」,這裡的愁思仍然深重;到最後一首,「凝恨對殘暉,憶君君不知」,已經不是簡單地寫舊情人了——以「日」而比喻的,必須是國君才對。至此,從洛陽到江南,從江南到重回長安,再從長安到成都,從美人之思,到故鄉之思,再到故國之思,完整的情感鏈條就搭建起來了。

45歲到長安應試遇上黃巢軍作亂,47歲離開長安去洛陽,此後輾轉江南,金陵、蘇州、揚州、浙西、湖北、湖南、江西、安徽都有他的蹤跡;58歲回到長安,59歲登進士第,授校書郎;62歲結識王建,66歲入川為王建掌書記;70歲,唐亡,王建稱帝建立前蜀,成為蜀國開國宰相,後終身仕蜀;75歲,卒於成都花林坊。

他的「平生志業匡堯舜」,一生也無法實現。

半生漂泊,亂世遊盪,眼睜睜地看著文人心中的王朝正統從日薄西山到轟然倒塌,他也只有一首《秦婦吟》痛陳時世。《浣花詞》再多旖旎風流,都是落空的忠心與熾烈的憾恨,因無法直抒胸臆而盡賦美人美景。

故鄉遙不可及,故國不可言說。身為蜀國宰相,長安,不提也罷。

韋詞「骨秀」

除了花間詞,韋莊也有為數不少反映社會現實、熱切期待唐王朝「中興」的詩歌,懷古詩、寫景詩也相當出色。就像上文提到的五首《菩薩蠻》,清代詞學家陳廷焯也說過,端己詞時露故君之思,讀者當會意於言外。應該說,韋莊的詩詞是多樣而真摯的,僅以「花間派詞人」來定義,未免失之偏頗。

他在唐末詩壇上有著重要的地位,清代翁方綱稱他「勝於咸通十哲(指方干、羅隱、杜荀鶴等人)多矣」(《石洲詩話》),鄭方坤則把他與韓偓、羅隱並稱為「華岳三峰」(《五代詩話·例言》)。

而他的詞,情深意婉,清麗真摯,也屬花間詞中的亮烈之聲。陳廷焯言:「韋端己詞,似直而紆,似達而郁,最為詞中勝境」;周濟評價「端己詞清艷絕倫。初日芙蓉春月柳,使人想見風度」;王國維更為直接,拿溫韋二人做了個比較,認為韋詞「要在飛卿之上」,因為「溫飛卿之詞,句秀也;韋端己之詞,骨秀也」。

明明白白地寫美人,深藏不露地思故國。韋莊一生,漂泊動蕩,晚年終於異鄉,他的憾恨,也許都留在了《浣花集》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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