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平出訪非洲被堵廁所 走夜路撞西瓜山嚇壞團長

1973年隨北京隊出訪非洲，與塞內加爾國家隊打友誼賽，左一腿最粗的就是張指導

跟一般人出國旅遊不太一樣的是，張衛平不光觀光、遊玩、拍照、品嘗美食，他還長期保持了一個勤奮動筆的好習慣。不管去哪兒，他都在第一時間把自己的種種新奇見聞給記錄下來，回國後還會定期進行總結。【張衛平傳】

比如說，張衛平曾經親筆記錄過自己出訪菲律賓的見聞，其中華僑接機、總統接見、媒體群訪、晚宴趕場、禮服定做、獨木舟出遊、廣場參觀等細節都讓他印象深刻。

他還曾把造訪非洲各國的見聞寫成一篇文章，從各國的歷史談到當下的現狀，洋洋洒洒寫了幾十頁紙。後來，他還對文章反覆做過多次修改和批註，以至於字跡密密麻麻、符號縱橫交錯，其他人看了有如天書，他卻通過這樣的方式凝固了時間。

張指導當年出訪非洲時手寫的筆記，密密麻麻寫了幾十頁紙

俗話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通過筆耕不輟，張衛平做到了「每游一國，必有所得」。即使多年過去、時過境遷，他談起出國往事來也能做到條理清晰，各種細節歷歷在目。

與塞內加爾隊中鋒阿波羅跳球，比賽打完，阿波羅就去了法國打職業聯賽

【張衛平自述】

我們是在1973年去的非洲，那時候去真是不容易，得繞大圈。先是從北京坐飛機到上海，換法航的飛機到緬甸仰光，在那兒中轉一下。還記得下飛機一看，候機樓就跟草棚子似的，裡面擺幾個破沙發，旁邊有些小賣部，賣點兒紀念品，地上一尺多長的大耗子，滋遛滋遛來回跑。

下一站到了巴基斯坦的卡拉奇。當時按規定根本不許個人行動，走哪兒都得全隊十幾個人一塊，從來沒有任何機會單獨行動。連兩三個人一起都不行，必須全隊一塊。到了卡拉奇，我們想上廁所，跟團長一說，團長急了，說剛在飛機上為什麼不上。我們說飛機上沒有，現在有了要上廁所，實在憋不住了。團長擔心得不行，但也沒辦法，說去吧，六七個人一塊上廁所。

上完廁所，洗完手，旁邊有人給你遞上一手巾。我們接過毛巾擦擦手，準備出來，結果人不讓走了，管我們要錢，意思是我給您服務了，您得給錢。那時候哪有錢啊，一個是掙得少，本來就沒錢，一個是出國帶錢也沒用，人民幣花不出去，如果誰有美金那就是特務，直接抓起來了。

當時不管到哪個國家，都是發等值於20元人民幣的當地貨幣。也不是出發前發給你，而是臨到要回北京之前，比如到了香港，把這錢給你，方便買點兒東西。出了國不讓上街購物，所以大家都沒錢。為什麼說錢指導厲害，那時候發20元，錢指導就買吃的，特別瀟洒。我們多少想辦法買點兒什麼，能買表就盡量買表，因為國內沒有，多數人都買那種價值20元人民幣的劣質手錶。

當時我們給堵在廁所里出不來了，誰也沒錢，也不可能找領導要去。大家都在兜里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來半包煙，遞給他幾根，才算是放行，給我們放出來了。

坐著法航，從上海出發轉了一圈，經過卡拉奇，第三站到了埃及的開羅。在開羅停幾天，再換飛機，經過阿爾及利亞，又停了幾天，再換飛機，才到了突尼西亞，這才是我們真正訪問非洲的第一站。

到埃及的時候快到後半夜了，我們出了機場還等著，以為有大轎車來接。根本沒有，使館確實派人來接，但是他們也沒車，就打得出租過去，給團長嚇壞了。一個出租坐四個人，萬一要丟了人怎麼辦，得擔多大責任？團長急壞了，那也沒轍，最後還是一個個上了出租。

使館的人就挨著個告訴司機，去哪哪兒，「嗖嗖」就開走了好多輛。我們那輛坐了三、四個人，司機就悶著頭往前開。開著開著，我們覺得有點兒不對勁，怎麼越走越黑，都不知道走哪兒去了。突然之間，「吱」一下急剎車，原來把車給開到西瓜堆里去了。一大片西瓜堆得跟山似的，前面沒路了。再往後倒，往別處開，那邊又是一座西瓜山。

就這麼一通轉悠，好不容易到了使館，天都蒙蒙亮了。當時也沒住酒店，就住在使館裡。下了車，就瞧見我們團長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使館門口來回踱步。見了我們就問，你們哪兒去了？我們說，我們也不知道哪兒去了，就記得西瓜堆了。

第二天，使館同志找了一輛車，帶我們去金字塔參觀。一上街，我們真是開了眼了。大街上有汽車、摩托車、自行車，還有駱駝。駱駝也跟街上走，跟行人相安無事。駱駝在前面堵上路了，後面也沒人急，真是一景。還有不少騎自行車的，一手扶把，一手托著大托盤，就跟如今我們街上給人送外賣的一樣，托著吃的給人送過去。各種奇裝異服，穿什麼的都有，有圍著圍巾的阿拉伯人，也有西裝革履的西方人。

到了金字塔，遠遠地就瞅著那邊「呼嚕呼嚕」過來一幫駱駝，讓你騎駱駝，要錢。使館同志就說，別騎，得給錢的。駱駝過來倒好，帶過來一大片蒼蠅，我們避之唯恐不及，趕緊躲得遠遠的。就這麼著，遠遠跟金字塔、人面獅身像照張相，趕緊就回來了。

遠遠地與金字塔來了張合照

到了突尼西亞，笑話也多了去。說個有意思的，到了幾內亞首都科納克里，大街上都是恨不能有半米多深的大坑，車都是沒窗戶的破鐵皮轎車，一路顛簸。

幾內亞對我們特別重視，去哪個省都是省長接待。好像是在馬木省，省長給接到家裡住。省長介紹說他有四個老婆，我們就問您這四個老婆不爭風吃醋嗎，打架不打架？他說不打，關係非常融洽。我們都奇怪，他就給解釋，二老婆是大老婆介紹的，三老婆是二老婆介紹的，小老婆是三老婆給介紹的。什麼意思呢？他說，大老婆給介紹一個二老婆，家務活就都二老婆幹了。二老婆干著干著不願意了，就介紹一個三老婆，然後又有了四老婆。所以現在我所有的家務，都是小老婆干，這麼著，他們就不爭風吃醋，我們才恍然大悟。

當時他家裡像個蒙古包一樣，中間一個大的包，邊兒四個方向各有一個小包，裡面應該是住著他四個老婆。我們問他，您這四個老婆都在哪兒呢，他說這不為了接待你們嗎，讓我給轟走了。給我們接待到家裡，把老婆轟出去了，你就說這省長對我們多重視，挺有意思。

後來到了下一個什麼省，省長對我們這些中國來的客人也特別友好。那時候中國援助非洲，幫助他們打井、勘探、搞醫療隊什麼的，當地人對我們都非常熱情。我們到了頭一天，就請我們看芭蕾舞。我們說這非洲還有芭蕾舞？他們說有，芭蕾舞團剛訪問美國回來，在百老匯剛演完，你們是貴賓，特別給你們加演一場。

晚上我們過去一看，半人多高的舞台，旁邊擺一排沙發，省長居中坐著，我們這些隊員教練在兩邊排開坐沙發，後面一律站票，全站著瞧。當時他們演的芭蕾舞大意是怎麼跟殖民者作鬥爭，最後把殖民者趕走了，跳著叫一個歡實。非洲芭蕾舞跟古典芭蕾舞有一個最大的區別，沒有腳尖，跳一晚上沒有一次腳尖立起來，全是平腳芭蕾舞。當時舞台就是一個大土檯子，演員們在上面一跳，真是塵土飛揚。我們就坐在第一排，那點兒土全給吃嘴裡了，一點也沒糟賤。

舞一完，芭蕾舞團馬上撤場，架子鼓、電吉他全上來了，舞台下面沙發也搬走，現場改成一舞會。當時73年在國內哪有舞會，跳交誼舞都是四舊，一聽說有舞會，團長趕緊讓我們撤。省長說別走，大家一起跳舞。我們說不會跳，那就看著，不讓走。團長也沒轍，咱也沒見過，就看看吧。

剛才沙發後面不都是站票嗎，所有人立刻翩翩起舞，我們看著直樂。這舞廳里跳舞的人，穿什麼衣裳的都有，有穿西裝的，有穿褲衩的，有穿皮鞋的，有光腳的，反正人也不在乎，當場就跳起來。跳的舞也是五花八門，有跳兩步的，有跳四步的，有跳倫巴的，有跳探戈的，還有跳迪斯科，什麼都有。十幾分鐘一曲，一曲能換十幾個舞伴，跟走馬燈似的，瞧著真是熱鬧。

最有意思是有一個男侏儒，不到一米高。你還別說這侏儒個子不高，他一定是當地的頭面人物，比賽的時候，大伙兒對他都是點頭哈腰，估計怎麼也是個高級領導。小侏儒跳舞的時候，專找大胖女的當舞伴，倆手一抱，屁股都抱不過來，只能摟著這胯骨，腦袋「叭」往肚子上一枕，跳得那叫一個投入、享受。一會兒這大胖女的跳完了，馬上換另外一個，給我們逗得直樂。看了半個多鐘頭，團長一使眼色，說這都是四舊，快撤，大夥都趕緊走了。

【張衛平自述完】

在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合影，後排左二為曹澤波，綽號「曹胖子」，左三為張志鵬，即「張家五虎」中的老大，左五為王維君，即王治郅的父親，右三為張衛平，後四為混合隊隊友董瑞庭

除了勤奮動筆的好習慣，張衛平出國旅行時還有另一個特點值得我們學習，那就是從容的心態。

同樣是出國旅行，有人忙著「上車睡覺、下車拍照」，旅遊計劃做得滿滿當當，總擔心自己是不是遺漏了什麼著名景點。有人走街串巷尋找各種美食，好像來一次就一定要吃夠本，生怕給自己留下什麼遺憾。還有人從出發就開始焦慮，擔心這個沒帶、那個沒準備好，一路都在緊張中度過。

張衛平顯然不屬於上面這幾類人，他幹什麼都從不焦慮，該做什麼就做什麼。打球就只想著打球，吃飯就專心吃飯，遊玩就一心一意遊玩。事情本該是什麼樣子，他就是什麼樣子。

如果每個人的內心都有容量限制，他心裡能裝的事一定比絕大多數人都少得多，也許少到只有手頭這一件事。全神貫注於眼前的任務，心裡的空間完全被這一件事裝滿，各種憂慮和擔心自然也就無孔可入。

在如今這樣一個信息過載的現代社會裡，人人都恨不得有三頭六臂。不光計算機處理器講究「多核心、超線程」，連人類的日常生活也在追求「多任務並發處理」，恨不得一邊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還要一邊處理各種公務。慾望越來越大，把心裡的空間都撐破了，各種憂慮趁虛而入，煩惱當然就越來越多。

張衛平卻顯然屬於最原始的「單任務處理系統」，各類大小事務串列處理，把一件事情做完做好，再切換到下一件事。既不貪多，也不求快，沒有過分的欲求，自然能心境澄明。

奇妙的是，那些想在單位時間內同時處理更多事情的人，通常很少能真正做成幾件大事。像張衛平這樣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任務上的，卻走得更遠，看到的世界更大，最終完成的事情也更多。

《非常合理：張衛平傳》第八章結束

傳記目錄：

第01章：張衛平家世背景大揭秘！外公師從康有為姨父是名士

第02章：張衛平最大夢想曾是當廚子 50年前就稱霸東單球場

第03章：張衛平年輕時脾氣有多暴？曾有綽號叫先農壇惡霸

第04章：張衛平曾被要求檢查巨人症 身高1米93照樣場均30分

第05章：你可知張衛平力量有多強？50歲掰手腕贏遍CBA球員

第06章：張衛平出國訪問被送香皂？半個月不吃飯仍砍45分

第07章：張衛平首訪菲律賓遇驚魂時刻 一人嚇得直冒冷汗

預告：

你可知道，

張衛平為什麼最忌諱橫傳球？

他平生唯一一次在對抗中吃虧，對手是誰？

中國男籃第一次打亞運會有哪些故事？

一場球只打一秒鐘，

其餘時間全在做準備活動，

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

下周一，請看《非常合理：張衛平傳》第九章。

如何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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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團隊：

口述：張衛平

作者：黃禕（阿魚）

策劃、推廣：宋忠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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