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荷：曼布克獎和「四三二一」

英語世界最有影響力的文學獎項——曼布克獎（Man Booker Prize）於9月中旬公布了其2017年度短名單，共有三位美國作家和三位英國作家的作品入圍。最終獲獎者將於10月17日公布。

美國作家保羅·奧斯特（Paul Auster）的《4321》居短名單首位。這是奧斯特自2010年《日落公園》之後，於今年1月發表的長篇小說新作。在這部長達近900頁的史詩巨作中，一個1947年（與作者同年出生）出生於新澤西、名叫阿爾奇·弗格森的年輕人，過著四種不同的平行生活；換言之，就是四個男孩，同一個父母、同一個身體，但每個人都生活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房間，有自己的環境。儘管主人公的人生道路是分叉的，但歷史還是在其規定的路線上向前滾動——從民權運動到肯尼迪被刺，從紐瓦克種族騷亂到越戰的瘋狂……而見證了歷史的每個弗格森都明白，理性既沒有控制這個國家，也沒有佔據人的心靈。曼布克獎的評委認為，這部講述一個男人同時擁有四條生命的小說「非常莊嚴」。

如果說《4321》講述的是一個相同而又不同男孩的成長故事，那麼美國女作家艾米莉·弗里德倫德（Emily Fridlund）的處女作《狼的歷史》（History of Wolve）則描寫了一個14歲少女的成長曆程。來自偏遠明尼蘇達州北部的少女琳達自稱「瑪德琳」，她因與同學格格不入而受人嘲笑。後來在老師的鼓勵下，她以「狼的歷史」為題參加了歷史競賽，開始有了一些自信。然而，這個逐漸讓她感到溫暖起來的世界卻並非那麼簡單。這位陷入困境的少女試圖在一個新的可怕的世界中找到自己的路。另一部美國作家的入圍作品是喬治·桑德斯（George Saunders）的《林肯在中陰界》（Lincoln in the Bardo）。小說描寫林肯在自己11歲的孩子去世後多次到訪墓園，揭開已合上的靈柩，擁抱孩子的軀體。他的愛意感召了那些困在中陰界的不安靈魂，就像他們還活著一樣。而被父愛纏繞的林肯的兒子小威利，也並不覺得自己已經死去。

三位英國作家的入圍作品同樣頗具匠心。在巴基斯坦裔英國作家莫欣·哈米德（Mohsin Hamid）的《離開西方》（Exit West）中，難民們可以通過蟲洞在城市之間來回穿梭。但流離在不同難民營的他們，已註定無法重構自己的生活。《紐約時報》稱「哈米德創造了一個虛構的宇宙，捕捉到了今天頭條新聞背後的全球性危機」。而作家本人也在2017年3月「離開西方」，回到了他的出生地拉合爾。菲奧娜·莫茲利（Fiona Mozley）在英國北部約克郡的家中和在倫敦實習期間，在手機上寫下了自己的處女作——《埃爾梅特》（Elmet）。這是一個父親和他的兩個孩子的故事。他們生活在社會的邊緣，用自己的雙手在約克郡的森林裡建造房子。然而，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卻屬於別人。阿莉·史密斯（Ali Smith）的《秋》（Autumn）是其四季系列小說的第一部，這部交織著時間和歷史、藝術與愛情，以及如同四季變化般國家狀態的作品，通過藝術史學者伊麗莎白的視角，對英國「脫歐」事件進行了審視，因而被《衛報》稱為「脫歐後第一部小說」。

進入21世紀後，針對英語文學的跨國趨勢，作為其風向標的曼布克獎不斷突破地域文化疆界，尤其是在2014年宣布向包括美國作家在內的全世界用英文寫作的作家開放，更是凸顯了其向全球擴張、實現英語文學大一統的野心。2016年，保羅·比蒂（Paul Beatty）憑藉其小說《叛徒》（The Sellout），成為美國文學史上首位贏得曼布克獎的作家，文學界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但此次進入曼布克獎短名單的全部是英美作家——儘管人們毫不懷疑這些作品的高水準——就難免讓人產生這樣的想法：曼布克獎終歸還是以英美為中心的。

美國《明星論壇報》在評論奧斯特《4321》這部小說時曾指出：人類是相互矛盾的自我集合體，這使得我們很難判斷自己是否做出了正確的決定，因為在你知道之前，你需要知道所有的事實。唯一的方法就是同時待在兩個地方，或者像這本書的主人公一樣，同時生活在四個地方。借用該文的觀點，曼布克獎同世界上任何事物一樣，也是矛盾的集合體。或許因為它現在面對的是全世界所有的英語文學，才既要「放」又要「收」，以達到某種平衡；或許，這只是一種巧合。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從各個層面去更好地理解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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