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比變化還快的是難以捉摸的寫作之路，特別是福音文學寫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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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我受邀到海邊小城去分享福音文學寫作。認識一個弟兄是神學教師。感謝神，這麼巧？我們同年生，都有三個孩子，並且人生經歷的風雨也相仿。因此，越聊越投機，感嘆，基督里也有一見如故。

當然，王婆賣瓜，總是拉人下水。既然經歷豐富那就鼓勵他寫出來吧。我在給學生們上課時，他一邊聽，一邊悄悄地去註冊了公眾號。我這是害人啊！從此，一天一篇，越寫越來勁。

他的文筆細膩，天生帶著幽默感也在筆端。筆下操勞的瘦妻讓我看的眼眶濕潤，我太太看了都抹淚感慨生活的不易。他讓我想起了他的老鄉弟兄——林語堂先生。當然，成就一個大家得時代的際遇，我們這個時代哪有可能啊？

海邊一別，我去了蓉城。有個做生意的同學請我吃飯。他試了幾次又欲言又止。我說，別這樣哈，老同學直接說。他帶著疑惑開腔問我：「罐哥，你一天到晚談信仰，寫些並不能主流人群閱讀的文章，這樣的寫作是不是會有很多收入，你家的三個孩子怎麼辦？」

又遇見為我操心的了。哎！我只好誠實說：「真沒有多少收入啊，說起來你難以理解，我們一家都是仰望上帝在生活；我愛寫作並不是天生的，讀書時逃課的人，跟你這個當年學霸沒法比；但這幾年來，特別是汶川地震後至今，我發現寫作完全是一種信仰的自覺回應；一種使命呼召，我們叫傳福音；當然即使不信上帝，也可以理解為一種從基督教出發的社會啟蒙；退一步，你還能理解的話，看我這是從事一種叫人抬起頭敬畏上帝的社會公益事業也行。」（注1）

我這樣說，他還是擺腦殼。他說：「我不是吃你這碗飯的人啊，我一天不接單，想起要養活很多人都擔心得睡不著，國內外到處參展，累啊！又不得不累，無形推著走，以前作文還可以，早就不寫了。」

他對我的疑惑和自身老闆的壓力，確實是事實。畢竟商業頭腦來看，像我這樣放棄可以掙大錢的昭華，頂著獨生子女倒三角的壓力，老的、小的兩頭重，不好好從事穩定的工作，沒有任何的社保、商業保險，老了怎麼辦？

我這樣，我存在，確實很難理解。記得有一次，當了我五年班主任的中學老師，在同學聚會上，對我恨鐵不成鋼說了重話：「你錢找多了用不完邁？」言下之意，我這是不務正業。回想幾年前，我在做生意，看起來還不錯。同學聚會，好多人圍著我找生意經。連我傳福音也認真聽，時不時點頭。但末了都是鼓勵我回老家來合夥做生意，或者給他們找廣州的貨源、拉投資。

後來，自媒體時代，朋友圈一曬一切都是透明的。發現我的不爭並不是謙虛而是真的。我一直在裸奔，只是不可思議的草根基督徒寫作者。文章的閱讀量，讚賞率遠遠沒有他們喜歡的周小平可比，並且基督教不受歡迎的背景下，我又管不住嘴，還有交往的風險……一切都變了，群里我一開腔，儘是沉默……這真是現實版的冰火兩重天啊……

再回到談海邊遇見的神學老師身上。在他賣力的寫作上，如同十年前的我。我這樣的放火害了他嗎？他的公眾號儘管也有一定的閱讀群體，讚賞功能也很快拿到。但他也有個性啊，他優勢的神學不怎麼談，愛寫小說。大部分的基督徒不懂文學，更不愛虛構的小說。我們交流過，確實閱讀量到讚賞都比我少。本來，他並不考慮這些，繼續寫下去。但海邊小城越來越被寶龍之左政干擾，拆十颶風下，豈有完卵？

神學班被叫停後，他離開了小城，去了更南方。我知道他收入銳減的軟弱，單靠讚賞自己活下去都難，何況老家還有嗷嗷待哺的奶娃兒……

儘管抱團取暖的福音文學群體里在代禱，一切仰望上帝的恩典。上帝透過環境在雕琢每個人。我走過來的，並不一定合適他。我們每個人的處境還是有差異，蒙召後曲折的經歷還是有不同。

哎！我都痛恨自己是個手長衣袖短的點火人。除了群里，我們私下交流不多，我給他擠牙膏式的一點點讚賞，不過是希望他堅持寫作下去。福杯滿溢，福杯滿溢，這自己的杯常常見底，要溢出來真是力不從心……

他突然聯繫我，說爭取明年來粵看我。我當然是開心啊，不過在山城答應嶺南的約定，我自己都不知道到那時候是不是在粵啊？粵啊！約啊！我多麼想面見親愛的弟兄啊！福音文學寫作的戰友啊！可誰知道明年在哪裡呢？

他知道我會問他福音文學的寫作。主動說：「現在有點『棄』文從商的味道了，美其名曰——體驗生活。」

我知道，如果他在我跟前說這個話，一定好有幽默感。但在網上，我尷尬了幾秒。文人從商，又是小本經營，那種捉襟見肘的滋味我受夠了。但我都不知道怎樣寬慰他的心。從前開始寫那把火是我去點燃的，現在風大，求神保守不要熄滅。心裡在說：「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太12:20），到了嘴邊咽下去了。求神赦免，我那刻自己都在軟弱中，真感覺說出來底氣不足。

不能虛假，我只好說：「上次聽野哥談起，『生活高於寫作』；因此，弟兄啊！好好生活，照顧好家人就是天地間的大寫意；好好的生活也是偉大的作品！」（注2）

隔著網路，其實我臉害臊著呢。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放棄不要寫。哪有一點在講福音文學時的那種氣質。不敢說課堂上是氣宇軒揚，起碼也是信心滿滿吧！面對現實的艱難，我覺得自己像個騙子一樣……速速結束聊天，家裡沒人，正好趴著哭了一場。

《空谷的迴音》唱得沒錯，向祂傾述，向祂哭，祂必使你得飽足……沒錯，哭過我輕鬆多了！

生活在當下的大陸社會，原本就是一個卑微的小人物，信了基督教後，更加的格格不入的被邊緣化。有人統計，信主八年後，基本上就失去原來的朋友圈，只剩下基督徒了。

我也差不了多少。儘管保持開放的心態，一心想寫到公共領域去潤物細無聲。實際上，機會並不大，長期要顧及二者的差異，很多觀念根本無法兼顧。又擔心不理解的人絆倒，要和稀泥寫得跟「齊魯X音」那樣又不願意。時常感覺像風箱的老鼠，兩頭受氣。寫出來的很多是四不像的存在著，不敢示人。

生活的窘迫能轉化為偉大文字的人確實不多。這個秋雨的夜，我又想起那位蓉城的同學。上次在跟我分別的時候，他反而情緒有些低落。他很認真的說：「罐哥，堅持下去，有信仰真好！很羨慕你，我們掙的錢都是紙飛飛兒，明天不知道在誰荷包里、開的車幾年就報廢、買的房子二天不曉得誰享受……一切都會飛灰湮滅，但罐哥，你不一樣，你在終極里留下了腳印，你死了文字還在流傳，別人讀你的文字你就還活著，還在傳福音；你說的耶穌說的那種永生，暫時我真還不太明白，但你拿著筆寫文章就是神聖的，你因文字而已經有了永生……寫下去……」

我腦殼當時有點閃斷的感覺，這雖然不正宗的基督教觀念，卻也部分準確的說出了文字事工的重要價值與不朽。但我透過不完全的人言，竟然感覺到是上帝在安慰我。（實在說不清楚）

以後，雖然無論生活還是寫作，四面碰壁，也常常憂傷，但我總不至於絕望。常常經歷神開道路的轉危為安，喜樂平安。

太太也支持我，兒女也放心我。小的需求，逢禱必成，大的雖禱還不成，但我們相信在路上了。總是奇妙的受安慰，這就是抓住上帝的恩典夠我們用的應許吧！

上帝寵愛我，生活看似沉重，我卻渾然不覺。常有親戚勸我放下去做點別的，我一動念頭就特別難受，很快岔開，壓力就過去。我的心若不以神為樂，就呼吸都不順暢。

好吧！與神同行，諾行天下，可不是喊口號！管他的明天如何，老了的事情老了再說。我有我主同在，明明該睡了，我還在寫著。（注3）

我就是喜歡寫作。寫到這裡，該道聲「晚安與早安」！儘管今年諾獎得主關於生物鐘的作息警告，我只能當耳邊風啊，這也是多數寫作者的無可奈何……（2017年10月13日凌晨兩點27分）

註：

1、罐：中學時的諢名。

2、野哥：土家野夫先生。

3、我這樣的文字絕不是在講道，正如「章以諾的聲響」的四個主題「故事/生活/藝術/雜談」，請愛鑽牛角尖的神學思辨手們高抬貴手；謝謝了！（我不會回復您）同時，這也並不是暢快的生活故事，但這正是我此刻的所思所想，就此停留，我也固執的就是喜歡插播蔡琴的《哈利路亞》，有感觸，有生活，有頌讚……趕緊睡前發出去，明天醒來，估計沒勇氣發了……（錯別字也不找了）

世間比變化還快的是難以捉摸的寫作之路，

特別是福音文學寫作下去

……

（儘管我似乎沒有說清楚，聽聽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