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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日本人如何看待2017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

虎嗅註:本文轉載自財經網,原標題為《日本人如何看待諾獎得主石黑一雄?》,作者:陳立雄。

紀伊國屋書店新宿總店二樓的熱門書專柜上原來擺滿的是村上春樹的作品,但諾貝爾文學獎委員會一宣布今年文學獎得主,這個專櫃就立刻換了主人。

10月5日晚8時,負責採購的店員吉野裕司盯著屏幕,聽到「英國作家」,就知道了村上沒機會了,但接下來說是Ishiguro這個熟悉的名字,「啊,想到那個人是有可能得獎的。」此前,韓國和肯亞的其他熱門作家名字陸續浮現,「沒有設想過,日裔英國小說家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最終會得獎。」

相比別國媒體對諾獎的關注程度,日本媒體稍微低一點。翌日,五家日本全國性報紙當中,只有兩家把這則信息當作頭版頭條。其中,《朝日新聞》副標題明確寫道,他是「長崎出身的日裔英國人」。

有部分日本讀者懷有親近感而此前向他小說伸手,加之去年日本TBS電視台改編他作品《別讓我走》播出連續劇,這有助於增加他的國內粉絲。不過,石黑一雄國內算是相對陌生的作家,他的名字在日本又是以片假名表達,自然帶著外國人的感覺。難怪在不少日本人在推特上問,「石黑一雄是誰?」。無論如何,石黑一雄的知名度一夜之間就大幅上升。

吉野說,石黑的日語翻譯書,6日早上10時開店後不久「空無一物」了。12時多,英文原書也賣光了。代表首都東京的這家大型書店訂購了三位數的石黑小說,估計最早當晚開始接貨。但英文原書方面,要與全世界書店展開競爭,「可能要等兩個月」,說到這裡他表示了歉意。

《別讓我走》海報

早川書房公司出版大部分石黑日語翻譯書。負責他書銷售的永野溪子也沒想到,石黑會這麼早獲諾貝爾獎。她告訴財新記者,兩年前跟石黑本人接觸過。「他很溫和,是一位紳士,非常體貼。」至今,他出版的八本小說日語版出售量一共不超過100萬冊,但她表示,10月6日緊急決定,這些小說將一共增印20萬冊。

這位作家與日本的關係也引人注目。在意外得獎後,石黑一雄對媒體說,「我在整個職業生涯中一直說,雖然我在這個國家(英國)長大,但是我對世界的看法和藝術方法的很大一部分是日本的,因為我被說日語的父母撫養。」他甚至說,「我有一部分是日本人。」

現年62歲的石黑出生在日本西南的長崎。由於海洋學者的父親工作需求,五歲時全家移居到英國,1983年獲得了英國國籍。

石黑的八部小說當中,處女作《遠山淡影》(1982年)的舞台為長崎,接下來的第二部《浮世畫家》(1986年)則刻畫了一位日本戰爭畫家的悲哀。《朝日新聞》引用石黑稱,「我長大時,看從日本寄過來的書以及老影片,在腦海里創造了日本這個國家。我想要保存自己珍惜的世界,所以開始了寫小說。」

分析認為,以導演小津安二郎及成瀨巳喜男為主的日本上世紀50年代的電影對石黑這些早期作品帶來影響。

總體而言,日本媒體如此提及石黑與日本的緣分,但沒有強調作家石黑的「日本因素」。例如,《讀賣新聞》指出,作為授予諾貝爾獎的理由,主辦方形容他小說情感力量巨大,這歸因於他「Kazuo」和一雄的不同文化之間的違和感養成出來的內心力量。

《每日新聞》報道則回顧,該報紙記者在2015年向石黑提問,怎麼看待自2011年大地震以來日本排外主義的高漲,他對此表示了格外興趣。由於對日本現狀的了解有限,他只能回答:「的確,在經歷大海嘯和核電站事故後,日本應該需要有強有力的領導能力。但這個成敗靠運氣。」

《日經新聞》分析到,除英國傳統文學以及契訶夫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俄羅斯文學之外,石黑還受到日本文學文體的影響,其包括谷崎潤一郎和川端康成在內。這樣誕生的細緻文體也是在世界範圍內獲得讀者的緣故。在此基礎上,報道引用石黑說,「我自己是沒有祖國的作家,我這麼認為」,標誌著他不固執特定國家或民族的自我認同,卻致力於實現普遍的文學。

例外的,立場屬於保守的《產經新聞》寫道,繼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之後,這是第三位日本「出身」的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

這不是首次日本國籍成為諾貝爾獎得主的話題。2014年,日本民眾一樣祝福了獲諾貝爾物理獎的中村修二。這位高效藍色發光二極體的發明者早就放棄日本籍,目前為美國人。成年後,日本法律不允許雙重國籍。

日本有聲音擔憂,諾貝爾獎傾向於表彰過往業績,考慮到日本學術機構的衰退情況,日本人得主以後要越來越少了。東京都知事小池百合子6日對石黑得獎一事作出反應:「有些學者已經離開日本,這些人正在增加…作為日本最大資源,如何培養人才,這是政治要解決這個問題。」

石黑一雄、鮑勃·迪倫可以獲獎,《海賊王》作者是否也有可能?

作者:日本東海大學教授 葉千榮

石黑一雄(戴眼鏡者)與《別讓我走》的演員一起登台亮相(資料圖/圖)

喜歡石黑一雄,是讀了《別讓我走》以後。

在那以前,讀過譯成日文的《長日留痕》,後來還看了電影,都覺得很好,但那種感覺,就像看到李安把《理智與情感》拍得那麼英國一樣,只是欽佩而已。

但讀完《別讓我走》,卻好像整個人都被罩進去了,很久都出不來,一直想那註定到來、一天天倒數的死別,而且記得讀到一半左右,自己就如一個透明人般悄悄站在他們三人旁邊,聽他們說這個學校,說外面有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克隆人,說自己早晚要為他人獻出內髒的宿命。

雖然那時幾乎只看傳記、日記,不碰小說,怕讀那種小說體的語言,但那一次卻徹底被帶進去了。

如今想來,是因為石黑的語言有些不太像小說,很克制,他雖和日語全無關係,也不刻意模仿日本風格,但他這部作品的語言,卻有一點日本氣質,尤其是那種低低、靜靜的敘述。

前不久有位喜愛日本意境的朋友從愛丁堡發來簡訊:「這裡很美,有種和日本相似的寧靜和自律。」

石黑獲獎後,我想起這句話,想起石黑的敘述風格,覺得他也恰有一種又像哈代、又像柯南道爾,又像日本作家私小說的「寧靜和自律」。

他低語敘述他和她在死神到來前的做愛,寫他為了擺脫被提供器官的宿命而一遍遍地去找校長,寫他天真地相信大人們那個只要畫出什麼就可免於一死的承諾,寫他拚命要給大人們看他的畫……

最後,他們三人中兩人走了,隔著手術室的玻璃,那渴望生命再長一些的目光,令人久久難忘。

石黑用這個反烏托邦的絕望故事,把幾件份量極重的事輕輕推到我們面前:生命短暫,知道結束將至時,該做些什麼?最難捨的是什麼?大人們是否從一開始就在欺騙孩子?為什麼孩子們的用途從一開始就被鎖定在為成人的延長壽命而捐軀上?

讀過小說後,2011年又看了電影,又一次被帶進去。

根據石黑一雄小說改編的電影《別讓我走》,2010年上映。(電影海報/圖)

許多小說一改成電影就原味不再,但這部影片一看就讓人覺得非常石黑。那首一再由大提琴奏出的主題曲,彷彿就是石黑自己在演奏。看完後,無法站起,凝視字幕升起,最後看到:「製作 石黑一雄」,頓時百感交集。

村上春樹說石黑的《別讓我走》,是他生涯的最愛。但石黑能吸引我,村上卻一直讀不懂。每次村上一出新書,我就立即買來再次嘗試,雖然他的語言也平易淡白,也始終獨自低語,但我一直都沒能被感動。

在日本,我身邊有不少人是被《別讓我走》帶入石黑文學的,大導演蜷川幸雄把它搬上了舞台,TBS電視台又把它拍成了連續劇。但也有完全相反的,女小說家佐藤亞紀說:「這是一部太過於情緒化的劣作,是2006年問世的小說中最糟的一部。」

其實,回憶一下石黑的作品,就會覺得每部都是一個不同的石黑,很多朋友獨愛《長日留痕》,覺得那就是石黑,也有的喜歡最新的《被埋葬的巨人》,說終於遇到了真正的代言人。

所以微信上刷出許多介紹石黑的文章後,我問一個也說喜歡石黑的朋友:「你喜歡哪個石黑?」

石黑在成為作家以前,有兩段經歷很有意思。

一是進了一個沒有課程概念的小學,「可以製作奶牛陶器,或是創作故事」,於是他去編故事,「這讓我意識到寫故事是件輕鬆的事,並且這種想法一直跟隨著我。我從未被編造故事的想法唬住,因為當你在一個輕鬆的環境,人人都會覺得寫作並沒有那麼難」。

二是他說從小時迷福爾摩斯,然後一直到二十歲,中間幾乎沒看過書,一直在彈鋼琴、聽音樂。我想他之所以善編故事,而且編的時候沒有既往形式的束縛,和最初讀小說少有關係。他獲獎後《金融時報》的報道上提及他的青少年時代,說那是「成為一個小說家前所需要的脫離現實的修行」。

和先寫起來再說、寫著寫著就變成一條大河的作家不同,他總是先仔細編好一個如偵探小說一般縝密的故事,就像很多日本人都愛事前早早規劃好日程一樣。但是,他在日本接受《周刊文春》雜誌採訪時,這樣回憶寫《上海孤兒》的日子:「我所有的小說都是全部計劃好以後按原定展開的,那次我最初構思了一個阿加莎·克里斯蒂風格的故事,但是當我發覺無法如願表達時,我把花了一年寫下的一百多頁都刪去了。」

他不願複製成功經驗,好像一個喜歡不斷嘗試新的戲路新的角色的演員。

我覺得,驅使他不斷變化的,正是他的虛構性和想像力。

從19世紀的文學名著到今天,我們讀過很多以寫實撼人的小說,大都源自作家本人的體驗和觀察。但如今,很多毫不寫實、自由虛構的奇思異想,也廣受年輕讀者的喜愛,總在搜尋故事改編電影、電視劇的製作人也很看好這些題材。

這或許和年輕一代在虛擬遊戲或自由馳騁的動漫故事中長大有關,他們進影院或在網上找片子看的時候,不愛沉重的寫實,偏愛驚悚奇幻的虛構。

石黑在這一點上很年青,他大膽虛構,《別離開我》是一個黑色的科幻,《被掩埋的巨人》像神話傳說。他說:「我這一代,是在作家該怎樣寫和不該怎樣寫一類主觀說教的環境中長大的。但是在比我小一代或兩代的作家的影響下,我這一代作家也從舊框架中解放了。」

他獲獎後,日本記者問他今後有何打算,他說要和漫畫合作。我不知道他所說的「collaboration」是要寫漫畫腳本,還是要寫出版後容易成為漫畫的小說,但在這個時代,一個人物、一個故事一旦成為連載漫畫,就進入了一個遠比小說要遼闊的閱讀世界。

如今對世界各國的青少年來說,日本不是川端康成或村上春樹,是《海賊王》,我甚至想,不久的將來,諾貝爾文學獎會不會頒給一個漫畫家?年輕一代也許會說:「鮑勃·狄倫可以獲獎,為什麼《海賊王》的尾田榮一郎不行呢?」屆時瑞典學院宣布的頒獎理由或許又像這次評價石黑一樣:「以其巨大的情感力量,發掘了隱藏在我們與世界聯繫的幻覺之下的深淵。」

漫畫《海賊王》第61卷封面。(資料圖/圖)

尾田曾經是我所任教的東海大學的學生,是從東海大學附中升上來的,在日本,大學附中學生愛玩兒的不少,因為附中有一半以上可以不經高考升入自己大學的本科,尾田在附中時就給《周刊少年JUMP》投稿並成為新人獎候選。高中畢業後進了東海大學建築系,我聽教過他的老教授說,他只愛漫畫不愛上課,三天兩頭逃課,不到一年就退學了。去年教授會上聊到這話題,大家一致認為:「好事,日本只是少了一個建築家,但世界上卻多了一個大漫畫家。」

就像石黑自《長日留痕》以後就不再寫到日本,不再意識自己的族裔背景,尾田的漫畫也走向了世界。統計顯示,截至2017年5月,《海賊王》在日本累積售出3億5000萬冊,在全世界累計銷行6600萬冊,我問集英社的編輯,你覺得為什麼?他說:「是他故事和人物的無國籍性。」

石黑獲獎後,我又想到了這個「無國籍性」。常聽人說:「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於是在策劃輸出軟實力的時候,都力推自家古典和傳統。於是不少出版社都說要去搶佔外宣制高點,紛紛去為國內書籍買下許多海外書號,結果至今都沒在海外打響。

寫到這裡,正好在上海的酒店裡看到電視直播「中國新歌聲」,雖然大部分歌曲都仍是一段氣聲開始的慢板,與當今世界的流行節奏非常不同,但主持人卻一次次帶著環球同此涼熱的自豪,宣布「今晚此刻,面向全球播出!」

(南方周末)

石黑一雄的小說影視化真的成功嗎?

相信經過近一周的狂轟濫炸,看官們即使平日不讀書,新晉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這個名字也不會陌生了。和他同為英國「移民三雄」的拉什迪和奈保爾(2001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英國文壇三巨頭」麥克尤恩、巴恩斯、艾米斯,前幾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門羅、莫迪亞諾、阿列克謝耶維奇……這些當代文學愛好者如數家珍的名字里,要找出比石黑一雄對廣大群眾更「友好」的,恐怕只有去年的鮑勃·迪倫了。樂迷石黑一雄不僅寫了《小夜曲:音樂與黃昏五故事集》,2007年他還給《電車上的早餐》(Breakfast on the Morning Tram)寫歌詞,彼時Stacey Kent剛剛簽約頂級爵士廠牌bluenote,後來《電車上的早餐》成了當年很多人心中的格萊美遺珠,登上金唱片歷史,Stacey Kent成為世界一流的爵士歌手。而依然被許多人視為世界電影最高殿堂的戛納電影節,在1994年就邀請影迷石黑一雄出任了評委會成員,同席的還有克林特·伊斯特伍德和凱瑟琳·德納芙,當年的金棕櫚頒給了《低俗小說》。

石黑一雄

石黑一雄和電影的交情遠不止於此:與導演詹姆斯·伊沃里合作的《告別有情天》(原著《長日留痕》獲布克獎,電影獲八項奧斯卡金像獎提名)和《伯爵夫人》(出任編劇,靈感部分來源於他2000年的小說《上海孤兒》),兩次影視化的《別讓我走》(2010年英國電影,2016年日本電視劇)。頻頻在大眾面前曝光的小說家石黑一雄,影迷兼編劇石黑一雄,他的小說真的更易讀,更易影視化嗎?恐怕不然。反而,大膽地說,前文提到的幾部電影恐怕都只能稱為平庸之作,顯然這和原作的文學氣質有直接關係。表面上看,《告別有情天》和《伯爵夫人》似乎與《唐頓莊園》同一隊列,《別讓我走》也是時下熱門的科幻題材,但想看英國貴族狗血八卦和看慣了R級硬核科幻的觀眾必定要坐不住。披著速食時代觀眾容易誤認的重口味外衣,石黑一雄讀起來卻是清湯,連鴛鴦鍋或都接受不了的讀者只好另尋店家。

《告別有情天》(即《長日留痕》)電影海報

有趣的是,上文提到與石黑一雄兩度合作的英國導演詹姆斯·伊沃里卻有不少成功的文學改編經驗(這恰恰反證了上文所述),和著名英國作家E.M.福斯特合作的《看得見風景的房間》《霍華德莊園》《莫里斯》,以及近期全球觀眾都在翹首以待的《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都由小說改編而來,尤其是《莫里斯》和《請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都是影迷心中的同性愛情佳作。相似例子還有很多,前文所提「英國文壇三巨頭」中作品影視化最多,獲得六次布克獎提名一次獲獎(1998年《阿姆斯特丹》獲獎)的伊恩·麥克尤恩,最受歡迎的電影卻是《贖罪》,這沒有問題,人們為其中生死相隔的宿命愛情所打動,記得凱拉·奈特莉一襲綠裙,但對「贖罪「真正主角布里奧妮的道德審判卻從未停止,這不是任何一個偉大的藝術家願意看到的。同為「三巨頭」之一的朱利安·巴恩斯,2017年獲布克獎的小說《終結的感覺》,其同名改編電影比起原著可算是無人問津。

《贖罪》電影海報

文學為電影輸送原料的歷史漫長,近來炙手可熱的IP開發熱潮也可算是一個變種。1986年,由四部文學作品聯合改編而成的《走出非洲》在奧斯卡金像獎上得到十一項提名,七項獲獎。那是供好奇的西方世界對異域風情管中窺豹的風光科普片,同時也是美國人愛看的那種史詩規模的愛情故事,誰也不耽誤誰,這是《走出非洲》成功的重要原因。讓兩者融於一部電影中的黏合劑,是原著小說中層層細節鋪墊托起的人文精神,換句話說,是一種「想法」甚至可說是「概念」,而非具體的字句。

《走出非洲》原著小說

和它的衍生產品不同,文學不嚮往佔領世界的遠大前程,從文字語言到以鏡頭語言為主的多媒體語言的「翻譯」過程已教人不堪其苦,任何一場成功的文學影視化都不會是原著逐字逐句的「翻譯」,也幾乎沒有文學改編電影會這麼做,然而除了明顯行不通的簡單粗暴法,如何符合熱門原著讀者的期待,如何讓角落積灰的文字在鏡頭下面目一新,比起這些觀眾導向性的簡單目標,創作者角度地看,如何輕鬆地遊離於兩個系統之間,情節和結構不論整飭或是零碎,順利還是跳躍,都因這件作品的製造者時刻都手握著權力,而不被強大的語言挾持、架空,也許重要得多。

無法否認的是許多文學作品中令一部分讀者昏昏欲睡的風光描寫,置換成影像後佔了視覺上的便宜,《走出非洲》是如此,同樣取景於肯亞的《不朽的園丁》也因此更加討人喜歡。《不朽的園丁》改編自英國著名間諜作家約翰·勒·卡雷同名小說,想靠古典敘事加上一點非洲風光餵飽2005年的觀眾,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勒卡雷的小說是影視改編的寵兒,上世紀80年代由他最為著名的「史邁利三部曲」中的《史邁利的人馬》和《鍋匠,裁縫,士兵,間諜》改編的同名電視劇,2011年《鍋匠》又被改編為卡司陣容華麗、備受關注的同名電影,以及同樣改編自同名小說的天才演員菲利普·塞默·霍夫曼遺作《最高通緝犯》(2014)等等,都比《不朽的園丁》受到更多矚目,但不妨礙《不朽的園丁》成為勒卡雷作品改編的電影中最兼具文學性和電影性的。和《走出非洲》的相似思路——風光的表現上,航拍和手持結合,後期調色出挑;故事不僅先天上有勒卡雷保駕護航,命懸一線的緊迫感和愛情的纏綿感從始至終並行,非線性敘事錦上添花。文學改編電影方面,《不朽的園丁》是遠被低估的優秀範本。

《不朽的園丁》電影海報

美國從早期《飄》《走出非洲》《廊橋遺夢》到後來的尼古拉斯·斯帕克斯(《戀戀筆記本》《初戀的回憶》《分手信》)和斯蒂芬·金(《肖申克的救贖》《危情十日》《閃靈》)風潮;日本以東野圭吾(日本推理小說「三冠王」,《嫌疑人X的獻身》獲直木獎)、宮部美雪(《理由》獲直木獎)、三浦紫苑(《多田便利屋》獲直木獎,後有《編舟記》《哪啊哪啊神去村》等小說影視化)、沖田修一(《公園生活》獲芥川獎,後有《橫道世之介》等小說影視化)為代表,直木獎和芥川獎是當代日本文學改編電影重鎮。這些電影成為」爆款「的背後,都有易於改編的原著基礎——龐大的歷史背景、抓人的戲劇性情節等,「易於影視化」不是文學負面的標籤,但由於篇幅限制,此類作品暫按下不談。

在文學性相對較強的作品範圍內尋找成功影視化的例子時,我們會發現它們中有許多都以人物關係為故事核心,無妨悲喜,故事的情感濃度如果有一條軸線,它們必然處於邊緣的兩端,是濃烈的,是暴戾的,是叫人無法不動容的。石黑一雄的文學難以成功影視化,原因在於當看似繁複的故事背景先入為主地吸引了觀眾注意,以鏡頭語言本就難以表現,並且,誠實地說吧,對大部分觀眾吸引力的確有限的故事核心只能成了路人甲,細節被忽視,思辨時間被壓縮,影視化也就失敗了一半。日本江戶時代國學大家本居宣長提出「物哀」(物の哀れ/mono no aware)的文學理念,大意為「真情流露」,身體流淌大和民族血液的石黑一雄可說是它的貫徹者。在石黑一雄屈指可數的小說作品中,感情的埋伏總是被舉重若輕地布下,從一而終的草蛇灰線,無疾而終的憂鬱屬性宣告失效,「物哀」便是人物一體,明白自己的情致,沒有終結便是終結。他的小說是狡猾的海市蜃樓,水月鏡花,快消後現代的子民無暇丈量混沌的萬水千山,亦無可厚非。可出賣的感情有那麼多樣子,偏偏在高效討得消費者芳心錢包這一點上折戟沉沙,實屬無可慰藉。

被「維斯康蒂化」的《白夜》(陀思妥耶夫斯基)、去意識流的《情人》(杜拉斯)、捨棄了政治觀點的《單身男子》(伊舍伍德),前者是大師恣意,後兩者多數人看進眼的還是情愛挑撥。它們的成功不是文學改編的成功,論功行賞時,文學性只能尷尬地站在隊列之末,此時圖像語言的功能竟被文字語言吊打,大量固定於文字中的細節在一閃即過的影像中無奈流失。一個有趣的實驗是:英國作家克里斯托弗·里德在2010年獲柯斯達文學獎「年度代表作」獎的敘事詩《午宴之歌》同年被改編成50分鐘的短片,男女兩名角色,大量跟拍近景長鏡頭和從頭至尾的心理活動旁白組成了全片,這樣的影像似乎相對完成了文學性的完整搬運,影像的意義卻幾乎曝屍荒野。文學和電影,各自決定了踽踽獨行才是彼此最好的姿態,當它們驕傲的真理狹路相逢,如何建造完美結局,依然是個令世界頭疼的問題。 (澎湃新聞)

歷年來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及作品,哪些最受歡迎?

趣味科技 10-14 01:29

隨著 2017 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公布,歷年來的獲獎作家及其作品,再次受到了廣大讀者的高度關注。

近日,亞馬遜中國回顧了 2000-2016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品的銷售情況。數據顯示,斯維特蘭娜 · 阿列克謝耶維奇、莫言和愛麗絲 · 門羅成為 2017 年 1-8 月最受中國讀者喜歡的三位諾獎作家,2016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鮑勃 · 迪倫緊隨其後位列第四。

身為藝術家的鮑勃 · 迪倫獲獎後,中國讀者對他的關注度大增,根據亞馬遜中國數據顯示,與其相關的作品銷量在獎項公布後一個月內增長高達 61 倍," 鮑勃 · 迪倫 " 關鍵詞搜索量增長了 30 倍。

而 2017 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石黑一雄,自 10 月 5 日 19:00 公布至 10 月 6 日下午 19:00,其作品在亞馬遜中國的銷量與前一天同時段相比增長 253 倍,其作品《被掩埋的巨人》升至亞馬遜中國圖書總榜第 1 名,與其相關的關鍵詞搜索也有了 2,000 多倍的增長。

數據顯示,每年諾貝爾文學獎的公布,都會引起讀者對獲獎作家的極大關注,短時間內對該作家圖書銷量的促進作用明顯。對比獲獎前後一個月的作品銷量,2015 年得主斯維特蘭娜 · 阿列克謝耶維奇獲獎後其作品銷量增長近 74 倍,2014 年得主帕特里克 · 莫迪亞諾和 2013 年得主艾麗絲 · 門羅,其作品銷量更是分別增長 240 倍和近 1500 倍之多。

此外,查看 2017 年 1-8 月(以下簡稱 2017 年)及過去十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亞馬遜中國的作品銷售排名,呈現以下特點:

1、2015 年得主斯維特蘭娜 · 阿列克謝耶維奇成中國讀者最喜歡的諾貝爾文學獎作家:她不但位居 2017 年作家排行榜的榜首,從過去十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品銷量看,她同樣奪得作家榜的榜首。此外,她的四部作品均進入 2017 年以及過去十年作品排行榜的前十,《二手時間》、《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關於死亡還是愛情》則奪得 2017 年作品排行榜的冠亞軍。

2、莫言佔據重要位置:自 2012 年莫言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國人對莫言就一直保持較高的關注度。在 2017 年以及過去十年的作家排行榜中,莫言均奪得亞軍的位置,其作品《豐乳肥臀》位列 2017 年作品排行的第三位。

3、鮑勃 · 迪倫獲獎後熱度不減:2017 年數據顯示,鮑勃 · 迪倫位列作家榜第四位,其作品《鮑勃 · 迪倫編年史》在作品榜中位列第六位。諾貝爾文學獎的獲得提升了鮑勃 · 迪倫在讀者中的關注,很多讀者都希望能通過相關作品更加全面地了解這位傳奇人物。

4、愛麗絲 · 門羅的《公開的秘密》成近十年最受讀者喜歡的作品:《公開的秘密》位列過去十年諾貝爾文學獎作品排行榜第一。對比 2017 年及過去十年的作品排行榜前十,兩個榜單有 6 本圖書重合。此外,2014 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帕特里克 · 莫迪亞諾雖然沒有作品進入 2017 年作品榜單前十,但在過去十年作品榜前十中則佔據兩個席位,可見讀者對其作品的喜愛。

附錄:

一、亞馬遜中國 2017 年 1-8 月諾貝爾文學獎得主(2000-2016 年)作品排行榜前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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