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不如想念

相見不如想念

文│趙繼才

對於過去，我有一種超乎變態的想念。一首歌，一句詩，一個字，都會讓我聯想到過去。對於20歲之前的時光，有兩段比較讓我想念，一段是我剛到北京的那一年，還有就是我的中學時代。

尤其懷念我的中學時代。校園，教室，操場，同學，以及那條鋪滿鮮花和小草的鄉間小路。任何一個，都能勾起我的回憶。

我上學比較晚，13歲上初一，16歲上高一。但是，我更懷念的初中時代。鋪滿鮮花的小路，就是一條通往初中校園的鄉間小道。那條小路，我走過無數遍，上學，放學，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和同學，從麥子、玉米、大豆身邊經過。

那條小路，不長，快走七八分鐘，慢走，也就十多分鐘，可是每次我能走上二十分鐘，尤其是放學的時候，時間更長，半個多小時。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生於農村長於農村的我，對於鄉間小路再熟悉不過了，還有什麼沒見過的。其實，我就是喜歡泥土的味道，喜歡一朵朵叫得上或者叫不上名的鮮花從土裡冒出來的聲音。

有一年夏天，忘記是初一還是初二了，天陰得很重，雨馬上就會落下來。我走在那條小路上，推著自行車，剛走到一半，狂風卷著暴雨砸了下來，打在臉上，生疼。剛剛還油亮的小路，立刻變成了泥路，雨越下越大，路越來越粘，自行車泥瓦被塞滿了泥，車軲轆動不了，我使勁往前推，車胎在路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印。我渾身濕透，幸虧沒有拿書包，要不然完蛋了，書都得被泡透。

即使這樣，我沒有任何怨言，我還很開心，因為有鮮花，有泥土的味道。身上濕了一會就幹了，可是那種體驗的幸福，是很難得的。

我讀了三年書的中學叫邳庄中學，一所不顯眼的初級中學。在整個台兒庄區所有中學中，當時的成績排名是倒數的，可是我的成績按現在的話來說應該是學霸，一直是年級前幾名。其實我點也夠背的，從小學到高中，所在的學校是倒數，而且比較亂，打架的事常有。不過，還好，三年里，我幾乎沒見過多少打架的，我也只和別人打過一次架，那還是別人先出手的。

學校在鎮上的東北角，周圍十里八村的孩子都在那裡上學，我也是其中之一。從家到學校，有十幾里地，每天天不亮，我和大永、安生、高磊、正華、保金幾個人飯也不吃的蹬著自行車往學校趕，就這樣還經常遲到，尤其下雨下雪，遲到更是常有的事。

學校不大，每個年級都是六個班，一個班四五十個學生。整個學校不到一千人。那時候，我們的教室還是平房，當時是準備蓋樓房的，直到我們畢業也沒有建好，哪像現在一年多的時間就建好了，我們眼巴眼望等了兩年，也沒有搬進教室。直到，我弟弟上學才建好。

我特別喜歡學校的操場，比我高中時的操場還大。每天課間時間，我總喜歡在操場上溜達。也不知道瞎溜達什麼，就是喜歡。就因為瞎溜達，差點讓鐵餅砸沒了。初一剛入學不久，操場上很多體育生在訓練，我和李長永兩個人又在瞎逛，我在前面，李長永在後面，往教室走去，準備上課。這個時候，我聽到很多人在喊，沖我擺手，不知道他們在喊什麼，我一轉臉一抬頭，娘呀，一個鐵餅從空中向我飛來，李長永和我同時看到了，他跑一邊去了，我也想跑，可是鐵餅跑的比我快，而且直奔我過來，我當時也懵了，沒想到往兩邊跑一下，只能下意識的往前跑了兩步，結果還是砸到我了。

我被砸倒了，所有人一窩蜂地圍了上來，估計很多人心想這麼大一個鐵餅砸到，不死也殘了。比較幸運的，我沒有任何事。鐵餅飛過來的時候，我只跑了兩步，就被砸到大腿上了，直接把我撲倒了，老師過來問我有沒有事，我慢慢站了起來，走了兩步，沒事。然後，就直接回教室了。太幸運了，要是沒跑那兩步，會直接砸我頭上，那你們今天就看不到我了。後來我一直在想，一個鐵餅從天空中砸下來，我居然什麼事都沒有，我難道是鐵打的？又或者我是外星人，不怕地球上的東西？哈哈，想不明白，不想了。

這事如果放在今天，換成別人，還不得把學校鬧翻天啊。可是，那時候的我沒有這麼想，好單純。不過，如果放到今天，也不會怎麼樣。

我們那個時候，好像沒有談戀愛的，即使有，估計也是極個別的。我肯定更沒有談戀愛了，一門心思上學，況且我也不懂得談戀愛，我沒有青春期的萌動，也可能我的青春期來得太晚，那個時候只有同學情，沒有其他想法。

記得初一的時候，我們班有兩個女孩，應該比我們大不少，她們當時應該十六七了吧。我們當時是十三四。其中有一個女孩子，長得特別漂亮，個也挺高，皮膚白白，臉蛋也挺白，同樣是農村的，我們這些人怎麼都一個個像從土坷垃里扒出來的呢？這個女孩叫什麼名字沒有印象了，因為她初一沒有上完就不在我們學校了，具體去哪了，不知道，我也不關心。

我之所以對她印象比較深，是因為我們有一個年輕老師喜歡她。而且向我打聽她有沒有對象，那時的我就是個毛頭小子，對於愛情懂個屁啊。那個老師，還讓我問問人家有沒有對象。我沒敢問，怕人家打我。況且，我也沒打算問。在當時我看來，老師是不能和學生談戀愛的。所以，我對她印象比較深。至於她後來離開我們學校，不知道和那個老師有沒有關係，就不知道了。

不過，這種傳遞信息的活，我在初三的時候，還真的干過一次。我們班的一個男生喜歡另外一個班的女生，他們兩個人我都認識，而且關係都不錯。我負責給他們捎信。我當時也傻還樂此不疲。而且，他們寫的信從來不封，我居然沒有拆開看過，好同學吧。傳了一段時間後，就不傳了，那個女生喜歡上另外一個男生了。不過，後來他們也沒成。這是我十年以後才知道的。畢業很多年後，我在街上偶遇到了那個女同學，提起了這事，她笑著說，早換了。她現在的老公，不是我們老家的人。

初中三年，幾乎所有的同學給我的印象都特別好，唯獨有一個人我特別討厭，一分鐘都不想和他待一起，看他一會，我都頭疼。我現在對於任何噁心事物和人的承受力，估計是從那個時候養成的。那傢伙叫什麼名字我忘記，其實沒有，我故意不想起他的名字。這孩子最愛占人家便宜，而且占完便宜就不認人，我居然還和他同桌。其實他也沒十惡不赦，只是我看他不舒服而已，因為我對他太了解了，知道他是什麼貨。

古語說三歲看老，他一看就是那種長大了不是什麼好東西的人。我好佩服自己，十幾歲我就有看人的本事了。總之，我哪眼看他哪眼夠。他最大的愛好是欺負我。我不喜歡惹事，只要不過分，我都忍了。上學時我的每本作業本後面都有個「忍」字，估計和他有關。我忍了他半年多。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揍了他。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敢惹我了。他以為我好欺負，不過他不惹我，卻惹了更大的麻煩。

有一天晚上，我剛到教室，就看到窗戶外面有人在看我，而且對我指指點點，我好奇怪。緊接著，就被他們叫了出去。他們問我是不是我招惹了某某，我當時懵圈了，我剛到教室沒招惹他們說的那個人啊，而且我也不認識那個人。看我不「承認」，他們要動手打我。那個時候學生打架基本上是這樣，不用問太清楚，揍完再說。正在這時，救星來了。和他們一夥的另外一個人過來了，而且我居然認識他。他問我是怎麼回事，我把事情說了一遍。更巧的是，另外一個知道詳情的同學也同過來了，說不是我，是我的同桌。萬幸，要是不認識他們其中的人，我就白白挨了一頓揍，那豈不是太冤了。

你說他可惡不，到處招惹別人，我差點替他挨了一頓揍。不過，他最後也沒挨揍，我給說了情，畢竟咱認識他們其中的人。這樣的混小子，不知道將來長大了，會變成什麼樣，不過後來我在高中的時候見過他，流氓氣越來越重了。這樣的人，還是不認識的最好。

對於初二的時光，我想起來的怎麼那麼少呢？我只記得我們的班主任，長得特別黑，江蘇人。我們和江蘇交界。他特別嚴厲，尤其生氣的時候，那個黑臉，沒法看了。同學們還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黑驢。只記得他特別嚴厲，抽煙也厲害，兩隻手都被煙熏黃了。其他沒有太深的印象了。

初三，所有同學都發育了。我還沒有。所有女生胸前都鼓起了兩個小包包，所有男生脖子也鼓起了一個小包包，不過沒有女生的好看，說話嗓門還大，不喜歡。有些同學開始談戀愛了，有的開始寫情書了，當然非常不普遍，極個別的，比如我幫助傳遞過情書的同學算一個，其他我知道的也沒幾個，整個年級沒有多少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談一場戀愛，因為那時候真的不懂，不知道怎麼談。況且，我那個時候，估計也沒有女生會看上我吧。那個時候，我其實是自卑的。出身農村，而且家庭條件在農村也屬於非常一般的，有什麼資格談戀愛。再者，我那時還沒有發育，從上到下打量一番沒有找到讓女生喜歡的地方，除了成績好之外。那個時候唯一可以炫耀的，也只有成績了，除了成績一無所有。

不過，三年時間，我收穫了很多。心胸開闊了，視野也開闊了，認識了很多不錯的同學。即使有些人後來變了很多，再也不是當初的模樣了，但是當時他們帶給我的是美好的印象。有些同學，在畢業後的幾年甚至十幾年當中，偶遇過，一起吃過飯，但是很多人都變了，不再是當初又傻又純的那個人了。有些人變得勢力了，有些人變得現實了，有些人變得冷漠了。有些人變得讓人害怕，這還是當初那個純真的同學嗎？時間真是可怕，會把一個人變得那麼面目全非。

我時常問自己，當初的同學都哪去了？是他們變了，還是我自己沒有進步呢？和當年的那個毛頭小子相比，我無非個子變高了，視力加深了戴了眼鏡，聲音改變了。但是我的性格沒有變，內心對過去的純真嚮往沒有改變。當然有些人沒有覺得自己變，可是變沒變，不是他們自己說的算的，在別人的交往中，你的改變一目了然，你不再是當然那個純真的你了。你變了，變得你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當然沒有覺得自己改變了。

前兩年，一個偶然的機會聯繫到了當年的初中同學，那份激動無以言表。約個時間找了個酒館暢聊一番，可是一見面，我感覺不一樣了，他被這個城市給同化了，世俗氣重了很多，和我的聊天多的是寒暄和心不在焉。酒喝到一半的時候，我真想起身離開。這還是當初一起玩耍的純真同學嗎？

今年是我畢業21年，21年，時間太久，可以改變的很多很多。可是，這21年來，我幾乎每一天都在思念那個讓我度過了三年幸福時光的中學，雖然這期間我去過幾次，可是，當年求學的影子找不到了，學校改變很大，變的我像走錯了地方。當年教我的老師，有的已經退休，有的估計也不認識我了。因為當年我們離開的時候，還是豆蔻年華，現在快進入不惑之年了。

後來，我再也沒有回去過，我不想破壞對當初最美好的回憶。我相信不論過了多少年，不論生活如何改變，我對當年那些可愛的同學美好印象不會變，我對那條鋪滿鮮花的鄉間小路帶來的美好回憶不會變。

我很想念當年那些可愛的同學，很想和他們聚一聚聊一聊當年的美好，可是我害怕，我害怕見了面之後，再也不是我印象中的同學了。不刻意，不隨意，該見的總會相見。我不知道某一天，在大街上遇到當年的同學，彼此還能認出彼此嗎？會不會像個路人一樣擦肩而過了呢？真的不好說。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