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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里最初的八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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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蓮 喜歡用簡單的文字書寫簡單的心情。

記憶里最初的八月十五

文/王金蓮

早些日子開始就已經張羅著從網上買了各種風味的月餅,還沒等到中秋節來臨,就已經嘗遍了所有,愣是沒吃出月餅的那份香味兒。其實隨著生活水平的提高和交通物流的便利,以前所有隻有在特定的節日里才能有的稀罕物早已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了,只要想吃想用隨時隨地都可以買到,因此也就少了一份對那些特定的日子的期待。可是每到每年的中秋節,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時候巴望著過中秋節的那份期待,總是想起母親蒸在蒸籠里的白面月餅,總是想起拿著盆子到河邊分肉的情景,總是想起八月十五的晚上回蕩在村子上方的響鞭聲,還有那些小夥伴們偷月餅的故事兒。如今這份期待變成了我長長的鄉愁,離開家的日子越久這份鄉愁越濃……

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農村雖然已經度過了吃上上頓沒下頓的困苦日子,但生活依然過得清湯寡水,難得有幾個清油細白面的日子,因此小小的我們就特別盼望著過節日,不是因為節日對孩子們來說有著怎樣深遠的意義,而是節日的來臨可以幫我們改善一下平日里寡淡的生活,還可以伴著那從每家每戶的廚房瀰漫到村頭巷尾的濃濃的節日氣氛快樂地玩耍打鬧。我記得最清的就是生產隊大集體時過八月十五時的情景,這樣的光景從我記事開始持續到了我十二三歲的樣子。

從八月十五的頭幾天開始,母親就把酵面罐子里的青稞面的酵頭兒換成了白面,一遍遍地換水續面,只為八月十五的時候給我們蒸上一幢白嫩可口的白面月餅。等酵面續好了,也就到了該蒸月餅的時候了,母親便把平日里節儉下來小心地堆放在面櫃一角的白面毫不吝嗇地一勺一勺地挖出來,盛放到習慣了青稞雜麵親吻的發麵漿盆里,倒上精心續了好幾天的白面酵頭兒,滿是一臉的幸福和滿足。等面發好了,準備做月餅的時候,兩個哥哥就成了勤快乖巧的伙夫,早就把蒸饃饃用的燒柴拾掇得堆滿了廚房灶火前狹小的空間,大鐵鍋里接滿了蒸鍋水,等母親一聲令下,風箱便在哥哥倆賣力的推拉聲中發出帶有節奏感的吧嗒吧嗒聲,灶火里的柴火瞬間被風箱呼啦啦的呼吸聲撩撥得火苗直往灶膛外竄,一邊母親在鍋台後的大案板前忙活著揉面,有條不紊地開始做月餅了。

母親把各種用清油拌好的卷月餅的卷料備在不同的碗里,有紅曲,香豆,紅花,薑黃,然後把發好的一大盆發麵倒在門板般大的案板上,和好了鹼面開始揉面,那時候我真的很佩服母親,想著母親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大力士,那麼一大盆的面在她的手下顯得順溜而又聽話,不一會兒功夫面就揉好了。最先做的是獻月亮的大月餅,蒸籠有多大月餅做得就有多大,把揉好的面用近一尺來長的擀麵杖分擀成好幾個麵餅,然後抹上清油,分別撒上提前準備好的紅花薑黃紅曲香豆,用手抹勻了,再一層層摞起來,最後用純色沒有卷卷料的白面擀一個薄餅,裹在剛做好的那摞面上,壓好底邊,上邊放上母親親子設計盤好的龍紋圖案,小心地用木梳的梳齒壓出一片片逼真的龍鱗,再配上紅棗等當點綴,獻月亮的月餅就大功告成了。接下來做的就是小月餅了,說是小月餅其實也不小,一個就得有現在的湯碗那麼大,做法和大月餅基本一樣,把發好的面分切成大小均勻的好幾個面劑子,分別搓揉圓溜,用手壓扁了,擀成一張張大麵餅,分別抹上清油,一層撒上紅花,一層撒上紅曲,一層撒上薑黃,一層撒上香豆,然後把撒上不同卷料的麵餅一層層疊摞在一起,再順著一邊用力捲成圓柱形後切成湯碗大小的面劑子,然後用沒卷卷料的純色白面擀成一個個碟子大小的薄餅,苫在事先切好的卷了紅花香豆紅曲薑黃的面劑子上,就像蓋在新娘頭上的蓋頭一樣,從上到下蓋好,然後把底邊包裹嚴實,一個個光溜圓潤的月餅雛形就做成了,最後一步就是往月餅上面貼花花了這是我小時候在母親做月餅時唯一能幫上忙的環節,也是我和妹妹最樂意乾的事。做花花的原料和做月餅基本一樣,只是為了便於花花成型,面要揉得更硬一些,麵餅要擀得更薄一些,給擀好的薄麵餅抹上清油撒上卷料,然後疊摞在一起捲成圓柱形,用手稍稍壓平整一些,用菜刀切成約一厘米寬四五厘米長的條狀,或三四條或四五條自由搭配,按自己的意願擺出花兒的造型,最後在每個需要連接的地方用筷子稍微用力一捏,一朵朵花兒便在一擺一捏中盛開了,最後一道工序便是往做好的月餅上貼花花了,給花花底部蘸點水一朵一朵地貼在蓋了蓋頭的月餅上,一個個完整的月餅這就做好了。

接下來就是放到木製的大托籠里,抬到開水鍋上蒸了,哥哥倆早就把一大鍋的水燒得在鍋里直打滾,就等托籠上鍋蒸了,母親把做好的月餅分放在四扇兒托籠里,最上面的一扇托籠里放的是獻月亮的大月餅,然後一扇一扇地抬到鍋上依次有序地摞起來,最後蓋上托籠蓋子拍壓嚴實,讓哥哥倆輪流拉風箱燒旺火,直到一個多小時時間的蒸汽的錘鍊,鍋里的水也燒得差不多快要見底的時候月餅也就到了該出籠的時候了,這時候也是母親最為忐忑我們最為期盼的時候,母親忐忑擔心的是出籠後的月餅的長相口味會不會如預期的一樣好,我們期盼的是可以美美地吃上好一陣子的白面月餅了,出籠後的月餅總是證明母親的忐忑擔心是多餘的,香氣四溢燦若花兒般的月餅在出籠的瞬間給中秋增添了不少的暖意和節日的氣氛,我們咽著口水問母親什麼時候能吃,母親的回答自然是等晚上月亮出來了……

八月十五這天,生產隊派人從隊里的氂牛群里挑選出幾頭膘肥體壯的健壯氂牛拉到村子小河邊的草灘上屠宰,用來分給每家每戶過節,這也是我們小時候過八月十五最為期盼的一件事,等宰牛的人把牛宰殺完畢,把牛肉按戶頭分成大小基本均勻的幾十份,分別標上標號,就叫每家每戶派人去抓鬮,其實孩子們早就按耐不住分肉的喜悅,早早地拿好了裝肉的家什,眼巴巴地等在了小河邊的草灘上,只等隊長喊著抓鬮了。記得那時分肉只按戶頭不按人頭的,抓到幾號就拿走標著幾號的肉,全拼運氣,誰也沒有怨言,等拿著憑運氣抓到的肉走在回家的巷道里時大有將軍凱旋歸來的架勢,肉有了,月餅也有了,就等著月亮升起了。

母親蒸好了月餅就開始忙活八月十五晚上的晚飯,等我們把分得的肉以凱旋的姿勢拿回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張羅好了洋芋蘿蔔青菜調料,準備和鮮美的氂牛肉做一頓熬飯,再配上白面月餅,這樣的中秋夜想想都溢滿了幸福的味道。等熬飯做好了,母親便開始在院子正中央的花園園牆上支起架子,然後把獻給月亮的月餅連帶著那扇大托籠一起抬到架子上放好,旁邊擺上我們平日里很難吃到的蘋果梨子作為貢品,一切準備就緒後,點上香煨上桑,伴著裊裊升起的桑煙母親雙手合十,對著月亮許下風調雨順五穀豐登月圓人更圓的心愿,然後庄重而又聖神的磕下三個頭,在母親虔誠的一磕一拜里獻月亮儀式暫告一段落。於是我們就隨母親去廚房準備碗筷,開始期待已久的中秋盛宴了……

擰響鞭打響鞭是男孩子們最期盼的事了,因為平日里大人們不讓孩子們輕易打響鞭,說是響鞭響得早霜降來得就早,怕孩子們的響鞭招來霜降天凍,會凍壞了地里還沒成熟的莊稼誤了收成,於是男孩子們就早早地去河灘邊拔好了擰響鞭的馬蓮葉兒,捋好了麻頭,眼巴巴等著八月十五的到來,八月十五一大早,家裡不指望著幹活的男孩子們便跑到河灘里開始了擰響鞭的工作,一個個盤坐在河邊馬蓮敦敦跟前,先把一大把半乾的馬蓮葉兒捋碼整齊了,用麻繩或一小撮馬蓮葉兒把根部綁紮結實,然後分成兩股,像扭麻花一樣邊擰邊續馬蓮葉兒,上邊粗一些,響鞭稍兒要細一些,直到擰到自己想要的長度後再在響鞭的稍稍上續上麻頭,一個響鞭就完成了,就等著月亮升起的晚上,對著空曠的夜空武動起來了。我的記憶里我的兩個哥哥好像很少有機會跑去河灘里擰響鞭,因為他倆在家裡還有很多的活兒要幫母親干。

等月亮爬上東邊的山頭,家家戶戶獻起了月亮的時候,男孩子們便爭先恐後地站在了自家門前地勢最高的地方,卯足了勁揮動手裡的響鞭,讓響鞭在自己的頭頂上用力地划上一個又一個飽滿的圈圈兒,然後使出近乎全身的力氣把響鞭狠狠地落在地上,讓鞭稍兒在落地的瞬間發出清脆有力的聲響,響鞭在男孩子們比賽的口號聲中一聲勝過一聲地划過山村寂靜的夜,久久地回蕩在村前小樹林的上空不忍離去,一聲「上庄娃兒敗了」,緊接著就是一聲毫不示弱的「哈庄娃兒敗了」,清脆的響鞭聲伴著一聲聲帶著男孩子特有的挑戰聲,一聲接著一聲,一聲高過一聲,此起彼伏,毫不示弱,直到意識到家裡的大人們可能都睡了,該去挨家挨戶偷月餅了的時候才肯罷手,山村的夜表面上歸於平靜了,可是孩子們眼裡過節的氣氛才剛剛開始。

八月十五的晚上,每家每戶的門都是虛掩著的,大人們只是假裝沒聽到動靜,給孩子們一點小竊喜而已,而孩子們則以為自己有多麼的神出鬼沒,輕盈機靈。偷月餅的方式千奇百怪,以不變應萬變,推開虛掩著的大門,貓著腰順著園牆摸索到供月餅的地方跟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攬過月餅貢品抱在懷裡一溜煙地逃出門去,生怕主人聽見動靜攆了出來,等順利地逃出大門沒看到身後有人追趕,那得意的心情瞬間蓋過了偷竊時的心跳聲。遇到偶有從裡面拴了大門的人家,便是男孩子們使大招的時候了,他們偷偷地爬上人家的房頂上,用早就準備好的拴了長線的鉤子像釣魚一樣,對準獻在花園牆牆上的月餅和貢品,一個一個往房頂上吊,在一家家偷月餅得手後,孩子們便三五成群地躲在某家人家的牆角旮旯里,邊分享戰利品邊講偷月餅的過程,時而竊竊時而大笑,直到月亮升起老高才想起該回家睡覺了……

說是偷月餅,其實是青海農村八月十五特有的一種習俗,我不知道源起何處,是為何意,只知道去偷月餅的都是孩子沒有大人,偷的也只是獻在院子里用來敬獻月亮的月餅,還有供果。長大後想想,那恐怕只是大人們為孩子們提供了一個遊戲的環境,熱鬧了孩子們過節的氣氛和心情罷了。

到了我十二三歲的時候,也就是1982年左右農村實行了聯產責任承包制,取消原先大集體的勞動形式,土地包產到戶了,每家每戶過起了自給自足奔小康的幸福生活,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紅火,然而人們在為了追求更好的物質生活都在努力地奔波勞作的同時,卻淡忘了許多物質生活的富裕永遠無法替代的那種過節的快樂。八月十五的月餅除了母親蒸的白面月餅還有買的各式各樣的點心月餅,供果不再僅僅是幾隻梨子和蘋果了,中秋晚飯也不再僅僅只是一鍋牛肉熬飯就月餅了,可是慢慢地慢慢地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八月十五的夜晚回蕩在村子上空的響鞭聲淡了,孩子們巴望過節的心愿淡了,三五成群地挨家挨戶偷月餅的習俗淡了。

今年,一年一度的中秋又在大家各自的忙碌中度過了,但我還是時不時的被烙印在童年記憶里的中秋最初的樣子陶醉著,感動著……中秋變成了我記憶里永遠抹不去的鄉愁,我深深的鄉愁里有著對逝去的歲月深深的眷戀,好在一切安好!

向默默耕耘的作者和支持我們的讀者致敬

主編〡聖湖雅韻 出品〡現代作家文學編輯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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