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戰爭：天堂里有封誤譯的電報

天堂里有封誤譯的電報

文/葉青松

渡江戰役後,人民解放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氣勢，橫掃江南大地上混亂不堪的國民黨軍殘部，演繹出了一部氣宇軒昂的大戲，其中也窯藏著許多鮮為人知的故事，如七兵團政委譚啟龍收到一封誤譯的電報，立即改變三天前已下達的命令，重令二十三軍進杭州，一邊休整，一邊執行防務；二十一軍撤出杭州，進軍浙江南部沿海地區。

渡江戰役中，兩個軍的戰果頗豐

1949年4月20日，國民黨南京政府拒絕接受國內和平條件，毛澤東、朱德發出「向全國進軍」的命令，渡江戰役隨即開始。就在各路解放軍嚴陣以待，準備渡江的時候，二十三軍的渡江段上，突然出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英國皇家海軍的「紫石英」號、「黑天鵝」號、「伴侶」號、「倫敦」號等組織的艦隊，進入長江，還開炮轟擊二十三軍六十八師二O二團陣地，導致解放軍40多人受傷，團長鄧若波當場犧牲。

部隊已接到當晚渡江戰役要打響的預先號令。箭在弦上，怎麼辦？

「狗日的，中國人可不是讓帝國主義欺侮的，帝國主義稱王稱霸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打！給我狠狠地打！」陶勇義憤填膺地做出了決定。

也就是陶勇，敢做出這樣膽大包天的決定。按照慣例，對外艦還擊是要請求上級的，而且渡江時間就在眼前，再加上鴉片戰爭以來沒有哪個中國人敢向英帝國挑戰。

陶勇的決定，頓時化作強大的復仇性火力，打得英國軍艦陷入火網之中。軍艦上的「米」字旗被打得支離破碎，飄落在長江內。英國皇家遠東艦隊副司令梅登命令艦上懸掛白旗，開始狼狽逃竄；梅登中將的海軍服被彈片撕裂，艦長扎勒上校受傷；「紫石英」號軍艦被擊傷，擱淺在鎮江附近的江面上。據事後英國方面統計，「紫石英」號上的海軍死17人，重傷20人，泅水登岸60人；「倫敦」號上的海軍死15人，傷13人。整個軍艦編隊5名正副艦長傷亡，103名官兵失蹤。

二十三軍打了「紫石英」號之後，按照事先預定的隊形，乘風破浪，勝利渡過了長江，直抵長江南岸。

宜將剩勇追窮寇。此時的滬寧線上的國民黨軍陷入一片混亂之中，無錫、蘇州的國民黨軍向上海狼狽逃竄；南京、鎮江的國民黨軍紛紛向浙江潰退。七兵團二十三軍奉命與九兵團等部隊一起，圍殲逃至安徽省郎溪、廣德之間的國民黨軍第四、第二十八、第五十一、第六十六軍主力。事後統計，史稱「郎廣圍殲戰」，殲國民黨軍8萬餘人。

二十三軍在圍殲郎廣國民黨軍之時，七兵團二十一軍也早於4月22日12時全部勝利渡過長江，進至長江南岸，奉命轉入千里追擊，目標直取抗州。4月24日，二十一軍到達天目山，逼近「天堂」杭州。4月29日，二十一軍全部進入待命地區。5月1日，二十一軍軍長滕海清接到情報：防守杭州市的國民黨軍第四十五軍殘部、交警總隊與新建第八十五軍已開始南逃。

「加速突進！」滕海清命令第一梯隊的六十一師和六十二師。

5月2日，經60公里強行軍，六十一師和六十二師抵近杭州西面屏障餘杭縣城。當晚11時，六十二師攻佔餘杭外圍，圍殲保安隊一部；六十一師急襲餘杭縣城，迫使國民黨餘杭縣長白仲濤率保安隊200餘人繳械投降。此時，二十一軍軍部和第二梯隊六十三師進入孝豐縣境。至此，二十一軍從4月21日渡江至5月2日夜攻餘杭，指戰員們已連續追擊11天，戰鬥行軍350公里。

此時，二十一軍接到七兵團正式命令，解放杭州城。

奪取杭州是京滬杭戰役即渡江戰役的一個關鍵步驟。二十一軍的指戰員們聞訊，興奮地忘記了一切疲勞，精神大振。軍長滕海清和軍政委康志強商議後，決定率先奪取錢塘江大橋。因為有情報顯示，此前，國民黨政府行征院長何應欽曾召見浙江省主席周、杭州市長俞濟民等人，研究如何在浙江組織起一道堅強防線，以阻止解放軍南下。何應欽還在這個秘密會議上宣布：「在共軍逼近杭州之前，一定要把錢塘江大橋炸毀，請周俞二位務必堅決執行。」

經研究決定，二十一軍以一個師奪橋，一個師攻城的作戰方案。錢塘江大橋是由中國著名橋樑專家茅以升先生設計的，在1937年9月建成通車的當時國內最大的鐵路、公路雙層橋。該橋是連接滬杭、滬贛兩條鐵路的大動脈。保衛好錢塘江大橋，不僅保住肩負華東地區鐵路、公路運輸的大橋，而且為加快解放杭州城提供捷徑。

二十一軍第一梯隊夜間在餘杭縣城只休息3個小時，拂曉時開始強行軍。餘杭距錢塘江近30公里。六十二師師長周純麟抵近錢塘江大橋時，興奮地用報話機報告：「橋還在。但據偵察報告，敵人在安放炸藥。」

滕海清一怔：「是正在安放？還是剛往橋上運送？」

「安放的，搬運的，都有。」周純麟說。

「你們的突擊團已到哪裡？」滕海清問。

「前鋒接近二龍山山根。」

「分兵搶佔六和塔!占塔後用輕武器火力控制橋面。」

「明白!占塔保橋!」

每一分鐘都使人心急火燎。政委康志強說：「保住了橋，就等於佔領了半個杭州城。

經過緊張有序的戰鬥，5月3日上午11時，六十二師一八五團奪取了錢塘江大橋。占橋，佔山，占塔，二十一軍部隊源遠流長地向杭州市區逼去，意想不到的是，部隊並未遇到什麼抵抗。下午2時許，二十一軍完全佔領杭州。歷史名城，素有「天堂」之稱的杭州宣告解放。

一封誤譯的電報，改變了兩個軍的部署

二十一軍要進城了，進的還是杭州城。指戰員們滿臉地興奮。

二十一軍兼杭州警備司令部是渡江戰役前，七兵團就確定了的事。署有「滕海清」名字的《杭州警備司令部布告》等宣傳文件，預先在安徽合肥都印製完畢，一路上用騾馬馱到杭州城。

「首長，換衣服不？」童克勇問軍長滕海清。童克勇是滕海清的警衛員。

滕海清沒有聽明白，問：「什麼？」

「你衣服臟，該換一套。」童克勇提醒滕海清，要進城了，要穿乾淨點的衣服。

滕海清會意地笑了，說：「好，現在就換！」

「是！」童克勇邊拿準備好的衣服，邊說：「你是警備司令了，穿掉乾淨的衣服，接見城裡的老鄉！」

二十一軍入城當天，滕海清立即指示佔領和接管國民黨的電台、報社。《東南日報》社被接管後，立即趕印了5000份重要公告。浙江省廣播電台播報了六十一師宣傳科科長魯曼和幹事湯化達合寫的《二十一軍勝利解放杭州》的消息。

三天後，5月6日下午，二十一軍接到一個改變歷史的命令：撤出杭州市，市區警備軍管任務移交給二十三軍。怎麼回事？

原來，兩天前（5月4日），七兵團政委譚啟龍收到二十三軍軍長陶勇的一份電報。電報稱：二十三軍在郎廣圍殲戰中傷亡13000人。傷亡如此之大，表明二十三軍元氣大傷，需要休整補充。軍情突變，譚啟龍馬上召開兵團黨委會，研究決定：二十一軍撤出杭州市，全部進入蕭山地區集結，準備向浙江南部進軍；二十三軍調駐杭州，一邊休整，一邊執行防務。

調整部署的命令下達後，二十一軍所有人員撤出了杭州城，抵達蕭山地區集結待命。二十三軍六十八師率先接管了杭州警備任務。

幾天後，當上杭州警備區司令員的陶勇接待譚啟龍時，譚啟龍疑惑不解，二十三軍兵強馬壯，部隊根本不需要休整啊！兩人釋疑，方知是譚啟龍的譯電員筆下有誤，把電報上的傷亡數字多寫了一個「」。事實上，二十三軍傷亡人員非並一萬三，而是一千三。

一封誤譯的電報，就這樣改變了兩個軍的部署。滕海清任杭州警備司令的歷史也因此只有3個晝夜72個小時。事隔多年後，陳毅還開過一次滕海清的玩笑：「你是古今中外在任最短暫的城防官。」

獲知二十三軍兵力充足後，七兵團決定二十三軍留一個團（二O四團）繼續警備杭州外，主力部隊加強給九兵團和十兵團，參加解放上海。

作者簡介

前哨報創辦人葉青松（左）與毛主席兒媳婦劉思齊合影

葉青松，浙江青田人，著有解放軍第1軍征戰紀實《虎嘯萬里》、解放軍第12軍征戰紀實《利劍出鞘》、解放軍第60軍征戰紀實《藏九地、動九天》、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史話《永不褪色的紅飄帶》、中國人民解放軍簡史《紅色征程》。《首任軍長》從2006年1月起在《黨史博覽》雜誌上每期連載6年時間。代表作有《一野首任軍長傳奇》、《二野首任軍長傳奇》、《三野首任軍長傳奇》、《四野首任軍長傳奇》、《華北軍區首任軍長傳奇》。參與編撰南京軍區黨組織史資料《野戰軍》、《要塞區、警備區、省軍區》、《兵種、院校》和《福州軍區》卷及南京軍區英模譜《時代的豐碑》、《永恆的精神之樹》、《輝煌從這裡開始》等大型系列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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