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小賣部

小時候，我家開了一間小賣部。小賣部很小，犄角旮旯里都塞滿了所有日常生活的必需品。

那時的小賣部不僅僅是一個買賣商品的地方，更是一個人情冷暖的聚點。這裡常年充斥著形形色色的人，發生著形形色色的事，也刺激著小孩子們的味蕾。

我記得當年小賣部有一個常客，他是一名拖拉機手，平時開一輛手扶拖拉機運輸砂石料維持生計。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到光顧我家的小賣部，要上二兩散裝白酒，二兩蓮花豆（油炸蠶豆），坐在小賣部門口的大條凳上。咂一口白酒，滋滋作響，再往嘴裡丟一顆蓮花豆，脆生生地嚼碎了，慢慢咀嚼，隨著喉結的上下一動，便再來一口。

一杯白酒，二兩蓮花豆，一個人，就是一個下午。

有時我看他吃東西入迷，自己的嘴也會情不自禁地跟著動起來。

當然，對於一個小孩子來說，小賣部里最吸引人的不是蓮花豆，而是各色各樣的小零食，這裡幾乎是周圍所有小孩子嚮往的地方。

那時小孩子們的零花錢是按毛給的，一毛錢便可以買到一天的快樂。

一毛錢可以買到兩顆水果糖，或者一顆奶糖，或者十根拉絲糖。

那時的土豪都是一塊錢買100根拉絲糖，剛開始吃得很細緻，一根一根從塑料薄膜里小心抽出，享用美味。但是這樣的吃法吃完100根顯然太費時費力，後來索性就將剩下的幾十根揉成一團，大快朵頤，然後再吐掉薄膜。

一毛錢可以買到一包酸梅粉，一點點倒在手心上，用舌頭添掉。

一毛錢可以買到一根辣條或辣片，順著纖維的方向，一縷縷的撕下。

一毛錢可以買到一根冰棍，一整根含在嘴裡，然後再緩緩抽出，從來都捨不得咬上一口。

一毛錢還可以買到一包也叫冰袋，但是我們一般都會放冰箱凍硬再吃，當然也有土豪嚼碎了拿來噴射打仗的。此物給我留下最大的陰影便是當年崩掉了我一顆門牙，至今心有餘悸。

雖然小賣部開在我家，但我從來不敢自己隨意拿零食吃，也是到我大一點的時候，和媽媽申請，才得到授權：我可以自己拿一毛錢的零食吃而不用向她彙報了。

在我的記憶中，小賣部里最高檔的零食就屬8毛錢一包的速食麵了，那時的夢想可能真的就是以後長大了天天吃速食麵。

那時有一款風靡漢中的「月亮牌」雞汁速食麵。包裝袋上的大雞腿恐怕是我小時候最大的迷惑，我還問過爸爸，問什麼雞汁速食麵里沒有雞腿，爸爸告訴我雞肉都磨成面面（粉末，漢中方言叫面面）加在調料里了，從此，我竟真的在調料里吃出了雞肉的味道。

如果誰手拿一代雞汁面招搖過市的話，勢必會吸引一群小夥伴，跟在屁股後面「討食」，那時小夥伴之間相互「要吃的」並不是一件丟人的事情，而是另一種分享。

雞汁速食麵的吃法也很講究，起碼在小孩的手中是絕對不會拿來泡著吃的。我們都是把麵餅捏碎，然後撒上調料，捏緊袋口，上下晃動混合均勻。一次用三根手指捻出一點，仰著頭享用。

最後一口面總會殘留大量調料粉，但這並不是放棄的理由，我們會將最後一口面左手倒右手，右手再倒左手，如此反覆幾次，調料粉便會從指縫溜走。

就像偷偷溜走的童年時光。

2017年國慶前夜

庚號二 作於K261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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