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去世前的最後幾天
蔣先生過世的前幾天,興緻還很高的時候,常找一位四川護士羅小姐替他讀唐詩。就在那幾天,先生突然要羅小姐為他讀「清明」詩,羅小姐翻了翻書,發現題為「清明」的唐詩有兩首,一首是「清明時節雨紛紛」,另外一首則是古詩。先生就是要羅小姐替他讀這首「清明」古詩,而且還連讀了好幾遍。我當時記得很清楚,現在雖不大記得,不過我記得它最後幾句的意思是:「任何事都不必看得那麼多,最後還不都是一堆荒土」
01.1961年,蔣介石。
每周約一半的時間待在他身邊
我自 1943 年擔任蔣介石侍從醫生起,每周約有一半以上的時間都待在他身邊,只有一小部分時間可以回家。事實上他並不需要貼身醫生跟著,他的健康狀況一直都很好,因他乃軍人出身,每天生活定時,既不抽煙也不喝酒,還經常運動,懂得控制工作不過分忙碌,這一切均造就了他健康符合標準的條件。但即使如此,他與醫生的配合度仍很高,也與醫生保持密切聯繫。
蔣先生離不開我們這群醫生,他自拔掉全部牙齒,裝上假牙後,口腔里便經常發生潰瘍。當時並沒有什麼特殊有效的葯可治療潰瘍,只能利用硝酸銀將潰瘍燒掉,所以我們那時經常要替他擦硝酸銀,好讓他再戴假牙吃東西。蔣先生的口腔每月總有十天左右的時間是破的,因此我們幾乎一天到晚跟著他,為他擦藥。除此之外,他的身體各部位都非常健康。
蔣先生要找醫官時,都會提早叫副官找我們,以便給我們準備的時間。而我們有時明明就在附近,但還是會故意讓他等十分鐘再去,因為如果養成隨傳隨到的習慣,往後如果因故晚到些,他就會問我們怎麼晚到了。
徐蚌會戰之後,大陸情勢危急,蔣先生「引退」溪口。他在溪口生活十分有趣,行程滿滿不停,每早都到一處兒時母親帶他去過的地方(多半是廟宇 ),最後幾乎整個溪口都走遍了。我們那時跟著他,雖也看出他的情緒不佳,但身體狀況還不錯。由溪口到上海的途中,蔣先生不斷在海上視察,研究哪些地方可守,哪些地方又該棄守。那段時間他的心情十分煩悶,胃口都不怎麼好,牙齒也經常出問題。但那時他不大找醫生,徑自在那兒研究軍事情況。
但就從那時起,他的精神便不像從前那樣好,當然這與他的年齡有關,但亦應與那次車禍導致心臟瓣膜受傷脫不了干係
02.1961年9月,蔣介石與宋美齡在家中用餐。
03.1975年4月,台灣軍民為蔣介石送靈場景。
到上海以後,情勢更是危急。當時他的胃腸不好,常有嘔吐現象,但因情勢危急,恐怕到外面找專家也靠不住,我只好自己想法子來維護他的健康。後來蔣先生自上海乘江靜輪直航馬公,這段時間夫人在美國,不在先生身邊,所以蔣先生對自己的身體也很保護,與醫生十分配合。
陽明山車禍後遺症
1968 年,蔣先生和夫人曾在陽明山出了一次車禍。在車禍發生後的一次例行體檢中,我們在蔣先生的心臟大動脈中聽到了雜音,這是過去從來沒有的。心臟大動脈有雜音,表示主動脈瓣膜有些受傷,只是車禍發生時蔣先生自己並未察覺,故照常辦公。但就從那時起,他的精神便不像從前那樣好,當然這與他的年齡有關,但亦應與那次車禍導致心臟瓣膜受傷脫不了干係。人類的心腦幹主動脈瓣膜破裂,等於抽水機的活塞壞了一樣,血打上去又會倒回來,這是導致蔣先生日後心臟衰竭的一大原因。
此外從那以後,蔣先生的前列腺也出了問題,我們找了一個西方公司的海軍泌尿科上校替他開刀,但那醫生刀也沒開好,使得蔣先生後來老是有小便出血現象,對心理打擊很大。有幾次軍事訓練安排好讓他去檢閱,但臨出門時他又因小便出血而決定不去。有時他堅持要去,回來以後心理上卻更疲倦。所以前列腺手術後,蔣先生的身體狀況更不如前。
我記得有一次在日月潭,蔣先生找我進去問話,當時我便發現他講話不大清楚,有點小中風的樣子。於是我找了盧光舜,向他說明情形,並決定要找神經科醫師來為蔣先生看病,後來便找了王師揆來。
蔣先生一直很喜歡中興賓館,那地方地勢又高,房子又大,夏天十分涼爽,風景也十分優美。但那地方風水不好,「總統」每次一去便生病回來。有一天,只剩我與王師揆兩人,蔣先生突然覺得不舒服,便找我進去。我進去後他說覺得氣悶,我便告訴他 :「『總統』恐怕需要住院了。」當時他馬上說 「好,我去住院。」就在王師揆下樓打電話先行準備時,老先生突然一下子站不牢,整個人癱了下去,正巧頭靠在我的手上,我立即警覺,準備針葯替他打針急救。
那副針葯是個救急的葯,極具危險性,我在打之前也曾考慮是否真要替他打那一針,假如打的話可能發生副作用,先生便可能死在我手中 ;但若是不打,先生也可能過不了眼前這一關。當時形成一個很緊急的狀況,我最後決定要替先生打針,打完以後他的情況確實慢慢地變好。那時王師揆電話也打好了,上樓告訴我醫院方面已準備好,我告訴他 :「準備已經不需要了,因為我們不能去了,只能在這裡治療。」於是我們便把中興賓館當成臨時醫院,將所有醫療器材全部運來。
但因蔣先生心臟方面的問題愈來愈危急,我們大家都想 :「是不是有必要到國外請一位專家替先生看病?」後來找到了當時已被內定為全美心臟醫學會會長的余南庚(人稱Paul 余 ),也是美國紐約羅徹斯特大學醫學院心臟科主任。我們與他相談之下,發現他又是中央訓練團出身,是蔣先生的學生,還是上海醫學院畢業的。許多淵源之下,我們決定請余南庚回來為蔣先生治病。
余南庚來的時候,我們倒還沒想到蔣先生的心臟疾病有那麼嚴重,只是想在心臟科方面多增人才以利研究。沒想到後來先生的心臟情況愈來愈差,非但血壓很高,連呼吸都很困難,晚上也不能睡,腳也腫了起來,彷彿有些心臟衰竭。我們每天早上都要開會,Paul 余開始時都採用一些很劇烈的葯,那葯都很有效,差不多一用下去便可立刻看到蔣先生情況一天好過一天。先生病況可說一天好過一天。當蔣先生情況好時,還可與經國先生談些大事,這種情況由 1972 年維持到 1975年。
去逝前讀「清明」詩
1975 年 4 月蔣先生走的時候,我們真不知道他那一次會這樣過去,因為當時他的情況還維持得不錯,精神也還很好,腦子也還清楚。
但在 4 月初時,我們在他的心臟監視器中,突然發現他的心臟曾停止一陣,於是我們趕緊在他的注射管中加一點葯進去,他的心跳便又馬上恢復跳動。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我們應該立刻在他的心臟旁邊加裝一個心臟調節器。不過要把調節器放在肉里,也是個不小的手術,而蔣先生當時身子太弱,年齡也大,余教授一直在美國遲疑不決,我們也都不敢替他做那樣的手術,只能任他的心臟跳跳停停,不斷地替他打葯進去。
蔣先生過世的前幾天,興緻還很高的時候,常找一位四川護士羅小姐替他讀唐詩。他一直很喜歡唐詩,但就在那幾天,先生突然要羅小姐為他讀「清明」詩,羅小姐翻了翻書,發現題為「清明」的唐詩有兩首,一首是「清明時節雨紛紛」,另外一首是古詩。先生就是要羅小姐替他讀這首「清明」古詩,而且還連讀了好幾遍。我當時記得很清楚,現在雖不大記得,不過我記得它最後幾句的意思是:「任何事都不必看得那麼多,最後還不都是一堆荒土。」
我們邊急救邊看著監視器,急救時監視器上的曲線還有些波動,不急救時便成一條直線。大家看情形不妙,便向夫人報告:「看情形是救不回來,是不是要停止急救呢?」夫人說:「不,再繼續!」等了半小時,夫人也看到情況仍是一樣,最後才說 :「停止吧。」
4 月 5 日晚,我還記得電視正上演《保鏢》連續劇。鄭不非在蔣先生身邊值班,他是位泌尿科醫師。當時他緊急打電話給我說:「老熊啊,你趕快下來看看,『總統』的心臟又停了。」我告訴他 :「你趕快給『總統』打葯啊!」他說 :「我打過了,可是他的心臟又停了。你趕快來看看吧!」我一聽情況不妙,便馬上說 :「好,我下來。」一下去之後,我發現先生心臟停的次數果然愈來愈多,我立刻告訴他們 :「現在情況的確不大好,我們趕緊打電話,把幾個醫生都找回來。」那時余教授並不在台北,所以我們和「榮總」心臟科權威姜必寧都待在官邸,親眼看到蔣先生心臟停的次數很多。
那天蔣先生的心臟停了好幾次,因為用藥已經無效,於是大家開始使用電擊急救,另一方面做人工按摩。當時夫人及經國先生都在場,緯國則在台中。我們邊急救邊看著監視器,急救時監視器上的曲線還有些波動,不急救時便成一條直線。大家看情形不妙,便向夫人報告:「看情形是救不回來,是不是要停止急救呢?」夫人說 :「不,再繼續!」等了半小時,夫人也看到情況仍是一樣,最後才說:「停止吧。」
當我們停止急救時,正如傳言所說,外面正是一陣大雨。此時我們已把秦孝儀先生找來,主要目的是為蔣先生立遺囑。當時秦孝儀大聲問道 :「什麼時候(按:意指老先生何時仙逝 ) ?」由我負責答覆。我那時也不曉得是什麼靈感,事實上秦孝儀問的時候,已是4月6日早上兩點,可我當時一想,真正開始急救的時間是 4月 5 日晚上 11 點多鐘,便直覺地回答孝公說 :「4 月 5 日晚上 11 點 50分。」因為「總統」真正過世的時間,應該是他的心臟停止自主跳動後,也正是我們開始急救時。我們為他急救後,他的心臟並沒有恢復自主跳動,換句話說,4 月 5 日清明節的晚上,確實是他過世的正確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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