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什凱克覓「鄉愁」

絲路新觀察比什凱克10月1日電 （記者 汪金生 程勇）入秋後，比什凱克的天空常常碧藍如洗，偶爾飄來的白雲，就像匆匆過客，很快消失在天邊。我們在「比村」居留了10天，就像穿越了時光隧道，撿回了孩童時期的很多記憶。

從未想到，在異國他鄉竟也可以找到「鄉愁」……

一

吉爾吉斯斯坦與中國新疆毗鄰，其近2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面積，僅與中國河北省相當；全國600萬人口，也僅相當於中國一座大城市的規模；經濟體量上，去年國內生產總值4580億索姆（約合460億元人民幣），尚不及新疆烏魯木齊市的六分之一。

幾乎任何一項指標，都無法博人眼球。這個內陸國家，在國際社會中長期默默無聞，缺少存在感。除了少量在此經商的生意人，來這旅遊、探親的中國人也不算多。

作為一個多山的國家，吉爾吉斯斯坦三分之一的國土區域海拔都超過 3000 米。烏魯木齊往返比什凱克的航班要飛越群山，儘管關山萬重，如今走一趟也只需 1 個半小時而已。臨近降落時，透過舷窗會看到平坦的道路和遠處高聳的天山雪峰。

比什凱克就位於美麗的楚河盆地中央，算是全國最大的一塊平原了。比什凱克始建於1878年。1926年，隨著吉爾吉斯斯坦加入蘇維埃聯盟，當地政府以一位出生於比什凱克的紅軍將領米哈伊爾·瓦西利維奇·伏龍芝的名字為其命名，將比什凱克改名為伏龍芝，並進行了大規模擴建。1991年蘇聯解體，吉爾吉斯斯坦獨立，又將這個用了65年的、中國人耳熟能詳的名字改回了比什凱克。

二

沿著伊桑洛娃大街一路向北，在城郊結合之處有一片民房，行政區划上隸屬於比什凱克市五一區。道路兩側密密栽種了橡樹、白樺和槐樹。據說，很多樹木都有七八十年樹齡，巨大的樹蔭猶如華蓋，為身後的院落遮擋驕陽。

「顏值」最高的當屬白樺。在這夏秋之交，金黃的樹葉和銀白的樹榦相印，通體耀眼，光芒四射，真像一幅天然的巨大油畫。

工作之餘，我們經常相約出門走走。由於國家財政資金有限，郊區的道路缺乏養護，地表凹凸不平，路邊雜草叢生。一有汽車駛過，便揚起一陣塵土，我們沒走幾步，鞋面上就沾滿灰塵。這不就是30多年前中國鄉村隨處可見的無名小徑嗎？

但只要任意走進一戶人家，我們又看到了另一番景象：整潔的草坪，精心修剪的灌木叢和花壇，露天的餐台，折射出主人對於生活的熱愛。講究點的人家，還會在家門口栽上幾盆鮮花點綴門庭。

當然，還少不了種些辣椒、西紅柿、茄子、黃瓜等蔬菜作物。我們順手摘了一個西紅柿放進嘴中，無不驚訝其味道與超市買來的差別巨大，瞬間觸動了小時候存留味蕾的記憶晶元。

那時，翻越牆頭、飛檐走壁，去偷食鄰居家的果蔬，成為暑假裡最美好的回憶。

讓我們驚異的是，不少居民依然用高高的樹桿支起天線，用於接收模擬電視信號，這可是上世紀 80 年代的產品。我回憶起了20多年前居住的老房子里那台金星牌黑白電視機：電視的清晰程度，取決於天線調整方位是否正確，一旦遇有狂風暴雨，則需果斷關掉電視機，生怕它被雷電擊壞。

從我們居住的寓所，走路不到10分鐘就會來到一條河邊，沿岸是密密麻麻的蘆葦叢，8月還屬豐水期，略帶渾濁的河水緩緩流淌。聽說到了冬季枯水時節，寬闊的河流就會退化成淺淺的小溪。當地人稱其「西大楚河」，發源於天山，一路向西流往鄰國哈薩克。

恰逢暑假，我們每天都能看到三五成群、渾身赤裸的孩童嬉戲於此，他們從簡陋的木橋上一躍而下，在波浪中翻滾，嘰嘰咋咋的話語雖然聽不懂，但歡快的笑聲在全世界都是相同的。

三

鄉愁，不就寄托在所見、所聞與所感嗎？中國文人對鄉愁寄予了太多難以捕捉的情愫，是中國詩歌永恆的話題。2000多年來，表達鄉愁的書籍汗牛充棟。《詩經》、《漢樂府》有陳述，唐朝的王維、李白、杜甫寫過，元朝馬致遠感嘆過，近現代席慕蓉、余光中也留下了不少佳句名言。連托爾斯泰也說過，「一個作家寫來寫去，最後都會回到童年」，淡淡的鄉愁溢於言表。

當然，還有鄉音。在當地一家報社供職的小龍是東干族，不但熟悉俄語和漢語，還能說一口流利的新疆伊犁漢語方言，偶爾還蹦出一些像「衙門」、「皇上」等在國內已不再使用的辭彙，這可是百餘年前的鄉音啊。

史料載，清朝光緒年間，東幹人先輩逃至當年清朝敵對國家俄國。近一個半世紀以來，他們與當地通婚、融合，如今總計約有16萬人，其中約7萬人居住在吉爾吉斯斯坦，成了吉國人數位居第四的民族。

小龍說，他的爺爺奶奶 60 年前從新疆伊犁遷居至吉國，一開始住在農村，後來遷居到城市。他從小到大一直在楚河邊生活，現如今居住在河邊的居民，就有相當數量的東幹人。

散步時，我們偶爾會遇到一些長相和我們相仿的居民，彼此說聲「你好」打個招呼。日常工作中，他們更多使用的是俄語，東干話僅是家庭交際語言。為了便於傳播和記錄，他們用斯拉夫文拼讀陝甘方言，並形成了「東干語」。這就意味著，但凡懂俄語字母的人，只要念著東干語，就等於基本上拼讀出了漢語。當然，帶有濃濃的甘肅地方口音。

吉爾吉斯斯坦擁有100多個民族，當地政府亦十分注重呵護族際團結。就在不久前，吉國在一個小村子裡舉辦了東幹人遷徙中亞140周年紀念活動，前任吉爾吉斯斯坦總理索隆拜專程前往表達了祝賀，並特別嘉獎了為吉國民族團結作出貢獻的幾戶東幹人家庭。

當然，也不乏血的教訓。2010年4月，吉爾吉斯斯坦面臨政權交接，兩大民族吉爾吉斯族與烏茲別克族之間關係緊張，暗流涌動。兩個月後，在吉國南部最大城市奧什，民族衝突最終升級為大規模騷亂，造成200餘人死亡、1000餘人受傷。

這場騷亂中，華人華商深受波及，並引發了中國近50年來最大規模的撤僑行動。政府動用包機，短短五天五夜間，將1299名同胞安全送回祖國。據說近來票房創下紀錄的電影《戰狼Ⅱ》，借用了這次撤僑的一些故事。

半個月後，吉國將迎來新一屆總統大選。唯有經歷過大災大難，才能深深理解和平與安寧的重要，唯此，方能談及民生福祉。在此，為這個給筆者帶來鄉愁回憶的友好鄰邦，送去深深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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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楚何 編輯|安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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