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文人相敬如賓雪中送炭：讀毛滂《減字木蘭花》

讀古詩詞，尤其是讀詩人詞家與友人的唱和之作，每每有一種感觸，他們之間不僅「文人相敬如賓」，而且其中一方如有仕途貶謫或人生遭際，更是贈詩賦詞，噓寒問暖，還不乏詼諧逗趣，以助消解煩憂。毛滂這首詞就是一首感人之作。

詞人與好友賈耘老重聚後，時已入秋，賈耘老有思歸之意，詞人寫下這首《減字木蘭花》相贈，誠意挽留。

「曾教風月，催促花邊煙棹發。不管花開，月白風清始肯來。」寫此前曾約賈耘老在最美的季節即春天來觀花吟詩，但賈耘老失約了，一直盼到月白風清的秋天才來卻又要離開。這是嗔怪朋友來遲錯過了好景緻還急著返回。

毛滂詞

「既來且住，風月閑尋秋好處。收取凄清，暖日欄杆助夢吟。耘老夢中嘗作詩。」既然來了就住下吧，在閑暇之時，一起觀賞秋天的景色。「收取凄清，暖日欄杆助夢吟」，寫凄涼清苦的環境，是指賈耘老的愁苦心情。

可以理解一個家境清寒，處境凄楚的人無意流連山水而思歸的心情，但詞人卻是想讓友人拋卻煩惱，在溫暖的秋日下，依著欄杆，繼續在夢中作詩，把煩愁心虛讓位給觀景寫詩。

賈耘老是北宋較有名氣的詩人賈收，蘇軾愛其才，曾作古木怪石書贈給他，雲「若吳興有好事，能為君月致米三擔、酒三斗，終君之世者，當便以贈之。」這從側面反映出賈耘老生活的困窘。

蘇東坡評東堂詞

毛滂的詞表面上是在嗔怪、勸留、開導，暗中包含賈耘老的解釋、告困、婉拒，好像是一問一答，是兩個好朋友相逢促膝談心。

詞里洋溢著詞人對朋友的真摯情感，「既來且住」一句，言辭率真，沒有虛情敷衍。「收取凄清」更是體貼入微，充滿同情和關懷，也是積極勉勵，開闊胸襟之語。

古代交通不便，通信困難，異地朋友相見不易，卻有許多至朋好友，不惜跋山涉水應約相會，賞景寫詩填詞。對家境窘迫或遭際不幸者更是不嫌不棄，給予多方關懷，這至少是精神上安慰和激勵，實在難得並值得後人效仿。

再看當下，這種文友之間的噓寒問暖似乎不多了，尤其是對落難者施以援手也不多見，給予關懷更是少見，不缺乏的卻是文人相輕，甚至更甚，讀過毛滂這樣的詞應該促動我們的心扉，如果能有一些自省和反思也不是多餘。

毛滂《東堂詞》

毛滂，字澤民，衢州江山石門（今屬浙江）人。生於「天下文宗儒師」世家。父維瞻、伯維藩、叔維甫皆為進士。滂自幼酷愛詩文詞賦，宋元豐七年出任郢州（今湖北鍾祥）縣尉。哲宗元佑間為杭州法曹，蘇軾曾加薦舉，受知府蘇軾賞識並贊稱：「文詞雅健，有超世之韻。」一生仕途失意。毛滂詩詞被時人評為「豪放恣肆」、「自成一家」。

【宋代·毛滂《減字木蘭花》：曾教風月。催促花邊煙棹發。不管花開。月白風清始肯來。 既來且住。風月閑尋秋好處。收取凄清。暖日闌干助夢吟。耘老夢中嘗作詩。】

附註：詞牌解釋——《減字木蘭花》，唐教坊曲，後用為詞牌，簡稱《減蘭》。《張子野詞》入「林鐘商」，《樂章集》入「仙呂調」。雙調44字，與《木蘭花》相比，前後片第一、三句各減3字，改為平仄韻互換格，每片兩仄韻、兩平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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