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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向日葵的誕生

一棵向日葵的誕生

鳥兒噙著一顆草籽在天空飛翔,一心想要回到高聳著煙囪的屋檐下,回到屋檐下羽毛和乾草壘積的巢穴。它扇動著翅膀,煽動太陽的光芒,吮吸清風裡陽光的味道,卻一不留神,讓調皮的風兒從嘴邊奪走努力尋來的晚餐。一粒草籽搖搖晃晃地墜下,失落在貧瘠的土壤上。

風兒輕輕地吹,太陽從西方落下。月亮在夜幕升起,黎明的鳥兒在歡快的嬉鬧中忘記了昨日噙在口中的那一粒小小的草籽。

太陽從東方升起,月亮在黎明時落下,四周一片靜寂。風兒輕輕地吹,塵埃落在它的四周,覆蓋了它作為一粒草籽最後的姿態。

太陽烘烤著大地,雨水潤澤著土壤,一顆種子在泥土下同黑暗進行著搏鬥。渴望光明的夢想在心頭噬咬,在黑暗的遠方召喚。它撐破包裹的殼衣;它躬起孱弱的身體;它在溫熱的土壤下掙扎。它伸長了敏銳的耳朵,傾聽著清晨的第一聲鳥鳴;它感受到一種炙熱的情懷在遙遠的地方跳躍。

一隻鳥兒從矮樹叢里飛向盛開的雲朵;一顆亮晶晶的露珠滴落在腳下;一隻昆蟲從身旁慢悠悠地爬過;一隻蝴蝶從蛹中破繭,像一個甜蜜的情人剛剛從倦慵的睡眠里醒來,還未睜開眼睛便在迷離的光線下張開柔嫩的翅膀。一顆失落的草籽突然感受到生命的氣息與美好。它熱切地觀望著這個新奇的世界,感受著這個美麗卻陌生的塵世。它還不曉得自己的卑微,不懂得對生命的敬畏。它的喜悅僅僅來自於那個久遠的沉睡時的夢想的實現。它從未體驗憂傷。它伸出手臂,那是兩片翠綠的嫩芽,它竟不知遙遠的太陽永遠不會落入它的懷抱,只依舊滿懷喜悅地凝視太陽的光輝。

一粒種籽發了芽,覺察到自己的卑微與弱小,它晝夜不停地吸收土壤中的能量,日復一日,它擎著筆直的枝幹極速地生長著。渴望的焦灼在心頭愈來愈沉重。

一天早晨,它在睡夢裡聽到有人驚嘆:看,這裡竟有一顆向日葵!它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那個凝視自己的屬於人類的眼睛。

我是一棵向日葵?

我原來是一棵向日葵!

可是,向日葵是什麼?

發現這株向日葵的是姐姐,她忍不住驚嘆:一顆向日葵,竟無端卻端地生長在你的庭院里!向日葵,那是愛與希望的象徵!

愛與希望?我迷惑不解。於是姐姐講起許多關於向日葵的傳說。而我最喜歡的是這樣一則小故事:

海仙女克麗泰有一天在森林裡遇見了正在狩獵的太陽神阿波羅,她被他所迷,瘋狂地愛上了太陽神。可是,阿波羅甚至沒有留意到她的存在。克麗泰盼望能再見到阿波羅,但從此卻再也沒有遇見過他。

於是,她只能每天注視著天空,看著阿波羅駕著金碧輝煌的日車划過天空。

她日復一日地等待著阿波羅眷顧的一瞥,最後竟因此而憔悴虛弱。克麗泰死後,眾神憐憫她,把她變成了一顆向日葵。她的臉兒變成了花盤,永遠向著太陽,每日追隨阿波羅,向他訴說永恆的戀情。

風兒輕輕地吹,漾起的清芬如同疊疊的浪濤。一個聲音在心頭吶喊:我是向日葵,是愛與希望……

七月流火,炙熱的陽光讓土壤坼裂,花草在七月的熱浪中蔫蔫垂下了身體,向日葵卻挺直了身軀,綠衣包裹的花盤透漏出明麗的金色,綻放的時刻終於來臨。

夜裡,一個驚雷在窗外炸響!轉瞬間,天空電閃雷鳴,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席捲了整個城市的沉悶,嘩啦的雨水轉瞬就在地面流淌成一條小河。庭院的嫩竹算是攢足了水分,不知這暴烈的雷鳴可曾扼住它拔節的理想?女貞子鵝黃的花蕊被風雨吹打在地上,順著雨水朝低凹處漫去。我心中惴惴不安,不知今早剛透出兩片金瓣的葵花此刻是否已夭折在風雨的狂怒中。

過了許久,雷聲漸漸小了,霹靂從炸開口子的天幕逐漸遁去,黑色的夜幕只偶爾疲累地映現幾道光的傷痕。讓人悸恐的雷鳴終於歇止,雨也停了,夜恢復了最初的靜寂。

清晨,我被窗外跳躍著的鳥兒喚醒。太陽將要升起,噴薄的霞光絢麗了整個東方,一輪素月卻在西邊露出清麗的面孔。鳥兒拍著歡樂的翅膀在天空穿梭。我俯身去看那些柔弱的花草,它們顯露出勃勃的生機。露水壓彎了草葉,玫瑰花瓣散落一地,我無暇顧及,只一心惦記著園子里的向日葵,昨天它才滿懷希望地露出兩片金色的花瓣!這個暴風雨恣意肆虐的夜晚,我時刻擔憂著向日葵在黑暗的冷遇中經受的煎熬,它是否已懷疑最初的信仰,放棄對光明執著的守候?

在庭院的拐角,我卻看到了綻放著的向日葵!它迎著東方冉冉升起的太陽,帶著幾分羞怯挺直了腰桿,借著微風抖落裙袂上的水珠,沒有絲毫的倦意。金色的花瓣散發著太陽的光芒,它的懷裡亦孕育著飽滿的生機,彷彿那驚雷只是將它喚醒的晨鐘罷了!我無法抑制心頭的驚喜,輕輕地撫摸它的葉莖,喃喃地說道:你多美好,你是多麼的美好啊!

此刻我才意識到,肆虐橫行的暴風雨只能吹落殘枝敗花,它是無法熄滅向日葵嚮往光明的熱情!那響徹天宇的怒吼恰恰是因為它的無能為力,它無法毀滅來自靈魂深處的信念。

梵高之所以傾心於向日葵,亦是因為它表達了他心中那份生命激情的渴望吧。那是一個文藝復興的時期,他的身旁卻沒有理解與感動,他將向日葵採擷回來插進瓶子里作靜態的描繪,那明麗的黃色,是他激情澎湃的生命,他的心中也定然沉澱著對生命最炙熱的眷戀。然而命運的殘酷卻捉弄了他,他在夢幻般的激越中將生命當成了藝術殿堂的祭品。星辰攪動著夜空的寧靜,烏鴉在霍亂著麥田,渴望流火陽光的向日葵永遠擱置在梵高的瓦罐中,成為我們仰望的星空中最璀璨的一顆星辰!

向日葵搖曳在風中,花葉上還粘著透明的雨珠,晶亮地映爍著明艷的光芒。太陽升起來,向日葵高揚著美麗的臉龐向著東方凝望。

我自己竟也感受到了風,感受到光,感受到生命噴薄的氣息。向日葵的蕊心輕覆了一層鵝黃的絨朵,那細緻的蕊朵散落後會結出飽滿的籽粒,簡單而專註的愛需要擴散和傳遞,即使向日葵的花瓣被太陽燙傷,它也會極力保留著那份明艷渴望!

愛的守候是燦爛的太陽,是永不熄滅的火焰。

Mini

(剪一段時光,與你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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