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興文:倖存的蘆葦
蘆葦
文/李興文
廊橋長椅上只坐著他一個人,寬敞的廊橋就顯得更加空曠,彷彿被砍去蘆葦的一大片窪地上,還站立著一株蘆葦。作為蘆葦,他就是倖存的,也是孤獨的。
他的身影和神態讓我大為心驚,那神態那樣子是我在幾十年之前就熟悉的。現在他好像在這裡出現了,時間之冊也就被翻到了過去的那一頁。他為什麼在那裡?時光的魔手又要給我變出什麼新花樣了吧。奇怪,這麼多年他居然沒有死去;或者,他早就死了,但他對活著時候的許許多多都耿耿於懷,現在他又不甘心地活過來了,只是比先前更老了一些。
靠著欄杆,身子斜斜地向後扭轉,看著江水流去的方向。他的目光所指的最遠處,是兩座大山交合的埡口,那裡有一輪土黃色的太陽。銀灰色的頭髮在風中胡亂地飛揚。他把大衣裹得緊緊的,雙手統袖,像一捆萎倭的蘆葦,他的頭髮宛如風中的葦穗。
風很冷,但畢竟春天來了。早春在動蕩不息的寒意中破殼了或者破土了。很新的春天。那個人也像死去多年又活了過來,他的蒼老因此也有了新意;也像沒有死過,這麼多年來只是在時光的某一個角落裡氣定神閑地藏著,或者無牽無掛地睡著。這一覺,他睡了幾十年。
太像了,斜斜地靠著欄杆,好像斜斜地坐在土地上,扭過臉去,看著那個大病初癒的太陽。像歸像,事情不會這麼巧,應該不是他,應該是另外一個人。在我的心裡,這個人只是自然而然地代替了他而已。算算年歲,真正的他很難活到現在了。太像了!即便不是那個人,他的靈魂一定借宿到這個人身上了,那靈魂在這個人的身體里探頭探腦的想要出來——這就夠了,活過來了,或者並未死過,也就一樣。
……
我跟著他爬上的那座大山真像他的頭顱,圓鼓鼓的,全是黃土,想找一塊石頭是很難很難的。那座山和他的頭顱一樣生機勃勃。他的頭上,那時已冒出一些白髮,白得醒目,彷彿山上翠綠蔥鬱的雜木林中長出的一棵棵白樺樹,挺拔,高揚,風風光光很亮眼。他的少量的白頭髮好像比黑頭髮長得更快,就比白髮長一些,就像白樺樹比柏樹及雜木長得快也就高一些。
我砍夠了能夠拖下山的梢柴,坐在荒草叢中仰望他黑色短寸中顯眼的白髮。白髮好像正在快速變長、增加,像開春以後的草、樹一個勁地往上長,差不多也是一根接一根地跳出來了,要把黑髮完全埋沒了,就像生力極強的白樺樹將把濃密的柏樹和雜樹埋沒了。
我很替他擔心。頭髮全白了,那就是老了;白樺樹越來越多越來越高,定會把長得慢的柏樹和雜樹罩死。我和他砍下的梢柴中就有曾經站在原地枯亡的雜木小樹;枯樹很難砍的,就像砍斫堅硬的骨頭。枯樹是半成品的燒柴,不必長時間晾曬,背回家可以直接塞到灶膛里燒的。
綁紮柴捆子的時候,我嫌立地枯亡的小樹本就難看,砍下來之後更加難看,就扔掉。他偷偷一笑,撿去,綁紮到他的柴捆子上去。我很欣賞我的柴捆子,那是清一色的小青?木,青灰的柴桿上帶著翠綠翠綠的葉子,真是好看極了。
他的梢柴捆子就顯得太醜陋了,簡直不能叫做梢柴捆子。他砍了十幾根小青?木,用黃櫨約條把青?木編結成板車車底一樣的東西,再把枯樹綁紮上去,其中還有他從土坎上拽下來的帶根的枯樹。那是一大堆枯樹,最小的也有茶杯口那麼大,枝幹俱全,但無片葉。我認得那些都是什麼樹,但都死了,都是立地枯亡的。他說,那些大都是白樺樹給罩死的。
太難看了!
厭惡之餘,我的心裡甚至生出一些恐懼。枝幹俱全的枯樹就像一具具死屍,也像一具具骷髏,有些差不多不缺一根骨頭,只是被剝光了皮肉而已。他把那些枯樹捆紮成柴捆子,或者,他把那些死屍和骷髏捆紮成柴捆子了,他還要把它們拖下山去,再用柴刀剁成小段,晾得更干一些,讓他的婆娘塞到灶膛里燒。
太可怕了,太噁心了,那個老奸巨猾的傢伙真夠膽大的!我好像聞到了焚燒屍骨的氣息!那些如露野的白骨一般嶙峋、參差的枯樹彷彿因此要活過來,像活過來的人一樣扯斷身上的黃櫨約條站起來,憤憤不平的,走回到樹林里去,重新站立到原地方去。
受不了了,我不想和這個滿載著數目屍骨或骷髏的傢伙同路下山同路回家。我要先走,無論如何我要先走,畢竟,我的梢柴捆子是清一色的青?木,很好看,也很好聞;主要是母親很喜歡的,小青?木火硬,耐燒。
「急啥哩,歇一下,我們找一口水喝!」
他的語氣很強硬,強硬到根本不容我提出異議。他的態度和臉色具有極強的威懾力,我必須順從了。
我真的不想和拖著死屍或骷髏的人一同去找水喝,不想!再說,偌大的山林里,我從沒有聽說過有誰在焦渴的初春找到過水,沒有。
我的喉嚨,確乎乾渴到難以說話的地步了。
那麼,只好相信他能找到水吧。
他應該是挾持著我來到一塊陰鬱的窪地,那裡長滿了蘆葦。慘淡的陽光在稀疏而乾枯的葦絮上若隱若現地跳蕩著。
人死了,都要被抬到山上去埋葬的,並且都要埋到厚厚的黃土裡。清明節一到,墳頭上會掛上雪白或土黃的紙串。暮春的風還很冷,那些紙串就在風裡發出凄慘的哀鳴。紙串多像雪白的葦穗或者土黃的葦穗,風吹葦動,穗頭搖晃不停,乾枯的葦葉就發出清冷的沙然之響,聽著讓人深感哀傷。
我說,我們不如不找水了吧,趕快下山吧。那時,我感到喘息艱難,心也跳到狂亂的地步。但他好像根本就沒聽見。他開始用柴刀在蘆葦的根部使勁刨。深厚的黃土被柴刀刨開一個又大又深的口子,翻開的黃土就像翻開的皮肉,散發出土的腥氣和和腐葉的濁氣。一些乾枯的蘆葦被他連根刨出,並隨手扔到遠處的蘆葦中去。
他刨出了黃色的泥漿,再掘去泥漿,就出現了一小潭渾濁的水。
他坐下了,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向我詭譎地笑。我突然覺得他並不是我的鄉鄰,而是這座大山上的妖魔。他原本算不上我的父輩,但若算我的兄長又老了許多。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也就一直沒有對他恰當而明確地稱呼過什麼,從來都是以直入主題的話語方式開門見山地呼喚、交流的,習慣成就默契。
說他是山中的妖魔又顯得陰森可怖了一些,稱他為精靈吧,他又不是可愛到純粹的。那就不如什麼也不比作。
早春的太陽本就在山頂上磨磨蹭蹭日復一日敷衍了事,那時候明顯西斜了,長著蘆葦的山窪更加陰鬱,我已感到四周開始彌散出冷冷的鬼氣。
也許我的神情是驚懼而怨恨的吧,他就輕蔑地轉過臉去。他的頭臉對著遠處那輪土黃色的太陽,好像那裡才有他最好的同伴,或者,好像那裡才有他的相好在叫他,在和他說話,還同意為他生個孩子。也許他在祈禱吧,在祈請吧,反正都是我想不明白也看不懂的。
他轉過臉來,低低地俯下身子,高高地撅著屁股,啜飲那一小潭濁水——澄清了,很清很清的,我才想起我火燒火燎的喉嚨讓我很難受的。
不,他太像一隻窮凶極惡的豺狗了,他的利爪扒開了黃牛的皮肉然後茹毛飲血。他太不像人了,他根本就是一頭野獸!是的,一頭野獸。黃土積厚的大山是活的,肉是肥厚的,體毛是蔥蘢的。太可惡了,他簡直是山上一隻肥大的寄生蟲,或者,他簡直是一隻又瘋狂又邪惡的天牛,他用巨大有力的顎切開了大山的肌膚,山的肌肉翻卷開來,黃生生的,他在吸食大山的血!
「來,喝一口吧!」
真的,太渴了。可是,我怎能去喝呢!看著他直起身來用手背抹嘴的動作,我好像聞到了血腥氣。我又擔心他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是找吃的,很有可能,他會把我切開了吃掉。
也許他以為我嫌棄那潭水的來源出處,又鼓勵我說:「不喝就再沒有水了——大河的水還遠著哩!」
我看見了,山下,遠處,那條藍色綢帶子一樣的江流,在山上看來纖細如一縷遊絲。
「你也沒有乾糧吧,我們去弄點吃的。」
果然,他餓了!
他連大山的血肉都敢取食,我算什麼。我想起他曾扔掉好幾叢蘆葦,那些蘆葦肯定要死了,很冤枉的很可憐的。
午後的陽光開始有暖意了,但也必須站在陽光里才可以享受到難能可貴的溫暖。淡漠的陽光把他的短寸照得更亮,那些白髮散發著炫目的光,和陽光照亮的白樺樹一樣清新明亮。
如果我是長在蘆葦叢中的一株蘆葦該有多好,我就可以被他置於不顧而得以保全,如果不幸被他選中,刨出、扔掉,毫無懸念地乾枯、死掉,那樣也很不錯,我就不會被那個傢伙挾持,就不必害怕他那個妖魔化的傢伙。只要逃脫他的控制,我一定有機會回去,無牽無掛無憂無慮地一個人回去。他不必回去,也不能回去,因為他不應該回去,他簡直是一個怪物,是一個野獸一樣的傢伙,一個天牛一樣的傢伙。當然,最好最好,我還是我,而讓他變成一株乾枯的蘆葦,被山風刨出、扔掉,干透,風化,或者腐朽。我回去後,只對他的家裡人說,我和他沒有同路。
「我們去找點吃的。」他又說了一遍,瞪了我一眼,舔了一下磽确的嘴唇,大大的喉結狠狠地動了一下。
有可能被他吃掉!隨他去吧,我沒有辦法逃脫。
如果他餓極了,真把我吃了,那也是我沒有辦法避免的。那樣,我見不到這個世界了,卻不知道還會不會見到妖魔一樣的他。更像傳說的妖魔,那麼他應該不會變成一株蘆葦。我不存在了,但他會把那一大摞白骨一樣的枯樹拖下山去,背回家去,他的婆娘就會把白骨一樣的枯樹塞進灶膛里去焚燒,為他煮飯吃。
跑不了,那就隨他怎麼處置吧。我可以看看自己被人切開、吃掉的過程了。
偌大的山林有什麼可吃的!我想,在吃我之前,他一定會向野物大打出手的。而野物,活的野物,在這山上我從來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在較為平坦的荒野小徑上,確乎見過野物大大小小的足印的。據說,早春的野物比人更加飢腸轆轆。那麼,最終究竟誰會吃掉誰呢?他那把柴刀太厲害了,泣鬼神驚天地,揮手之間,茶杯口大小的小青?木就被齊嶄嶄地砍斷了,鴨蛋形的刀口很光滑的。在山裡,他和那刀合二為一之後就是所向披靡的。我算什麼!
一大片棄耕的土地,蒿草都長到半人深了。當然不見耕者和牛。荒草叢中有一堆堆黑褐色的糞便,有些干硬,有些新鮮,還有或新或舊的土堆和土坑。
「野豬刨的坑!」他這樣說,語氣裡帶著狂喜。
他又用柴刀在土裡刨起來了。山芋頭滾了出來,真的,那是山芋!是棄耕多年的土地上長出的山芋!
他把十幾個山芋放在土坑裡,再蓋上乾柴乾草,點燃。他生火用的是火鐮,那是更能通神通靈的東西。
藍色的火煙升起來了,橙色的火苗發出歡快的獰笑。
陽光在他的臉上跳躍,他的頭臉和牙齒好像在變大。他的頭髮落上雪白的灰屑了,看上去他猛然間顯得蒼老了許多。這讓我在恐懼之後又增加了對他的哀憐,怕他就在那時候飛快地老去也飛快地死去,然後,許多餓極了的野物向他的屍體和我圍攏過來。他不會有機會變成蘆葦了,他會變成野物的食物,然後剩下枯樹一樣枝幹俱全的一堆白骨,或者直接變成一株枯樹。以後,還會有人上山來砍柴,也會有人把他的遺骸拖下山去,讓別人的婆娘當柴燒。
火勢減弱。熄滅。他用木棍刨開柴燼,撥出燒得烏黑的山芋。
吃吧,被吃掉之前還是先要吃飽的。再說,他吃飽了就不會吃我了,我還有機會活著回去。卻不保證他很快老去也很快死去,而我,怎們能夠讓野獸在吃他的屍體的同時也吃活著的我!我必須在他死去之前趕快離開。
起風了,據說那就是陽氣下降的開始。山神野鬼要出來了。他頭上的灰屑被吹散,儼然蘆葦的絮被吹散,也像墳前的紙灰被清明時節的冷風吹散。他要像一株蘆葦那樣乾枯,死去,腐朽。我不害怕了,反倒為他擔心、傷感起來,多麼陰險詭譎的一個人,多麼通神通靈的一個人,竟要那樣死去了,一個人的命竟然那麼微不足道,竟會那樣灰飛煙滅。死後的骷髏,如果先變作枝幹俱全的枯樹也才是對的,直接腐朽,怎能與被火燒掉後再混入塵土相提並論,雖然結局都是一樣的。
吃飽了,但他並沒有立即起身。他安靜地坐著,好像不想走了。他轉過臉去了,斜斜地看著身後遙遠的太陽。太陽的顏色比黃土更黃。他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彷彿要像一個高僧那樣圓寂、像一個老道那樣坐化了。風很大,灰屑不斷從柴燼上生出來,又被風不斷吹走,漫天而去,不知所終,但一定在空中。我疑心昏黃的浮塵和雪白的灰屑攪和成了早春充斥天地的無聲狂潮,那狂潮要把跟死亡有關的一切埋葬了,尤其要埋葬我對面那個通神通靈的傢伙。我看到了,一個人坐在土地上安靜赴死的樣子真如風來雲去那麼自然那麼熨帖。哀傷,實在是不必要的;只是太可惜了,一個妖魔一樣的大活人竟會那樣在風塵卷攜中安靜地死去!
不走不行了,我必須在這一切發生之前走開。
用備好的木叉子把柴摞子的重頭撐起,放到肩背上,系好背拉的繩索,出發。
我好像有許多想法,但不知道應該告訴哪些人不應該告訴哪些人,但我很清楚我尤其不想說給鄉鄰們聽。比起那個酷似鬼怪的傢伙,更多鄉鄰們平淡得太像白開水,沒有滋味,只可以麻木不仁地飲用而已,若說到解渴,怎能和那個鬼傢伙相比呢。他是能夠在焦渴荒僻的山林中找到水的,能在荒野中找到可食的山芋的!
我要儘快趕回村子裡去。如果村裡今晚有人要死去,我必須趕在他斷氣之前看他一眼,看看他死後可能會變成什麼,會不會是枯樹,會不會是蘆葦。
轉過一段狹窄而傾斜的彎路,側臉向上一看,他也來了,拖著一大摞枯樹,那些枯樹枝幹俱全,活像一大堆五大俱全的死屍或毫無血肉的白骨,而他自己,很像一株蘆葦,黑白相雜的頭髮宛若蕭瑟的葦絮被山風中吹起的塵土胡亂地掩埋、掩埋……
太眼熟了,那個坐在廊橋長椅上,靠著欄杆,斜斜地向後看的人。那人的身後,遠方,是一輪早春的太陽。那個太陽彷彿還架在當年我砍柴時登臨的那座高山上。畢竟是春天了,我彷彿聞到蘆葦的氣息了,卻不再是枯黃乾燥、穗頭的葦絮所剩無幾的——我希望這種情景清晰地再現出來——但不行,無論我怎麼耗費心力,我看到的都是嫩芽初上的一大片蘆葦,都長在高山上,溫暖的陽光已經把窪地底部潮濕的黃土照亮了。
我在倚欄獨坐的人跟前站住。那人回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漠然,沒有透露什麼讓我心動的信息就轉回去接著看太陽。黑白相雜的頭髮很長很長,彷彿幾十年來都沒有修剪過,只是白了許多、少了許多。太陽就在江水流去的方向。順著他的目光,我也只能看到那樣的盡頭:兩座大山交合之處,有一個埡口,埡口上架著早春那輪昏黃的太陽,比黃土更黃。
好像不是他。
但好像就是他。如果真是他,我倒有些想法。
早年間,我很年少,他正直青年。他的父親是村裡的頭兒。
我和他年紀相隔甚遠,但一直是好夥伴。某一日,他想到村裡的小商店裡去買一些核桃糖給我們吃。我們沒錢,就沒做聲。他說話了,他說他家有錢。
我們同去他家。大人都不在。他掀開一個木櫃蓋子,裡面裝滿了糧食!原來他家有那麼多糧食!他又在糧食中翻找。突然,他的手翻出來一樣花花綠綠的東西。不用細看,憑那色相我就判斷出,那是錢,一張十元的錢!
我們驚呆了,說不出話來!
他似乎也害怕了,因為那張錢太大了。
他又把錢塞進糧食里,埋好。
我們從他家出來,那時太陽正照著他家的台階,那個太陽,也是土黃色的。
土黃色的陽光清洗了所有人的飢餓而填入緊張與驚懼。我們各自回家。我很餓,卻不想吃飯,那張十元的錢像一場大病一樣把我牢牢糾纏——十元,那是世界上最大的錢!
這事過去了,但留在我心中的病至今沒有痊癒。
現在,坐在廊橋上的人很像他。也許不是他,只是這人長得很像他而已,短寸變成了長發,白多了,也很稀疏,像葦穗一樣在早春的風中飄揚著;也許就是他,如今鄉村裡再沒有居留的必要,他像一株蘆葦被人拔出,扔到風中,或者扔到許多活得好好的蘆葦上面。他就隨大流到城裡來了。莫非也像他父親一樣,在城市的某處,要藏一些錢,或者已經藏了一些錢。
是與不是,我無法做出決斷,畢竟隔了太遠的時光,又不是在村子裡的遇見。再說,他一直沒有向我轉過臉來,僅憑尚不完整的一面,我認不出他來。而我,有要事要辦,途經此處。但這不完整的、也是虛幻的一面也有意思,它畢竟讓我想起了一件往事和一些故人。我卻不能停留,我必須去辦我的事。
我的家人,他們在等我。
李興文:《獨立作家》專欄作家。男,漢族,1960年代生人,大專學歷,在職教師。作品散見於報、刊、網路論壇。有散文集《從繁華處上岸》。
獨立作家
※金石:何日君再來
※出版,還是出殯?流水線上每天都在批量生產著這樣的木乃伊
※金山:大喇叭聲,1966年的
※東亞:侏儒引路
※彭一田:在路上
TAG:譚越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