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家圖理琛，是否做過雍正的血滴子老大？

向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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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雍正王朝》離奇給著名的隆科多，加了一份領侍衛內大臣和上書房大臣職務。這是康熙臨終前同被拔高的張中堂唱雙簧，強迫他力挺雍親王上位時封的。

康熙要賦予他寶刀再出鞘的政治使命。諸皇子在大行皇帝遺體前為傳位問題，大打出手。隆科多瑟縮唯諾，踩著張廷玉的吩咐行事。新皇帝大呼圖理琛出場。

圖理琛，黃馬褂緊繃著一身橫肉，儼然一介赳赳武夫——被歷史煙雲遮掩的非著名人士圖理琛，就這樣被大家關注了。

此後，圖理琛常侍雍正左右，保衛皇帝安全，同時辦了許多秘密差事，如懲辦山西巡撫諾敏、調離撫遠大將軍年羹堯、處死皇三子弘時等。

圖理琛在諾敏面前，帶著隨從解開上衣，娓娓道來：這些都是百戰之餘，皇上命我從千軍萬馬中挑出來的，充實宮掖宿衛，又稱粘桿處衛士，統歸皇上，領侍衛內大臣帶管。

《雍正王朝》圖裡琛劇照

粘桿處，即傳說中的血滴子，是雍正為皇子時招攬江湖死士秘密創建的特務情報組織，名曰粘蟬釣魚捉蜻蜒，實則暗殺異己搞恐怖。血滴子的帶頭大哥，只能是雍正的潛邸心腹，且對其成功承繼大統立了功勛，故而位高權重，讓人噤若寒蟬。

劇照未交待圖理琛的實際職務，但比管步軍的所謂領侍衛內大臣隆科多級別低。允禩等逼宮，圖理琛說隆科多用步軍將御林軍換防了，是「奴才失職，奴才有罪！」

如此看來，圖理琛的編製，同在侍衛處和粘桿處。他該是內大臣級別，從一品，協助領侍衛內大臣掌管侍衛親軍。否則，他怎能直接派人監控大佬隆科多呢？

圖理琛出身滿洲正黃旗，符合侍衛處和粘桿處只選上三旗人員的首要條件。然而，歷史上的圖理琛，卻並非勇猛的武夫，而是普通的文職。

康熙二十五年，圖理琛以監生授內閣中書，十一年後轉中書科掌印中書舍人，尋遷內閣侍讀。

康熙九年八月，聖祖命改內三院為內閣。內閣重新成為負責處理日常政務的國家權力機關，被明確下來，並明確了其官品和建制。

內閣為百官之長，中書為辦事之官。圖理琛在內閣幹了十六年處級科員。

康熙四十一年，圖理琛調任蕪湖關監督稅務，很快擢升禮部牛羊群總管。這是一個司局級國企，不料因管轄的牲口數目不夠，他被告發免職回家閑置了七年。

突然，不知是哪位權臣想到了他，或他終於打通了關節，被官復原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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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給圖理琛交待的新任務，是奉命率團至伏爾加河下游﹐訪察土爾扈特部。

土爾扈特在南俄與北高加索地區勢力十分強大，其首領阿玉奇汗曾幫助俄國防衛南方。當沙皇試圖用武力征服、政治拉攏、金錢收買等手段，徹底征服土爾扈特時，阿玉奇軟硬不吃，堅持本民族的獨立自主，從來都不承認沙俄的宗主權。

阿玉奇篤信藏傳佛教，經常派遣親屬遠道去西藏朝覲。康熙三十七年，阿玉奇派遣侄兒阿喇布珠爾借道準噶爾入藏熬茶禮佛，遭到與阿玉奇失和的準噶爾台吉策妄阿喇布坦圍困。阿喇布珠爾歸途受阻，於是向清廷求援，請求歸附，被封為貝子。康熙帝在嘉峪關外給他賜了一片牧場。

阿、策本是翁婿。《皇朝藩部要略》卷十記載：「初，策妄阿喇布坦徙博羅塔拉，乞婚阿玉奇。阿玉奇以女妻之，其第三子散扎布率屬戶萬五千餘從往。自噶爾丹既滅，策妄阿喇布坦謀並諸衛拉特族，留散扎布不遣。阿玉奇索其子，乃逐散扎布歸額濟勒，仍留從戶不之給，分隸準噶爾鄂拓克，阿玉奇固索不獲，因構難。」

有家不能回的阿喇布珠爾搭線，阿玉奇遣使向康熙帝進貢。康熙答應將阿喇布珠爾送回，於是派圖理琛同侍讀學士殷扎納等率團，借道西伯利亞，前往土爾扈特。

北國天寒地凍，路途遙遠，沿路經過不少部落，俱以圖理琛使團為天使迎來送往。康熙五十三年六月，圖理琛一行終於見到了傳奇人物阿玉奇，向他告知，康熙帝厚待阿喇布珠爾，想將他送還，但因策妄阿喇布坦的阻隔，只能借道俄羅斯來迎。

策妄阿喇布坦曾與康熙合作，徹底擊敗乃叔噶爾丹，使之自殺，並將其骨灰獻給康熙。他成為準噶爾大汗後，勢力不斷東擴，與清軍劍拔弩張，一場大戰即將爆發。故而，康熙要將阿喇布珠爾送回去，就必須繞道俄羅斯。

土爾扈特部東歸線路圖

阿玉奇提醒道：「我雖外夷，然冠服與中國同。俄羅斯乃嗜欲不同、言語不通之國也。天使歸經其國，當察其情，俄羅斯若以往來數故，不假道，則我無由入貢矣。阿喇布珠爾荷厚恩，與歸土爾扈特，復何疑慮？」（《清史列傳·圖理琛傳》）

圖理琛一行，不遠萬里，不辭艱辛，對於厚禮「以越境無私交，卻不受」，讓阿玉奇深受感動。

這次破冰之旅，影響了半個世紀後，阿玉奇曾孫渥巴錫率部東歸，見到了乾隆帝。

乾隆在《土爾扈特部歸順記》中寫道：「康熙年間，我皇祖聖祖仁皇帝，嘗欲悉其領要，令侍讀圖麗琛等，假道俄羅斯以往。而俄羅斯故為紆繞其程，凡行三年又數月，始反命。」圖麗琛，即康熙朝傑出的外交家圖理琛。

圖理琛向康熙進呈了一本圖文並茂的《異域錄》，授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升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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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雍之際，圖理琛久在兵部任中層幹部。雍正既立之後，圖理琛受命赴廣東盤查藩庫，旋即任廣東布政使，後轉任陝西布政使、巡撫。

有封疆職事的圖理琛，既不屬侍衛處，也無緣進入以潛邸雍和宮為總部的粘桿處。

原因是圖理琛非藩邸舊人。他於外事不辱使命，而治政理財卻是一本爛賬。他為藩台只知錢糧而不知兵丁，做撫台曉得討好兵丁而算不清錢糧出納。雍正痛斥他「身為大臣，乃偏執己私，遂至前後大相矛盾」（《清史列傳·圖理琛傳》）

圖理琛與西安將軍延信有交集。雍正先對猜忌的延信示好，繼而以其同允禩、允禵和年羹堯有勾結，侵吞公帑十萬兩，遂奪爵定罪，最後囚禁暢春園至死。

圖理琛無政治責任的失察，被取消封疆大員的資格，調回兵部做侍郎，調任過半年的吏部右侍郎。這是他幸運的政治人生頂峰，也給其坎坷仕途留下了污點。

雍正五年夏，俄國使者薩瓦來京談判邊界問題，圖裡琛隨原理藩院尚書隆科多、喀爾喀郡王額駙策零作為中方代表。前期由隆科多主談，薩瓦以發動戰爭威脅清廷放棄領土，隆科多堅決要求俄國歸還所侵佔的喀爾喀土地。

不料，雍正五年六月初八，議政王大臣就隆科多私藏玉牒一事彙報處理意見，認為他正為喀爾喀邊境同俄國使臣談判，等辦完事，再將他革職問罪。雍正急不可待，說：「爾等所議，俟隆科多辦完鄂洛斯之事，再行拿回，甚非朕意。朕從前差隆科多前去，並非不得辦理鄂洛斯事件之人，以其能辦而差往之也。鄂洛斯事件系最易完之事，特給以效力之路，令其贖罪，而隆科多去後，看伊奏一應事件，不但並不稍改伊之凶心逆行，竟不承認過失，而舉動狂悖。」（《雍正朝起居注》）

《雍正王朝》雍正帝和圖裡琛劇照

雍正將有嚴重政治問題的隆科多帶回，改命策零主談，吏部尚書察畢那、理藩院尚書特古忒和圖理琛繼續參與談判，最後簽訂《布連斯奇界約》《恰克圖條約》。

談判換取了邊界暫時的安寧，卻犧牲了更多的利益：貝加爾湖南及西南約十萬平方公里國土割讓給了俄國。毋庸諱言，好勝暴躁的雍正，在關鍵期撤換強悍的隆科多，使得策零、圖理琛等在漫長的談判中進退失據，幹了一件百身莫贖的蠢事。

圖裡琛以唯一去過俄國的官員成為參與者，但他沒有話語權。而有權的保和殿大學士兼雍正姻親馬齊，在後方收了俄方一千盧布，就輸送了雍正的態度和意見。

馬齊僥倖躲過了追責。數月後，有人舉報：副使圖理琛前往赴楚庫河與俄使立石定界時，與薩瓦鳴炮謝天，於定界處所私立木牌，擅納俄國商人入界貿易。

舉報者還說，圖理琛巡撫陝西時，將全國兵數繕折私授延信。

雍正大怒，擬將其斬決，後又從寬處理，將其派往扎克拜達里克築城。

或許因為他出使拉近了土爾扈特與清廷的功勞，被後繼之君乾隆突然想起，調回授內閣學士、工部侍郎，然而沒過多久，乾隆下旨：「圖理琛年老昏庸，不勝工部侍郎之任，著仍為內閣學士。」（《清史列傳·圖理琛傳》）是時，他才六十歲。

他真年老昏庸嗎？難說！但可以理解，圖裡琛像一個性情文人，混跡於千姿百態的官場，卻始不終免平庸的政治作為。他做學問苦差不錯，但做不了實幹家。這與其雅號「睡心主人」頗匹配。心已沉睡，焉能洞若觀火，立足國情傳遞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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