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克利：馬克·吐溫確立了美國文學的本土色彩

在美國文學史上，馬克·吐溫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為什麼把他稱為「文學中的林肯」，很多讀者或許會有些疑問。刁克利從作品入手，帶領我們進入馬克·吐溫的小說世界，並反觀美國文學對英國文學的模仿，進而梳理出馬克·吐溫如何把美國作家引向了一條不同於英國文學的道路。

馬克·吐溫原名塞繆爾·朗荷恩·克萊門斯。美國作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威廉·福克納說：「我認為馬克·吐溫是第一位真正的美國作家，我們都是他的後繼人。」美國擺脫了英國的殖民統治，宣告獨立後，作為文化上的獨立則需要更長的時間。很長一段時間的美國文學，主要還是對英國文學的模仿。馬克·吐溫根據豐富的自身經歷和對美國社會的廣泛而深入的了解，運用地道的美國素材，描寫獨具特色的美國人物，用生動簡練的美國口語風格把美國作家引向了一條不同於英國文學的道路。

馬克·吐溫成長於密西西比河畔的漢尼拔鎮。這座小鎮對馬克·吐溫的成長和後來的文學創作有著深遠的影響。漢尼拔位於美國中部，一英里寬的密西西比河從小鎮旁邊流過，大河兩岸是廣袤的平原、茂密的森林和無際的田野。除了美麗迷人的鄉村自然風光外，他每天都能看到密西西比河上來來往往的汽船，運載著形形色色的乘客，有黑奴、莊園主，也有賭徒、小販和江湖騙子。大河旁邊的鄉村生活成了馬克·吐溫一生的精神寄託。

馬克·吐溫善於從自己最熟悉的生活中汲取素材，經過想像的加工使之成為文學珍品。馬克·吐溫12歲的時候，父親去世，他不得不利用放學放假的時間在店鋪里打工，後來完全輟學，幫助家裡維持生計。他先做印刷所學徒，後學會排字印刷。馬克·吐溫17歲時離開家鄉外出謀生，做過各種活計。他還在密西西比河上做了4年領航員。在高高的汽船上做領航員，是密西西比河畔孩子們的夢想。汽船上是觀察人生百態的窗口。領航生活使他熟悉了各種各樣的人物。作家筆名也來自在密西西比河上的經歷，「馬克·吐溫」原意是水深兩噚，為輪船可安全通行的水域深度。他後來對密西西比河的描寫，總充滿心曠神怡的詩意。與他的童年和大河生活有關的作品《湯姆·索亞歷險記》《密西西比河上》與《哈克貝利·芬歷險記》，構成了馬克·吐溫的傳世經典。

《湯姆·索亞歷險記》體現了馬克·吐溫對孩子們的深刻理解和對童年時代的無限嚮往。故事中密蘇里州的聖彼得堡，實際上就是馬克·吐溫的故鄉漢尼拔小鎮。小說輕鬆抒情的筆調、優美精細的描述、險象環生的情節、引人入勝的故事，加上充滿詩意的氛圍和活潑機智的小主人公形象，都具有一種回到童年的浪漫。

馬克·吐溫的聲譽很大程度上來自於他的代表作《哈克貝利·芬歷險記》。美國著名作家海明威曾說過：「全部美國現代文學源於馬克·吐溫寫的一本書《哈克貝利·芬歷險記》……這是我們所有的書中最好的一本。一切美國文學都來自這本書。在它之前不曾有過，在它之後也沒有一本書能和它相比。」詩人托·艾略特認為這部小說開創了英美兩國的新文風，是「英語的新發現」。

《哈克貝利·芬歷險記》是美國內戰之前美國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對美國文學語言的革新影響深遠，是鑄就美國民族文學的經典之作。該小說用口語化風格、沒有受過多少正規教育的少年的語言寫出，還使用了黑人口語，這在當時是個大膽的創新。馬克·吐溫對語言精益求精，精心提煉了他所熟諳的多種方言土語，他寫出的其實是與英國書面英語迥然有別的、簡潔地道的美國通俗口語，表達生動，直截了當，富於動感和直覺想像。犀利的諷刺和輕鬆的調侃渾然天成，行文簡潔卻意味深長。小說奠定了美國文學口語化風格的基礎。馬克·吐溫以他對美國口語的精當理解和嫻熟運用為鑄就獨立的美國文學做出了無與倫比的貢獻。《哈克貝利·芬歷險記》也成了美國民族文學語言風格確立與成熟的分界線。

也許是因為時代的變化，也許是因為他的個人家庭悲劇，比如投資失敗，愛女先他而逝，晚期的馬克·吐溫越來越多地表現出對人類的失望和憤慨。他寫出了《百萬英鎊》《敗壞了哈德萊堡的人》《神秘的來客》等諷刺作品，成為一個嫉惡如仇、悲憤犀利的社會批判家。

由於馬克·吐溫在美國文學史中的偉大貢獻，現在的漢尼拔鎮被稱為「美國文學的故鄉」。小鎮上，有馬克·吐溫的故居和紀念館，有跳蛙飯店，有湯姆·索亞渡口，有湯姆當年初戀小夥伴貝奇的家，還有馬克·吐溫父親的律師事務所以及反映當年小鎮生活風貌的各種店鋪。在馬克·吐溫故居庭院的一個角落，專門設立了哈克貝利·芬的小屋。屋子很矮，裡面一貧如洗，徒有四壁，只有一個孤零零空蕩蕩的壁爐。牆上是對小說《哈克貝利·芬歷險記》的內容介紹和評價，還收集了不少種族歧視依然在世界各地存在的報道和證據。牆上導言說，馬克·吐溫當年以一己之力應對美國的奴隸制和不公正——這些問題在當今世界依然存在。由此說明當年哈克以兄弟情誼對待黑人吉姆的可貴之處。的確，只要人類還不能寬容相待，平等相處，這部作品就常讀常新，給人以永久的啟迪。□刁克利（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外國語學院副院長）

新媒體編輯：張藝凡

責任編輯：王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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