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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不婚女講述的悲情故事·上

上篇

故事的主人公,多像水中的奧菲利亞

知乎上有個真實故事計劃,暗合我們對曲折人生Happy ending的全部想像。

可是生活中,有多少真實故事的結局是你不忍觸摸的傷呢?

前不久,一個多年未見的朋友小A從廣州返湘,路過長沙,跟老邪見了面。故友相見,分外親熱,酒足飯飽,茶過三巡,就著小飯館欄杆旁綿綿細雨,我們多了很多話。

「小A,我知道你是不婚主義者。婚姻這玩意如人飲水,我也不覺得結婚比不結婚就一定好。但為什麼你會這麼堅定不結婚呢?有原因嗎?」

小A聽了輕笑。

「老邪,這麼多年你還這麼八卦,其實我真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我活了33歲,不選擇婚姻,是我確實沒辦法像信任自己一樣,去信任其他任何一個人。

怎麼說呢?有些事,你不一定知道到底要怎麼做才是對的。但你一定知道,你這樣做一定是錯的。」

她緩緩跟我道出了一個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故事。

01

老邪你知道,我有個英文名,Elizabeth。

這個名字是我13歲時,住在隔壁的一個高中英語老師取的。

那時我家的新房子剛砌好,過年時從群山環抱的山坳,搬到馬路寬寬的集鎮上。

雖到了九十年代末,住大路旁的居民還不多,零星幾幢樓房。鄰居間倍覺新鮮,來往走動很多。

我爸媽還只有四十歲,頭髮烏青,眼神明亮,笑起來眼角微微露出笑紋。

英語老師就更年輕了。她是我們本家,按輩分比我爸小一輩。當時約莫二十八九歲,有個四歲的女兒。

「你這個青姐姐可了不得呢,她讀了重點大學英語專業,好像水平是那個什麼專業最高級,以前在省里給那些大官當翻譯的呢!」背地無人處,我媽給我掰扯點鄰居的花邊新聞。

「那怎麼會回我們這個山旮沓里教書呢?」

「她老公L醫生,是她高中同學啊。要說這妹子也是痴,就是愛了這伢子,誰講也不聽。為了跟他結婚,硬是把之前的工作辭了,主動申請分回來教書。」

那時瓊瑤劇很流行,在這麼個現實沉悶的鄉村裡,能有些不一樣的人干出些不一樣的事。小A我納罕之餘,暗暗敬佩,甚至隱隱把她視作精神偶像。

她總愛穿白色的衣裙,素凈而飄逸。戴副眼睛。不算特別扎眼的漂亮,但勝在氣質,斯文端莊。

從我家出門,沿著屋檐角往左走上那麼二十來步,就可以到她家。我便經常到她家玩。

一個夏天的夜晚,我穿上媽媽給我新買的背帶格子裙,很是興奮,一溜煙跑到她家。門口一看,氣氛太恬靜了!

她坐在桌旁,她那粉雕玉琢的女兒,頭髮卷卷的,真像個洋娃娃,正坐在她懷裡,一筆一划地寫字。

我縮手縮腳跨進去:「青姐,你們在做什麼呀?」

「剛給我愛崽想了個英文名。以後你可以叫她Betty,意思是一個優雅可愛的小公主。」

我剛上了一年英語,滿腦子只知道些Lilei/Han meimei,聽到這個名字,真心實意地羨慕。

她看出了我的心思,笑吟吟地說:「我也給你起個名字吧,肯定不是那種人人都用的,很雅緻,很貴族,就叫Elizabeth 。」

02.

這個英文名沒叫多久,夏天還未散盡,空氣里的桂花香味尚淡的時候,我聽到了一個驚人的噩耗——

青姐死了!

她死在了自己家裡。

她上弔死在了自己家裡

這無異於是晴天霹靂!

一天放學後,我見平時一向安寧的他們家,里三層外三層滿滿圍的都是人。

我一向愛熱鬧,書包還沒放,就跑了過去,一個勁想扒開人往裡面沖。我媽見狀,趕緊追過來,拽著我胳膊,一路往回拖回家裡。

怕我再跑出去,她甚至把門都關了。

也許是知道這事瞞不住,也許是她自己也驚嚇過度。我媽一反常態,搬了條椅子,坐下來,同時指指另一條椅子。

我知道這是有話要說。一屁股坐下來。

「你莫去看了,青姐死了。」她開門見山地告訴我。

儘管知道她家可能出了事,但我萬萬沒料到是這麼大一件禍事。

畢竟我還小,小孩心性,對死能有多少認知?

記得我只八歲時,還隨父母跟十餘戶鄰居一起住在一幢地主房裡,叫香鋪沖。那時我們家住東廂房,離早晨的太陽近。

西廂房住著一戶人家,也是家門,但據說已出五服,族譜上只是旁支。裡頭住著個奶奶,我叫她冬奶奶。

冬奶奶是童養媳。她五歲就來到了冬爺爺家,生了三個兒子兩個女兒,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沒人知道她姓名。

等我能認識她的時候,她已經是一個身形佝僂頭髮全白的老太太了,就像秋天裡晒乾的排菜一樣。逢年過節,我們鄉里鄰居間會互相去走動。

每次看到我去了,她會哆哆嗦嗦從灶台前的一個什麼罈子里,掏出好多粘巴巴髒兮兮的糖,歡歡喜喜摟到我手裡,說,快吃吧,快吃。

那年夏天,東奶奶去世了。七八十歲的年紀去世,大家都說是喜喪,於是吹吹打打,甚至張起幕布看著露天電影。那幾晚,夜歌繚繞銃聲充天,人似流水一般在曬穀坪里穿梭。

老家相信,死後是有靈魂的,所以會在棺材腳擺上四盞桐油燈,三天三夜,只許亮不許熄,孝子賢孫得通宵守靈,要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著燈。

我聽了大人的話,覺得很神奇,於是前去祭拜的時候,特意跪在白布包著的草垛子上,拿眼死命往棺材四隻腳邊瞪。看那燈隨著穿堂風一忽兒明,一忽兒暗,一忽兒火苗往旁竄,一忽兒奄奄將滅。

我直覺把它當成冬奶奶的靈魂,看它欲走還留的姿勢,很是戀戀不捨。我很想讓它的火苗變得又大又圓,就像古裝劇里照著紅妝的淡定高燭,而不是這麼飄忽不定,讓我的心時常懸起,兀自心驚肉跳。

我還記得,那是個炎熱的夜晚,但同時也是清澈的。因為農村裡的夜空有太多星星。

從冬奶奶濃墨重彩的喪禮現場出來,我一路走,一路抬眼看著那些星星。對著夜空,我開始了自己這一生,對死亡的第一次思索與發問。

冬奶奶到底去了哪裡?她的靈魂還在我們身邊嗎?她能聽到這些人麻木且嫻熟的哭靈嗎?

一絲靈魂間細若遊絲的悲吟,讓我的整個身體都顫慄了一下。

我沒有問身邊的大人,甚至不再問自己,因為我想,我可能找不到答案。

知道人會死後,我經常會做一件事,睡到半夜醒來,看到媽媽睡得香甜,就會恐慌。

誰知道她會不會在睡夢裡睡著,就醒不過來了呢。

於是我會去推她,捏她,喊她,直到她哼一聲醒來,爽爽快快答一聲:哎!

到後來她就很習慣我半夜叫她了。甚至我醒來後,眼睛還沒睜,喊一聲,媽!她就會說,哎,怎麼啦,要屙尿嗎?我會順勢答應。

她會把我抱起,穿鞋,下床。打開屋後閂好的門,後面有個小天井。走過青苔旁生的光溜溜的土磚廊道,茅房往往和豬欄挨在一塊。

她舉著手電筒,在外面給我照著。我努力眨巴眼,在沒有星星的夜晚,外面漆黑如墨,茅房的臭味和稻草的清香糅雜在空氣里。

死就像是九十年代山村裡的那些個夜晚。白天明媚的一切你已經無比熟悉,只有到了夜裡,你才知道,你永遠無法了解黑暗籠罩的世界多麼神秘,又多麼陌生。

所以在我們那個鄉村,一遇到用常理解釋不了的事件,樸實的鄉民們總會用一些不可知論的論調去排解。比如中了邪,被人放了蠱,得請道士仙姑施法,才能渡劫。好多才出生的小孩,如果夜啼,那得去化一碗符水,「符中符靈」。

03.

說到青姐。

誰能知道,她當時為什麼會選擇自殺呢?

據L醫生後來的說法,青姐是半夜走的,約莫凌晨三點。本來之前都好好的。

她們住的是一幢三層樓的房子,診所開在一樓,卧室在二樓,三樓有個書房,L醫生經常在這裡看看書,研究些醫理。

頭一天,他們剛把孩子一起送到山裡外婆家,去小住幾天。按說終於有了二人世界,兩人會更甜蜜才是,可瑣事減少,摩擦就會增多。兩人為一些小事有了齟齬。話不投機,越說越來氣,L醫生一時氣不過,跑到三樓書房裡睡下了。

他翻來覆去了好久,才迷糊過去,結果睡到半夜醒來,上廁所,發現二樓青姐房裡的燈還雪亮雪亮的。

L醫生也是苦慣了的窮孩子。看到青姐像個城裡小姐一樣大手大腳、或是成天買些沒法幹家務活的白衣服裙子穿,他非常看不慣。

可架不住人家吃國家糧,正兒八經的公辦老師,她出手闊綽點,L醫生也只會心恨而無言。可都後半夜了,還把燈開得這麼四方洞明,算怎麼回事?

他發著惱,發著火,一面蹬蹬蹬往樓下跑,一面喊:李青青!李青青!你把燈扯滅下會死嗎?

沒人回答他。

四周是詭異的靜謐。

他來到房門前,這下反而放慢了腳步,試探性地喊:李青青?

還是死一般的寂靜。

他心裡突然感覺毛毛的。但作為醫生,作為一個接受過現代醫學教育訓練的衛生學校畢業的中專生,他哪會跟普通鄉鄰一般見識呢?

他把門輕輕一扭,門沒鎖,應聲開了。床就對著門,床上空無一人,被子還疊的整整齊齊。他剛心說,難道她半夜跑回娘家了?一走進去,在側面窗戶旁,她就掛在那裡。

她用的工具是鄉里人平素用得最多的麻繩。身上穿的,還是那套素白的衣裙。

他一面哭,一面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幾乎分不出是恐懼還是悲慟。手一接觸到她身體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完了。

他一手托抱著她,一手割斷吊繩。慢慢把她平放在地,人已經沒氣了,僵直了,眼睛都快鼓出來,脖子里有深深的紫黑色的勒痕。

他顧不上,趕緊給她做人工呼吸,張嘴,深吸一口,吐氣,張嘴,深吸一口,再吐氣。可是以前吻過的柔軟芬芳的唇,就像枯木一樣,失去了全部的生機。

他一面人工呼吸,一面緊急按壓她的心臟。腦子裡面已經沒有任何意識,就是不停地機械性進行急救。

天色慢慢地明了,馬路旁都聽到趕早的行人走路的聲音。

她沒有醒,她也永遠不會醒了。

大人們告訴我,青姐肯定是中了邪。有人甚至說的活靈活現。

每年夏天最熱的時候,有個中元節,家家戶戶會給去世的老祖宗燒包。中元節來之前,傳說地府的門就會打開,數不清的大大小小的鬼,都會回人間來走一遭。那些死得其所的還好,享受子孫的祭奠後,歡歡喜喜就走了。

但那些孤魂野鬼呢?他們會回來作怪,甚至盯上那些運衰的人,只等有機會下手,只要把這些運衰的人迷惑了讓她們成了替死鬼,自己就可以再輪迴轉世,投胎做人了。

「這肯定是中元節的遊魂野鬼,把青青禍害了!」說者最後評價,聞者無不嘆息。

大家用常理無論如何是想不通的,一個吃國家糧的,公辦老師,有老公有女兒, 生活殷實富裕,再想不開會去上吊?

連她的父母也是想不通的。他們下午來時,我看到了。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才五十來歲人,驟遇打擊,臉上完完全全灰敗了下去。

他們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現實。女兒是橫死,不吉利,又年輕,才不到三十,照規矩是辦不了喪事的。一卷草席,埋到某個黃土眼裡,已經是格外重視了了。

女婿還算是通曉情理,跪在他們面前,聲淚俱下說著往後像兒子一樣孝敬他們,又四處尋了口棺材,選了點,把她體體面面安葬了。

我只是忘不了,青姐女兒,那個洋娃娃Betty。

大家說起整件事情的經歷細節,沒人注意過她。她亦步亦趨地牽著她外婆的衣角,躲在後面瑟瑟發抖,時不時往二樓上看。

她不知道,那個叫媽媽的人,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了。

(未完待續)

sanmayuanzh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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