砥礪奮進的五年詩選之一｜車延高 · 光谷

漢綉

先是舉案齊眉的手

後來

是紅袖添香的紅酥手

膽小，怕春秋無義戰

將一顆女兒心躲在

群雄無法征戰的針尖上，尺幅千里

後來學會給眼睛放生

請夜和白晝住進來

燈下構思，引兩條江走針，舉蘭花手

靈感就跳出來，碰醒楚國的絲綢

那感覺真的好

花無正果，熱鬧為先

綉漢唐，綉宋元，再綉明清

如今

用一根比絲線長的時間綉流水有韻的日子

綉人間百態

繡花間一壺酒，綉月光下

一塊會說話的石頭

她已經成了畫，坐在蓮花上

湖面漾波，綉出水芙蓉

旁邊有楚河漢街，有照亮半空的一盞燈籠裡面熱鬧

是別出心裁的漢綉

汽車城

審查國籍

武漢和底特律沒有關係

看了這裡的轎車生產線

再看把作品發表在天空下的停車場

會冒出一個念頭

這裡是武漢的底特律

走下生產線的轎車，一上路

就忘了這片廠房

就像出生後的嬰兒

日後一定認定母親

卻記不住產房

把成人式改一個字

這裡是成型式的集合地

是行前的整裝待發

如果用詩人的眼睛看

這是新寫成的一行行詩句

等著總編簽發

光谷

1

算不算流失

當年，那麼多精英去了矽谷

說實話

現在心裡才算有底

很多聲音在說

美國有矽谷，中國有光谷

2

如果世上真有神

這裡的一切是不是神在起作用

樓長那麼高，腰在半空里

一年拉出的光纖

可以繞地球一千七百萬圈

一根頭髮絲細的光纖

可以讓二十四億人同線對話

一平方毫米面積的鋼板上

打出二十個直徑八十微米的孔

中國每出產五部手機，就有一部

誕生在這裡

這裡很牛，切割手是隱形的

光走過，不留任何切屑

喬布斯沒來過這裡

研究喬布斯的人說：喬布斯不是神

下一個黃皮膚的喬布斯

可能產生在這裡

3

我琢磨了很久

漢陽造，是一桿老槍

武漢造，是一個產業群

青桐會，是潛力股

光谷，是矽谷的對手

4

不管是光纖陀螺的本事

還是人的本事

能讓光束按預先設計的軌道走

輻射就算懂事了

知道躲開人的保護部位

這挺好的

多了一個不拿薪水的保鏢

5

儘管光谷不是稻穀

資本這隻鳥兒會成群飛來

時間在驗證

馬雲盯著這裡

世界五百強也在搶灘

他

七十五年前，毛澤東表揚他

一個外國人

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當作他自己的事業

這是什麼精神？

他的名字後來進了《毛澤東選集》

中國人都知道他，他叫白求恩

七十五年後，我來到他工作過的地方

不是延安，也不是五台山

是武漢市第五醫院

院長告訴我

這是白求恩飛抵中國後的第一個居住點

你如果能背誦「芳草萋萋鸚鵡洲」，就知道這裡

這裡有一座小教堂

和大名鼎鼎的漢陽樹比肩而立

白求恩就住在裡面

他好像知道大詩人崔顥

早晨散步總對那棵樹說：你早，你好

據說他在這裡住了七天

為當地人做了七台手術

躺在手術台上的人不知道他叫白求恩

只知道拿刀的是一個藍眼高鼻的外國人

很和藹

鏡片後的眼睛很負責，很認真

給人一種踏實，牢靠

他們還記得

這個人做手術不要錢，只聽你說聲

謝謝

他就笑了

笑得由里到外，很外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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