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餖版和拱花,演繹一段紙上傳奇

國 風

黃小健說他是一個戀舊的人,大概是因為這種戀舊的性格,他才能躲進小樓成一統,挖掘、守住並發揚餖版和拱花這原本已失傳的手藝。

文|雷虎 圖|阮傳菊

西湖,桃園新村 。

黃小健老人,約好了時間,遠遠地出門相迎,引我們走小巷,沿台階上山,此時兩邊的建築變成了清一色的民國范兒。

「這以前都是誰住的地方啊?太有情調了!」攝影師問道。

黃小健笑了笑:「這是民國初期傳教士建的教會醫院,老杭州俗稱『麻風病院』。」

「麻風樓」有好幾棟,黃小健的家兼工作室就在其中一棟的二層。

黃老的家,需經過一個公共陽台進入

踩著木質樓梯上到二樓,最東邊的公共陽台上堆滿了或長或短的木板,我們知道,它們就是製作餖版雕版的原材料——黃梨木。

進裡面就是黃老的家。十幾平方米的老屋,牆上只有兩樣裝飾,一是寫有「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雕版印刷代表性傳承人」的匾額,另外就是一幅雕版印刷的紅牡丹。

房間里有歲月的痕迹

紙上的風雅

之前尋訪蘇州桃花塢年畫時,年畫傳承人陳祖德曾經告訴我們,傳統的木版水印法印書畫,最高的技藝是餖版印刷。

需要用到的工具不少

揚州雕版印書、南京金陵刻經處印佛經,只需要單色印刷;蘇州桃花塢的一幅年畫,有少則三四種、多則六七種色彩,可根據畫面顏色多少進行多次套印;而在印刷繪畫作品時,往往涉及十幾種甚至上百種顏色。

餖版印刷的模具,全部使用黃梨木

明末時,在木刻畫彩色套印的基礎上發展出一種套印技術,畫面上的每種顏色都對應雕出一塊小木板,這些小木板堆砌在一起,然後再依照「由淺到深,由淡到濃」的原則,逐色套印,猶如一種名為「餖飣」的五色小餅,最後完成一件近似於原作的彩色印刷品。

餖版印刷又稱彩色雕刻印刷,不同的是,它由全手工製作

這種印刷技術因而被稱為「餖版」,也稱為彩色雕版印刷,清代中期以後,才稱為木版水印。中國的木版水印有兩大最高技藝——餖版和拱花,很多雕版藝人宣稱自己修成了這兩大秘笈,但迄今為止,唯一讓這兩大技藝合體並得以被承認的,只有黃小健。

餖版和印拱花技藝拓印的畫作

對於我們欣賞併購買他的箋譜和畫作,他卻是非常欣喜。用餖版和拱花技藝全體拓印的豐子愷、沙孟海的畫作,雖然是複製品,但是用最古樸、純手工的方法複製而成的,生動的畫面躍然紙上。

說到高興處,他還即場演示:取出一張雁皮紙(一種半透明的白紙),並覆在一本畫冊上,黃老左手用一把小起子將紙壓住,右手握著一隻筆尖細如針尖的毛筆,輕沾墨汁,開始臨摹畫稿……

黃老用雁皮紙置於畫冊上房,開始臨摹畫稿

十幾分鐘後,《十竹齋箋譜》中的一幅便躍然紙上。

自明代開始,中國,特別是江南地區的市民階層得到極大發展,他們對文化的需求日益增強,名人字畫的價格也隨之水漲船高。普通市民階層負擔不起名人字畫的高消費,又想附庸風雅,於是複製品開始登堂入室。

這個商機最先被精明的徽商發現,明代末期,徽州人胡正言在刻工汪楷的協作下,在南京製成了餖版印刷史上的巨著《十竹齋箋譜》和《十竹齋書畫譜》;幾乎同時,漳州人顏繼祖與南京刻工吳發祥合作,用餖版印製了《蘿軒變古箋譜》。

黃老製作的箋譜,能看到突出的紋,這是帶有拱花和餖版印刷而成的作品

所謂「箋譜」,就是信紙。

古時文人墨客的生活十分風雅,寫信時,不僅內容要情真意切,所用的信紙也馬虎不得:寫給友人的信,信紙上要印琴棋書畫的圖案,以示品味;給佳人傳書,信紙上得附有南國紅豆之類,以表相思。箋譜就是為此而生的。

隨著現代印刷工藝的普及,曾經在全國遍地開花的刻印社開始萎縮,南京十竹齋有名無實,黃小健所在的浙江美術學院西湖藝苑水印工廠倒閉,曾經讓西湖藝苑引以為傲的餖版和拱花技藝也失傳了。

黃老說,真正遵循古法製作的餖版和拱花技藝其實已經失傳了

「等我真正明白西湖藝苑之於杭州、雕版印刷之於中國文化的意義時,杭州已經找不到一個雕版傳承人了,我只能一邊到揚州、南京、蘇州四處尋訪雕版藝人偷師,」黃老說。

不拘一格傳手藝

拎起一張臨摹好畫稿的雁皮紙,黃小健徑直向陽台走去,用漿糊把它貼在一塊大木板上,用刷子刷平,如同手機貼膜一般,然後放在陰涼處風乾。八仙桌上放有風乾好的木板,黃小健左手拿鑿、右手拿錘,開始雕版。

黃老笑眯眯地展示自己的絕活

「這造型,怎麼和桃花塢年畫社、揚州廣陵刻印社還有金陵刻印社都一樣啊!」我說。

「當然一樣了。我想恢復杭州餖版印刷時,西湖藝苑已經解散了,我只能到各國各地偷師。」黃小健十分坦誠,並不諱言自己手藝的來源。

臨摹畫稿以後,開始貼畫進行刻畫

畫稿、貼稿、刻版,餖版印刷的這些工序和普通的雕版印刷大同小異,等到黃小建收起拳刀的一刻,變化終於開始了:

他拿起刻好的版走到陽台上,抄起一把鋸子,將原本一尺見方的木板鋸得七零八落,然後將那些小木板一塊塊放在桌子上,用抹布擦乾淨,原本被木屑蒙住的圖案顯現出來——

鋸木也要心思細密,不然一刀下去可能就前功盡棄

一行字、一朵花、一隻螳螂、一座假山、一盆蘭草、一方印章……那些分布在大木板上、看起來雜亂無章的圖案此時都自立門戶,成為一幅幅獨立的圖案。

黃小健要拓印的是《十竹齋書畫譜》上的一幅畫,畫面上有十幾種顏色。古時的雕版只能單色印刷,3種顏色的圖畫,就要雕3塊版,進行3次套印。不過套印也有很大的弊端,一是會造成雕版材料的浪費,更重要的是,圖片印刷時可能產生重影。所以,像桃花塢、楊柳青這樣的年畫社,在印年畫畫稿時,顏色都非常單調,要麼大紅,要麼大紫,普通民眾尚可接受,對文人墨客來說,就太俗了。

只見他把一堆刻有各種圖案的餖版擺在桌面上,對照著《十竹齋書畫譜》上的範例,每拿起一塊餖版,就從盒子里取出一塊橡皮泥模樣的東西貼在反面,然後用力將餖版在印刷工作台上壓緊。

開始印刷之前,需要固定紙張

待整個畫面中的圖案都固定在工作台上,就是最後的工序了。黃小健對照著畫稿,通過移動橡皮泥來調整餖版的位置,之後打開顏料盒開始調色:在假山上塗上淡青,在蘭花花瓣上塗上紫色,在花朵上塗上粉紅……

開始進行調色描紅

清理餖版模板

所有顏色塗好,他把宣紙覆蓋在餖版之上,用鬃刷在宣紙表面逐一刷過。整個過程不到十分鐘,一張畫稿就印好了。

鬃刷在宣紙表面來回掠過,呈現出曼妙細緻的圖案,取出綠色餖版模具,可以進行第二種顏色的印刷

紅色餖版模具已經上好顏色了,過不久,紅色的花朵也已經躍然紙上

黃老將印好的畫譜遞給我,又指指牆上裝裱好的那幅雕版印刷的紅牡丹,問我們:兩者有什麼不同?學美術出身的攝影師眼尖:裱好的這朵花是凸起來的,剛印好的這朵花是平面的。」黃小健點點頭:「這朵凸起的花,就是使用了拱花工藝。」

所謂拱花,是一種不著墨的印刷方法,以凸出或凹下的線條來表現紋理,讓畫面呈現出浮雕效果。

凹凸的紋理讓畫面呈現出浮雕的效果,這叫拱花

黃小建拿出一個帶有陰刻花朵圖案的雕版,取出一張剛印好的畫稿,把畫稿上的花朵和雕版上的花朵疊加,又取出一個練指勁的鐵球,用毛巾包好,在花朵上來回滾動、碾壓了十幾個來回,再拎起畫譜,一朵紅色的小花從紙上凸顯出來。

「您這用橡皮泥固定餖版、用鐵球碾壓拱花的方法,正宗嗎?」我沒忍住,問道。

黃小健笑了:「當然不正宗了。餖版和拱花技藝已經失傳多年,古人固定餖版用的肯定不是橡皮泥,拱花也肯定不是用鐵球碾壓,那是因為以前沒有橡皮泥,也沒有這麼光滑的鐵球。既然橡皮泥的固定效果足夠好,鐵球也足夠光滑,為什麼不能用?手藝的傳承,也得不拘一格!」

一副餖版印刷工藝精湛的箋譜

有人曾想高價購他的雕版,黃老回絕了:「我到現在雕出了一千來塊雕版,對一個雕版藝人來說,可能足夠多了,但一塊雕版就是雕版印刷術的一個基因切片,而我想要繪製的是整個雕版印刷術的基因圖!」

夕陽西下,光線不夠用了,房間亮起了檯燈,屋裡的物件都上了些年紀:老式的百頁木窗,14英吋的彩電,發著黃光的檯燈,八仙桌上堆放著的《十竹齋箋譜》《十竹齋書畫譜》《蘿軒變古箋譜》等書稿……

黃小健說他是一個戀舊的人,大概是因為這種戀舊的性格,他才能躲進小樓成一統,挖掘、守住並發揚餖版和拱花這原本已失傳的手藝。

在這個房間的桌前,黃老已經工作了超過40年

編輯|KK

來源|南都周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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