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大城市又怎樣，我可能還沒你過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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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融入進那燈火輝煌的都市，那些鱗次櫛比的高樓也不是和每一個人都有關。

2017年3月。

我最終還是選擇離開廣州，那個生活了四年的城市，那個每一條地鐵線都記得清清楚楚的地方。

然後，我又回到了自己世代生長的城市，深圳。

我知道這個時候你一定覺得我很莫名其妙。

「你從一個一線城市，回到了另一個一線城市」

像是在說笑和炫耀，我理解，但我真的沒有。

深圳，自從1992年總設計師在南海邊划下了那個圈，這個普通小漁村迅速成為今天中國最大的移民城市，多少外鄉人，在這座城市裡，為了生存，為了夢，為了留下來，以命相搏。

但是好像大家都快忘了，這座高速發展的城市，曾經就只是個漁村，住的也只是一些樸素的打漁人，這些人，現在都怎麼樣了？

很不巧，我就是這些人的後代。

「最不像深圳人的深圳人」

我出生在深圳最南邊的海濱小鎮，南澳。

這裡唯一能到市內的交通，就只有一輛公交E11。找工作那會，我在南澳市內往返奔走，每天至少有5個小時是是公車上度過的。

有一次，周五面試完夜色已黑，我好不容易坐上E11回家。朋友甜甜圈在廣州上班，她說順風車回從化只要25元。

我順手打開滴滴，發現從市內到我家，就算拼車也要60元。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每天都在橫跨一個市。

（無論去哪裡，都只有一條路）

1歲多的時候，我還不會走路。我媽擔心我腿部畸形，決定帶我去市內看醫生。

南澳鎮上的醫療設備落後，沒有骨科，沒有五官科，頂多能看一個感冒或者接個生。當然，現在也是如此。

當時，通往市內的路還沒建起高速，買轎車的人也還少，大部分人的交通工具都是摩托車。

我爸就這樣騎著摩托車，載著我媽和小小的我，繞行盤山公路。一圈又一圈，除了山沒有別的東西，騎上4小時才能到市內。

最後檢查結果沒什麼事，我媽鬆了一口氣，帶著我去吃了一頓麥當勞，算是慰勞自己。

當時，在我們那裡，能吃上洋快餐是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情。我上高中的時候，才有了第一家肯德基。上大學以後，才有了第一家麥當勞。

畢業以後，才有了第一家屈臣氏，最近，才建起了第一家電影院。

這裡沒有什麼娛樂設施，所以小時候最愛做的事，就是在田間地頭烤紅薯，或者漁村碼頭亂跑瞎玩，也養出了我野到不行的性子。

（這是小時候最愛吃的烤紅薯）

其實你們真的想像不到，在深圳，還有地方，只有一所幼兒園，一所小學，一所中學，每個年級四個班，每個班三十個學生。一百二十多個人都能叫出彼此的名字，甚至還認識彼此的爸媽。

小學語文老師教過我的舅舅和小姨，然後成為了我的老師，後來又教了我的弟弟。我媽去開我弟家長會的時候，還總被老師們問起我的近況。

這裡圈子就是這麼小而密閉，去街上買個菜都能和別人打個半天的招呼。

除了山和海以外，這裡真的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和新聞里高速發展的深圳真的沒有任何的關係，恍如隔世。

一座大都市的崛起，必然是伴著轟鳴的造樓運動，舊樓倒，新樓起。

而第一次讓我覺得和深圳有關係，也是早年的征地，拆遷，那幾年，我們許多原住民的樓都被收了地，拆了遷，高價賠款。

於是我們這群人，又成了許多深圳人眼中的暴發戶，都是父母在市區內建了幾套房，靠著政府拆遷和收租，不用上班就能過上有滋有味的小日子。

前陣子，在找工作的時候，每個面試官掃到簡歷上的地址「大鵬新區南澳街道」，都會用狐疑的眼光打量我。

並且，會提到一模一樣的問題：「你住在大鵬區，是深圳本地人吧？那你幹嘛還要出來工作，收租就好了啊。」

包括入職後，聊到老家在哪裡，當我說到「深圳」時，同事立刻就會問道：「哇塞，隱形富婆哦，那你家有幾套房？」

有時候真的很想解釋上一句，非常抱歉，並不是所有的深圳老房都能得到拆遷的，僅有的征地款也不夠我們吃一輩子，再加上上一輩人沒什麼遠見，忙著買車，原地建樓，沒什麼投資，到我們這一輩早就不剩什麼了。

我們過的沒那麼好，我不僅要出來找工作，而且還要在市內租房子。

當然，我也確實眼睜睜的看著一群同齡人，收著征地款，在暴富的夢裡，遊手好閒，一睡不醒。

稍勤勉一點的，選擇繼承家裡的小店、漁排。或者，在父母的幫忙下，謀個政府或銀行機構的編製外的小職位。

不用上班的時候，就打打麻將或紙牌。然後，很快地結婚生子，父母幫忙出奶粉錢、尿片錢。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

我和我的幾個朋友算是少數派，拋棄一棟兩三層高的自建房，寧願出去租狹小的單間。

朋友阿龍是學美術的，畢業前找到了一家很喜歡的公司，在裡面當設計師。可他是家裡的獨子，實在捱不過爸媽的連番攻勢，他只好收拾行李，最後聽說去了鎮政府的宣傳部當文員。

而後來見到他，是他跟家裡人大吵了一架之後，他告訴我決定繼續回到市內做設計師。

你看，我們這樣的深圳原住民，不也有著這樣那樣的困境。

寫在最後

當然，今晚，我不是想要說自己過的有多辛苦，也不是責備養育我的這個小地方有多落後。

相反我很愛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看了二十多年的海，依舊會有一種澎湃感在心裡。我知道，這是故鄉的大海，每一個浪花都是獨一無二的，永不重複。

寫這篇文，只是因為我突然想明白，有很多人在不同的地方，和我過著類似的生活。

有著一樣的焦慮，卻蒙受著一樣的誤解。也許是城中村，也許是城市邊緣的小村落，也許是和我一樣的大城市舊民。

我希望更多人明白。

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融入進那燈火輝煌的都市，那些鱗次櫛比的高樓也不是和每一個人都有關的，還有很多人在其中拚命，掙扎。

誰都有背後的那一份不容易，表面的光鮮，不代表內里的自信。

畢竟城市越是繁華，我們對窘迫就越難啟齒。

我是鵝，一個來自深圳的非典型深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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