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運會：遊戲還是競技？戰爭還是和平？

再過沒幾天，里約奧運會就要開鑼了。儘管奧運會開幕之前的巴西一團混亂，一會兒總統停職了，一會兒說場館都沒建好，一會兒說奧運村條件太差，澳大利亞隊都搬到外面住了，一會兒又說澳大利亞隊後來搬回來了，結果剛回來就碰上火情，今天的新聞又說，巴西奧組委說奧運村房間漏水或是IS「蓄意破壞」，而且找不到工人來修……我們不得不說，雖然奧運會是Olympic 「Games」（遊戲），但這次真的有點「玩」大了，以至於都有人說，這哪裡是「里約奧運會」？明明是「里約大冒險」嘛……

說到「Games」，按照這字面的理解，奧運會，就應該是一個遊戲會，是一個大party。但實際上呢？

古代的奧運會，發源於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本來是希臘人獻給「眾神之王」宙斯的祭禮賽會。巴爾幹半島南端山脈縱橫，河流交錯，把個古代希臘世界切割得支離破碎。這種地形特別不利於統一國家的出現。所以，古代希臘世界，就是一個持續不斷的城邦割據的歷史，大大小小200多個城邦，長期處於動亂與戰爭之中，從來沒有真正地聯合起來過。然而他們在宗教、文化上，卻是一致的，他們都是「希臘人」。於是，能夠把這一堆散碎的城邦凝聚起來的，就是宗教的力量。

古希臘有獻給各種神祇的賽會，在奧林匹亞舉辦的、獻給宙斯的賽會，是其中最為著名的。奧林匹亞城，曾經有輝煌的宙斯神殿，裡面有古典時代最偉大的雕塑家菲迪亞斯所作的奧林匹亞宙斯神像，是「世界七大奇蹟」之一。在宙斯神的感召之下，全希臘的城邦聚集在一起，締結了「奧林匹克休戰」條約，一致同意在賽會舉行期間，中止戰爭，保護參拜者的安全和維持通往神殿道路的暢通，並組織自己的健兒前來比賽。從公元前776年開始，古代奧運會4年一次、不間斷地舉辦了一千多年。

這是充滿紛爭的希臘世界難得的和平盛會，在宙斯神的名義之下，具有共同的宗教文化，但是又彼此獨立，甚至彼此仇視的城邦，得以聚集起來，共同參加一場沒有硝煙的盛會，其意義早已跨越了體育範疇，是古希臘世界共同文明認同的重要組成部分。

而看看古代奧運會的比賽項目，我們就更能理解「奧林匹克休戰」的意義了。雖然是和平的盛會，但是各城邦健兒進行的比賽，基本都還是從戰爭的技能中脫胎出來的。鐵餅、標槍這樣的投擲項目，本來就是戰場上用來殺敵的技能，標槍其實就是投矛，一看就是投擲用的武器。摔跤和拳擊，很明顯是搏鬥技能；賽跑是行軍技能；四輪馬車賽，那是古希臘戰車的比賽……雖然在奧林匹亞的比賽場地上，並不進行真實的廝殺，但是這些戰爭技能的比拼，還是透露出了奧林匹克賽會和戰爭之間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們不禁要問：這到底是遊戲還是競技？戰爭還是和平？

但是不管怎麼說，用體育運動替代戰場廝殺，把人類好鬥的天性，釋放在競技體育之上，這一理念在古代奧運會被關停（公元394年）1500年之後，得到了積極的回應。1896年，第一屆現代奧林匹克運動會在雅典舉辦。

這是在工業化時代誕生的全世界範圍的運動會。當時的世界，列強林立，戰爭頻仍，戰爭烈度也在加大，幾乎就像是一個擴大了若干倍的希臘世界的翻版。在這個時候創辦現代奧運會，寄託了人類嚮往和平的一面最為積極的努力。

現代奧運會採納了古代奧運會的一些傳統競技項目，但主要採用的則是以英國戶外競技運動為主的現代體育內容。為了向古代的傳統致敬，向奧林匹克精神致敬，從1896年的第一屆奧運會開始，一個叫「馬拉松」的長跑項目被納入奧運會的比賽項目之中。它是為了紀念2500年前希波戰爭中，為了把馬拉松戰役勝利的消息長跑送回雅典而力竭身死的斐里庇得斯而新創設的項目。從這個項目的立意之中，我們也能看出奧運會創立的初衷——戰爭，走開！

可是現代奧林匹克運動一百多年的歷史，並沒有讓戰爭真正走開。1912年，歐洲上空戰雲密布，各大列強都在磨刀霍霍。「現代奧林匹克之父」顧拜旦提出將1916年奧運會的舉辦地放到當時戰爭的策源地柏林，以期利用古代奧運會神聖休戰的精神，消弭人類即將到來的劫難。但是我們都知道1916年發生了什麼。而在1936年的柏林，奧運會成了希特勒宣傳納粹德國強大實力的絕佳舞台。其後1940年原定在東京舉辦的奧運會，也因為戰爭而取消。1944年，倫敦，全世界都深陷戰爭泥潭，「奧林匹克休戰」完全成了一句空言。

兩次世界大戰的陰雲終於散去，但是世界依然不太平。「冷戰」開啟，兩大陣營的對抗，把政治拉入了奧林匹克運動當中。大國鼓動的相互抵制，發生在奧運村的恐怖襲擊（1972年慕尼黑奧運會恐怖襲擊事件），都在人類和平的美好前景上，投下一層陰影。而在20世紀90年代重新把「奧林匹克休戰」正式提出之後，戰爭也並沒有在奧運會舉辦期間真正停止，就在最近兩屆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和2012年倫敦奧運會期間，人類世界總有局部地區硝煙瀰漫。

而作為「Games」的奧運會，也並沒有讓體育運動直接帶來人類的公平與和睦。這次2016里約奧運會爆出的俄羅斯代表隊因為服用禁藥問題大面積被禁賽的事件，只是最近的一個例子。因為競技體育中體現的爭勝好強因素，奧林匹克的比賽項目，成了各種光明、陰暗手段爭相競逐的標的。「費厄潑賴」（fair play）在很多時候，被傲慢、偏見、戰爭、貪污、腐敗、興奮劑、民族主義、國際政治……所左右。我們不禁要問——奧林匹克，到底是戰爭還是和平？是遊戲還是競技？或者……還是什麼別的？

奧林匹克精神長存，人類追求和平的努力，終究不會白費。希望我們能夠看到，奧運會不再承載那麼多與運動無關的東西，真正變成全世界人民的一場大pa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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