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樵園隨筆
《 樵 園 隨 筆 》
系列之六十二《中秋》
中 秋
文 / 朱樵
從前中秋節是不放假的，但這絲毫不影響人們對中秋的情感。
老百姓還是把它當成一個大的節日，不管你是上班還是休息，吃的，看的，想的，凡是在這個節日里該做的一切，那是絕對不會漏掉的。人們通常會在快到中秋節時，一面翻著日曆，一面心想最好中秋逢上星期天，這樣過節就會從容一些。
若是碰上運氣好的年份，中秋還會巧遇國慶，那樣的話，你就會在弄堂里不時地聽到放學回家的孩子在叫喊：中秋節和國慶節都放假羅！
雖說不放假不會影響過中秋節的情緒，但嘉興人卻是很希望中秋節逢上休息天。因為在這一天，除了賞月、吃月餅外，故鄉和有些地方一樣，還有吃鴨子的習俗。
吃月餅和賞月無需什麼準備，到了晚上，抬頭看看月亮，低頭吃吃月餅，便是。當然，有人還會喝點酒，吃個螃蟹什麼的——這時也是螃蟹上市的時候，但這些都不費事。可要吃這鴨子，就不像今天吃醬鴨那麼簡單，要自己從菜場去買來，而且是自己殺，當然還要自己燒。
那時物質條件不好，老百姓開葷的日子不是很多，平日里平白無故吃鴨子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真的有病。
中秋吃鴨過年吃雞，如果現在誰家裡有那個時候的大事記，吃鴨子的事情肯定會記錄在案。
中秋正逢桂花開放，這個時候上市的鴨子，人們喜歡叫它「桂花鴨」。
不是本地的麻鴨，是白白胖胖的北京鴨，一隻足有五六斤重。過去人窮，胃口大，鴨子又會縮水，兩斤一隻的麻鴨一煮就沒了似的。而且北京鴨醒目，誰拎著它從菜場出來，人家遠遠就能看到白乎乎的一團。
那時，買回鴨後並不會馬上殺掉，而是先把它放在院子里。鴨子受了驚，便伸長脖子「嘎嘎嘎」地滿院子亂跑，這無意間給節日增添了許多的氣氛。沒有院落的人家，也會把它拴在門口的節節高竹腳下，鄰居經過時，鴨子同樣也會熱情過頭，「嘎嘎嘎」地叫個不停。因為雄鴨叫不響，聲音很輕，於是都搶著要買雌鴨，雌鴨的價格就上去了，一斤七毛五，而雄鴨只六毛五一斤。這雄鴨雌鴨吃起來不是一樣的么？鄉下人覺得奇怪，笑城裡人真是太洋盤。
在吃鴨子這事上，嘉興人卻違背了不喜張揚的性格，有點外露。當然，這「外露」絕不是什麼炫富，應該是想流露一下過節的氣氛。因為中秋相比春節、元宵、端午等其它節日，它顯得太安靜了。雖然它也講究團圓，卻更注重內心，很多時候，它只需你心裡想著就行，並不像春節那樣，要求家人必須趕回來熱熱鬧鬧地團聚。
除了安靜，應該說中秋也是中國最風雅的傳統節日。節日的主題，居然是賞月。因為是賞，就不能只看一眼了事，而是必須持久地去看，去品味，去欣賞。這種風雅的事情只有中國人才能想得出，做得到。
換了西方人，那簡直就不可思議。一個月亮，幾乎天天能看到的月亮，卻要在中秋節這一天去慢慢地品味，細細的欣賞。有什麼好看的？老外不頭昏才怪。這就是東方文化的神秘性，它在中國人的心裡，已經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文化內涵，無需從書本上去獲得，也無需別人的指教，似乎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基因遺傳。它讓你在看月亮的時候，似乎會看得很遠，也似乎會看到很多很多的東西，但奇怪的是，你的心不會因此有半點的騷動。
和中國人其它雅事相比，譬如看雲，或者聽雨，賞月更能體驗你內在的修養。因為雲會遊動，會遊離你的思緒，而雨有聲音，會不時打亂你的心境，月亮卻始終是那麼的恬靜，恬靜得讓你不好意思輕舉妄動。
不信你就試試，只要在中秋這種氛圍里，盯著月亮看上五分鐘，你的心就會漸漸地安靜，漸漸地透明，漸漸地變得像月亮一樣清澈，明亮。你就會獲得一種經過提煉的美，一種經過升華的幸福感。這也許是中國傳統文化給我們提供的一種特殊的幸福指數。
當然，同樣是賞月，每個人獲得的美和幸福感是不同的，這就要看你的個人修養和生活態度。當你舉頭望明月時，也許你會像蘇東坡那樣呼喚「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也許你只能像李白那樣「低頭思故鄉」，也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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