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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旅值夜班的一天,一天,又一天

費爾敏·阿斯卡拉特(Fermín Azcárate)

本文首發於2015.06.12

有天晚上,大概是半夜三點左右吧,一位客人一邊大喊一邊衝進了酒店大堂。他說的好像是韓語,反正我一點都沒聽懂,更別說搞清讓他如此震驚的原因了。而當我成功破譯了 「撒尿」 這個詞以後,一切終於豁然開朗。我叫保安幫忙看著前台,深吸一口氣,向這位客人住的房間走去,看看到底有多少尿液等著我們去處理。

原來,有個從澳大利亞來的背包客在睡夢中爬上了這位可憐的韓國哥們兒的床,把它當成了廁所。

我在西班牙巴塞羅那的一家熱門青旅做夜班。這意味著,我要直面這些你聞所未聞的糟糕情況。直到太陽出來,一切才算結束。這裡簡直就是個現實生活的平行宇宙,充滿了藥物、酒精、以及曬太陽曬到二級灼傷的英國小屁孩。我的工作是迎接客人,給他們遞上鑰匙,解釋所有相關事宜。半夜三點以後,這家青旅會變成一座 「墮落之城」。

青旅的基本原則之一:每張床上只能躺一個人。甭管你喝了多少,都不能在房間里 XXOO。起碼你得想想,這廁所大小的屋子裡面還住著其他人呢。

但我發現,這條規則大概生來就是為了被打破的。有一次,一間房的八名住客里有五個都跑到樓下,對我們集體投訴。當時是早晨七點,房間里有兩個醉鬼在其中一個床位上開戰了。這時,已在桌子後面枯坐了將近七個小時的我,說實話心裡充滿了嫉妒 …… 但是,我還是得做好本職工作,上樓讓他們停下。

我邁進房間,一把撕下了床旁邊掛著的帘子。立刻,一顆潔白的屁股映入我的眼帘。不過好像我的打擾並沒有影響這二位的興緻,我只好請求他們,至少動靜小一點吧。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其實這些都無所謂了 —— 反正他們的室友都下樓去吃早餐了。

這還算好的。事實上,淋浴間、洗手間、頂層的樓梯平台 ...... 凡是沒有攝像頭的地方,都有人能搞起來。

另外,興緻高漲的遊客來勾搭青旅工作人員也不是什麼稀罕事。比方說,有一天晚上,我們一名叫米格爾的保安值班的時候,突然聽見洗手間里傳來一陣奇怪的動靜,敬業的他馬上就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拐過轉角,卻看到一位加拿大女孩的洗手間大門敞開,她就在裡面;米格爾被嚇得不輕,但這位女孩顯然非常淡定,打了個手勢,表示他可以進來。可憐的米格爾雖然感到受寵若驚,卻仍然守住了節操,拒絕了她。

相比之下,前台的道德底線就比較低了。在青旅前台工作,絕對能提高性生活的頻率。我以前從來都沒有這麼招女孩兒喜歡過,而在我得到這份工作以後,要找一位共度良宵的伴侶,絕對談不上是什麼難事。只要抓住合適的時機,獻上一個甜甜的微笑,甚至僅僅一個眼神的接觸,下一秒,你就已經和這位剛從夜店獨自歸來的美國妞一起走在通往洗手間的路上了。我不誇張,就這麼容易。

當然了,青旅也不是只有這些。那些手頭拮据,或是患有抑鬱症、妄想症這種精神疾病的人,也經常把這裡當作暫時的歇腳處。

安東就是個這樣的年輕人。他來自阿爾巴尼亞,剛剛搬到巴塞羅那謀生,具體幹什麼我不確定,但他每夜都會神色匆匆地進出旅館好幾次,卻從不提起自己究竟在做什麼。這就很奇怪,因為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事情,他都會毫不吝嗇地與我共享:比如他和他兄弟是怎樣一舉打翻了40個人啦,他是怎樣把貞操獻給了另一個在青旅里的姑娘而且她還覺得這是她這輩子最棒的一次啦,就都是這種 「聽上去很好玩但顯然都是瞎扯」 的事。

最後,因為威脅工作人員,老闆將他趕出了旅館。他大喊著自己還會回來的,因為他是 「神射手」,是 「猛獅」。總之,他就這麼走了。可惜啊,從此我們再也沒有見過這頭雄獅。

還有一個叫雷蒙的哥們,他生理年齡有40歲,精神年齡估計十歲都不到。在倫敦工作了20年之後,他回到了西班牙,在這個氣候更加和煦的地方重新找工作。他還是有點存款的,卻選擇了這家青旅作為落腳處。他認為,如果有個歇息的地方,找公寓和工作會更加容易。

他的人生簡直是充滿了悲劇。比如說,他在西班牙拜訪了自己的生母,卻發現她已經組建了新的家庭,連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或者是,他試圖從一個女人手裡租公寓,此女卻順勢搶了他300塊錢。感覺上,每個故事的結局都是如此悲傷。最終,他決定離開這間旅館,離開巴塞羅那,去梅諾卡島展開新生活。

在青旅工作一段時間以後,你會越來越難分辨遊客和瘋子之間微妙區別。二者間的界限是如此模糊,完全可以相互轉化。比如說那個在大堂里大喊著撒尿的韓國哥們兒吧,幾天之後他也陷入了相似的境地:喝醉了,把別人的箱子當成了洗手間。箱子的主人醒來,發現自己的東西全都泡了湯。而這時,我卻不僅要把這些衣服都收拾了,還得把這個醉鬼扛到淋浴間去。

然而這些都還只是冰山一角。迄今為止,我面對過最慘烈的情況是一個瑞典女孩,不知道嗑了什麼葯,一絲不掛地跑過走廊,把自己的經血抹得滿牆都是。我覺得,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件事,而且給我造成了精神創傷。至於她 ...... 估計她早就不記得了。

要說值夜班最糟糕的部分,其實不是藥物,也不是酒精,更不是穢物和濫交,而是暴力。

有一次,我試著阻止兩名醉漢在旅館外面大打出手,而其中一人沒注意,對著我的臉就來了一下子。我們的保安見狀上前,把這倆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是我的工作責任,」 他對我說。「不能讓他們動你的臉。」

責不責任的不說,反正他當時看起來是相當樂在其中,打得有點太過癮了。

有時候也會有住客和旅館外面的人起爭執。不久前,我看見三位美國姑娘和一位計程車司機吵了起來。據司機所說,姑娘們壓根就沒付錢。但姑娘們說,司機對她們劫了財又想劫色。警察趕到以後,又被姑娘們訓了一通 —— 因為警察沒穿制服,她們指控說這些警察完全是冒名頂替,威脅要大揍他們一頓,最後還作勢向大使館告狀。

精疲力盡的司機最終決定只收她們三十塊錢,情況才得以緩和。姑娘們激動地表示,這簡直就是搶。又被司機大吼了回去。把她們帶到旅館之後,我們坐下來聊了聊 —— 她們終於冷靜下來,開始信任我了。就在我剛剛覺得她們變回了正常人的時候,其中一個人問我:

「你有沒有看過《絕命毒師》啊?」

「當然看過,」 我答道。

「我叔叔就是緝毒署的資深探員,我準備讓他把那個混蛋司機送到古巴蹲號子去,」 她這樣說,臉上的表情很自信,好像特別相信自己的這通鬼扯。

嗯,看來今天沒什麼特別的,又是一個平常的青旅之夜。我不禁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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