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最緊要一家人齊齊整整

最新 10-04

《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劇照

為了過中秋，響應傳統節日的偉大號召，我們策划過：寫一寫自古以來是怎麼把天上圓圓的月亮做成手裡圓圓的月餅，寫一寫在月餅上面刻出絢爛華貴富麗堂皇美輪美奐卡通表情包圖案的各類模具，寫一寫某位文人偏好的月餅口味：例如五仁月餅....但我們看了看自己的出稿速度，怕是只能趕上重陽節了。

於是，懷著你快樂我也快樂，你幸福我也幸福的節日祝願，我們精心推出了這篇中心思想為「舉頭邀明月，低頭憶中秋」的中秋嘮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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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八月十五，是初秋，廣州的太陽還如同夏日般遲遲不會收去，要等到八點半打後才是賞月的好時候。掐著這個點，外婆五點鐘就會買好了一堆應節餸菜回來，除了雞鴨魚外，少不了老廣過中秋賞月必備的「零食」——芋頭、菱角、柚子、田螺。雙黃紅白蓮蓉月餅嘛，那是一周前就準備好了的。

七點左右，外公外婆已經把飯菜做好，爸媽、姨媽姨丈、表弟姐妹所有人都陸續到齊，三下兩下就把飯桌掃蕩一空。

我們幾個小屁孩一早就吃完飯，跑到天棚（天台）煲蠟、玩燈籠。雖然塑料燈籠能轉動閃燈又有歌仔聽，但覺得終歸還是沒有摺疊的紙燈籠好玩。

天棚上的中秋團圓飯《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劇照

一樓廚房裡，媽媽們在聊天洗碗，外婆外公在灶台旁開始煮第二輪大餐！炒田螺！鹽水芋頭！新鮮的田螺剛買回來就被放到清水裡，加幾滴麻油吐沙清洗。下鍋前，先將油同蒜頭、薑絲、香蔥、豆豉一起爆香，再加入田螺大火翻炒，末尾加入生抽、紫蘇葉、少許米酒焗熟，便可起鑊。「夠曬」火候的香味能把整條巷子的「為食貓」都引誘出來。要吃的時候拿幾枝牙籤，戳住螺肉，小心挑出，在螺肉與內臟相連的部分往邊緣上一割，自然斷掉，這樣就可以大口吃螺肉而不用吐內髒了。「識食」之人甚至不用牙籤，直接用嘴吮吸幾下便能將螺肉和醬汁一同吃掉。

上：紫蘇炒田螺

下：菱角

入秋後的芋頭、菱角正當季，只需用鹽水煮熟便十分香糯美味。特別提醒，吃菱角的時候一定要看清楚有沒有變味，吃了壞的菱角很容易就會像我一樣直接被K.O.發燒進醫院了。剝「碌柚」（柚子）這種曬力氣的活就交給了爸爸們，拇指從柚子尖尖戳下去，四隻手指在外面摁住，向外掰，柚子馬上就被剝光光，當然這種方法通常會把柚皮撕爛，不可能做出碌柚燈籠的。

忙活忙活，時間也到八點九、十個字（45、50分）了。天棚上擺好餐枱、凳仔，端上紫蘇田螺、鹽水芋頭、菱角、柚子，沖壺普洱，再請上今晚的重頭戲——雙黃蓮蓉月餅，掛好各色燈籠，標準的中秋賞月茶歇就大功告成咯～

草坪上賞月《溏心風暴之家好月圓》劇照

這樣的中秋團圓飯，已經十幾年沒吃到了。外公外婆走了好多年，把記憶中的節日也帶走了。中秋飯越來越簡單，田螺不吃了，芋頭菱角很少準備，燈籠嘛長大了誰還陪你玩，自己也不好意思去買。在家吃飯變成去酒樓吃，就剩個月餅、柚子，還零星地提醒我，以前它們還有別的小夥伴的。

它們這一群朋友們，自從清朝雍正帝那時便一起玩。當時的《廣東通志》卷五一記載：「八月望夜賞月，尚剝芋食螺。」清人陳勉襄在《羊城竹枝詞》寫道：「中秋佳節近如何，餅餌家家饋送多。拜罷嫦娥斟月下，芋香啖遍更香螺。」廣府地區的中秋節，不單要賞月，還得祭月、拜月，以生果（水果）、月餅、芋頭、花生等為供品，炷香燃燭，祭拜月亮和祖先。

老廣的「拜月」標配

直至世紀之交，老廣們還普遍保留這種傳統。然而，近十來二十年，風俗變更得飛快，當代荔灣區方誌已將中秋節習俗作如下記載：「農曆八月十五日，西關人家傳統的拜月活動已漸漸淡忘了。但一家人中秋之夜團聚吃飯一直不變，且許多人家在酒樓訂餐，也有人家一家人飯後帶上水果和月餅到公園或廣場賞月。」

每年中秋，母上都會擺祭桌，上面放一些水果月餅和祭品，點上香後全家人朝著月亮開始跪拜，還會燒些紙錢給去世的姥爺，大前年又多了一份給姥姥。香、火，過節必不可少的存在，所有的想念和割不斷的親情都能在星點的火光中幻化為無盡的慰藉。

如果我有個盒子盛著關於中秋的記憶，那裡面一定躺著一塊兒芝麻瓜子花生餡兒的酥皮月餅。

小時候中秋可是個隆重的日子，其隆重程度唯有把春節祭出來，才可一決高下。城區里的CBD（其實就是巴掌大點兒的地兒）街道兩邊到處擺著的都是賣月餅的攤子，擺摞著各式月餅，我的這塊兒就是從攤上吃的，說是五仁，沒有我討厭的青紅絲和冬瓜糖，就是香香的芝麻花生瓜子，皮軟軟酥酥，餡兒也不甜膩，我一下子吃了倆。然後它就只能躺在回憶里，再也沒吃到過了。

吃完月餅吃月亮。人生記憶里的賞月都是在八月十五的晚上抬頭一看，驚呼一聲：「好！大！好！美！好！溫！暖！的月！亮！」的短暫過程中結束。然後在八月十六的晚上再重複一遍。

吃月餅、賞月亮、做祭拜，我的中秋節是滿滿的儀式感。大概也正是這儀式感，有了一種歸屬性的自我認知。所以我仍樂意在今年的中秋節，就算沒回家，也得通過科技的力量實現團圓。手邊就算是塊難吃的月餅，也得打開真誠地舔一口。天氣就算不是很好，也得出去扒拉一下天空找找月亮。

這才能算把這中秋給！過！了！

孩提時代，我最愛過中秋，因為可以吃到心心念念了一整年的月餅。雖然在終於得償所願後只吃一兩塊，但絲毫不影響我年復一年對月餅的迫切。那個年代的味覺，充滿了調皮與童真。

當年伍仁還沒有收穫這麼大的怨念，沒有網路時代的宣洩出口，當時的我們，明知道伍仁難吃，還是要咬上一口，然後大聲吐槽：「啊！難吃！」

長大的我，還是懷念難吃又想吃的孩提時代的伍仁月餅。抑制不住想要嘗一口、吃完又痛快地罵難吃，哇，這整個心路歷程真的有點爽。

我生活的鄉鎮，有「打月餅」的傳統(就是靠炭火烘焙的大型烤爐，這種火爐做出來的月餅清爽可口，脆嫩怡人)，那時候各家各戶吃的月餅都是在烤爐里「打」的。小學的時候，還未離家讀書，每年中秋最期待的，是前一周和老媽一起去隔壁村家那口大型烤爐那裡排隊「打月餅」。依稀記得，那口烤爐挺大挺酷的，感覺都能燒制陶瓷出來。

有一次輪到我去跟著老媽「打月餅」，平常這個任務由老姐和老弟負責。臨近中秋排隊的人真的巨多，而烤爐只有一個，我擺動著小短腿和我媽一起排隊，排隊排到睡著，本來還在上小學的我就超愛睡覺，智障的我好像靠著老媽睡著了，睡了一會兒醒來，輪到了！就趕緊屁顛屁顛地選了一大塊兒豆沙還有水果仁送進加料房，然後正襟危坐，等著它烤出來！

超激動，哈哈哈哈哈，結果，出來的時候那家老闆跟我們說烤糊了，說要給我們重新弄，支撐我與睡蟲戰鬥的力量就這樣嗖地飛走了，我二話不說，靠著我媽的肩膀火速地睡著了。隔天才知道，快凌晨的時候我媽帶著重新打好的月餅回了家，哦，還扛上了那時肉還蠻多睡成豬的我。

好多年過去，還是忘不了在烤爐面前焦灼等待月餅出爐的小心情，彷彿那是每一個你我都經歷過的童年與中秋。